耶律賢心裡不斷盤算著時間,銀翅雕乃羽翎侍專用,在雄州那幾日早就探明白天字營是打著御典司的旗號在緝拿自己,還好傻大個誤打誤撞沒說錯。以冷氏兄弟的修為,從山腳殺上來要不了多久。當即眼神微眯,指著司徒榮
「你等遼國奸細,在雄州城造出如此大亂,幸得我三弟棄暗投明,願引你上鉤,本座才作餌前來,你說說,我能放了你?」
司徒榮聞言向歷歡怒喝「歷小兒,江湖事江湖了,你竟與乾陽官府勾結,此等行徑,不怕被北境同道所不齒?」
歷歡反唇相譏「你他娘個亂倫野種都不怕被同道不齒,三爺我怕什麼?」
司徒榮狂笑一聲「看來朋友還是沒看清形勢,老夫要走,你的人還攔不住,在那之前,老夫卻能殺了你三人」
又向身後來人說道「速速招隴外圍人馬,務必攔住上山之人,見得信號再撤,其他人全力擊殺歷歡」
眼見談判不成,只得速戰速決,見司徒榮再度殺來,耶律賢急向二人指道「往山腳下跑」
二人不明所以,卻也照做,邊打邊往外撤去
耶律賢一邊躲閃,一邊朝外飛掠,那樣子看起來是急於與山下來人匯合。司徒榮手上勁力吞吐,加緊攻勢,耶律賢頓時險象環生,奔出不遠,便聽得金鐵聲傳來。司徒榮心中驚詫,怎來得如此之快?
抬眼望去,兩名黑衣人一胖一瘦一路衝殺,騰挪跳躍,離這邊越來越遠,看樣子修為不弱
瞧冷氏兄弟漸近,耶律賢沖歷歡喊道
「老三回來,咱們的人到了」
遞過眼神,歷歡瞭然,做好準備腳底抹油
「來得正好!」
此話落入兩邊,各有一番滋味,冷氏兄弟帶人一路隨銀翅雕追蹤而來,在山腰便遭到攔截,二人斷定這些定是接應耶律賢的人馬,不能讓他跑了,當即向山頂追來,果然,此處還有高手,二人落入林中,震退圍攻之人。
耶律賢一聲冷笑「老匹夫,我看你如何逃」
說罷竟主動向司徒榮攻去,調轉渾身修為單爪直欺,破空聲炸響,司徒榮思緒紛亂,見這小子的攻勢較之方才強悍不少,雙掌運足勁力向前推去,豈料剛一接觸,耶律賢硬抗一掌,借掌力向一側疾飛出去,破開圍殺歷歡和賀烈的人馬,再無猶豫,運起掌力一掌猛拍向自己丹田,頓時悶哼一聲,面色潮紅,丹田真元如同洪水奔涌至四肢百骸,隨即一手鉗住一個
「走」
閃掠速度較之剛才快上兩倍不止
司徒榮正要去追,身後風聲獵獵,冷華橫刀劈下
「遼國賊子,把命留下」
司徒榮返身迎敵,一眾渾鐵堂之人也向冷松殺去。冷松心中怒極,此次追逃已過半年,毫無所獲不說,還讓耶律賢在雄州捅下大亂。此番若再放其逃脫,當真無顏再於天字營立足。一念及此,再看冷華剛與賊首接觸便落下風,立時殺招盡出,片刻渾鐵堂多人斃命。
司徒榮眼看歷歡逃走,心裡已是焦急,又見手下接連殞命,怒火中燒,一招震退冷華,朝冷松殺去。雙方外圍人馬越來越近,渾鐵堂哪敵羽翎侍,邊戰邊退
司徒榮料想這些人難以擺脫,衣衫無風自鼓,四周空氣泛起漣漪,怒喝一聲
「殺!」
......
月朗星稀,冬日裡有這般月色實屬難得,只是此刻光景,配上這山林月色更添肅殺之意。一聲夜梟鳴啼,疾逃中,耶律賢突然立足,抬手示意二人停下,歷歡以為是樹林中不對勁,正要發問,卻見耶律賢一口鮮血噴出,月光下面色森然。賀烈扶他坐下,耶律賢手掌碰及賀烈衣衫,入手粘稠,沾滿血漬,再抬頭見歷歡左腿浸濕,血從褲腿滴落,右腿單腳站立,身上添了新傷無數。
歷歡瞧得耶律賢目光,知道他心中所擔心的是什麼,幾人到了這步田地,如果再遇圍殺,想不交待都難。當即慘然自嘲
「三爺這嘴被和尚開過光」
「呃...」
見二人不明所以
「硬要說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下可好,後不後生不知道,死地倒是妥了」
耶律賢慘然一笑
賀烈渾身劇痛,若不是打小得秘藥重鍛筋骨,加上多年苦修練得堅毅性子,只怕早就疼暈過去,此刻全靠一股勁強撐,哪還有心思跟歷歡鬥嘴
耶律賢又是一大口血噴出,二人看得心急,知道其內傷定極為嚴重。看著二人一臉沮喪,耶律賢嘆道
「不礙事,我還有丹藥,只是現在渾身乏力,取不出來」不管二人疑惑的眼神「三弟說得沒錯,置之死地而後生,生路便在腳下,咱們一起走出去」
「對,算命的說過,三爺乃將星之命,子孫後代封侯拜相,哪能如此草草夭折」
賀烈雙手拳掌相接
「對,咱們...誒,大哥,大哥」
二人慌亂,上一刻還豪言壯語的耶律賢脖子一歪,暈了。
有一種無語,明明自己已經昏過去,卻能清晰感受到身體的各種反應,當然也包括疼痛。耶律賢意識里直罵娘,跟歷歡待久了,罵人嘛,也不是太難。原本體內兩道精元原本互不侵犯,相安無事,可今日連番對陣高手,損耗嚴重不說,還一身重傷。這兩個傢伙會挑時候,此刻把丹田臟腑當作戰場,你來我往,互不妥協,可憐耶律賢,明明昏厥,偏能感受非人的折磨。
他的那位老師學究天人,收藏的古籍涉獵極廣,其中關於修行一道的藏書,不乏世間無數孤本,可多年查閱下來,他發現自己所修行的並不符合三道中的任何一道。也曾多次問過,那不靠譜的老東西只說他也不知道,臨別時又交待功法自有傳承,沒獲取完整傳承之前,秘法慎用,有一句沒一句的,把他說得雲裡霧裡,不過聯想到獲得這功法的奇葩方式,他也就釋然了。
「賀老二,趕緊拾些柴火,我瞧大哥情況不妙」
歷歡脫下破敗衣衫蓋在耶律賢身上
「啊?在此生火,大晚上的有人追來怎麼辦?」
「就你廢話多,小爺能不知道,你瞧大哥這操行,忽冷忽熱的,生個火堆烤烤,看會不會好點。你多弄些樹枝把洞口掩嚴實嘍」
賀烈撇撇嘴「打架的時候叫二哥,完事就是賀老二,老三你當真是個小人」嘴上抱怨,動作卻不含糊,急忙跑出洞外,歷歡看其身影,嘖嘖感嘆,皮糙肉厚就是好,這麼會功夫又他娘的生龍活虎。
凡夫肉體,歷歡此刻又累又餓,身上衣衫給了耶律賢,自己冷得瑟瑟發抖,心中暗罵賀烈怎麼還不回來。伸手搭向耶律賢額頭,剛才明明還燙得厲害,下一刻又冰冷刺骨,這副狀況著實讓人心急。靈光一閃,想到之前耶律賢幾次從懷中掏出丹藥,一拍腦門
「對啊,找到丹藥給大哥服下,估計會好一些」
隨即朝耶律賢懷中探去,可摸了半天啥也沒有。歷歡疑惑,索性扒開上衣,只見除了胸前掛著的一枚扳指,並無其他,倒是胸口處的刺青頗為雄壯,巨鷹展翅,翅膀延至胸廓兩側。
歷歡不甘,又往下扒去,入目所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大哥到底什麼來歷,一身傷疤比他這打小便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還多。肋下,腹間,腰側,多數是舊傷未愈,面上又添新傷,此刻看去,觸目驚心。左臂紋刺猿猴,獠牙外露,雙臂大張,右臂紋刺一頭巨狼,鬃毛豎起,目露凶光。歷歡好奇更甚,扶起耶律玄,想看看後背,耶律賢劇烈咳嗽,嚇得歷歡趕緊讓其平躺。
再細看,發現傷疤雖多,偏偏划過刺青的地方竟是沒有一點痕跡,不留意還以為是前後兩道傷口,歷歡暗暗稱奇。
搜尋半天無果,歷歡給耶律賢穿好衣衫,無意間手指觸碰到扳指,觸感冰涼,拿起細看,懸掛扳指的絲線雖是柔軟,稍加發力卻覺堅硬異常,不似凡物。扳指似玉似鐵,看模樣或許是某種信物,正想放下。
忽的,歷歡雙目圓瞪,聯想到耶律賢此前多次取出丹藥的舉動,不敢相信的看著手中扳指,一個念頭浮現腦海。那是小時候爺爺和他說起的一個傳說,一個關於須彌子玉的傳說,歷歡雙目眯起,湊近凝視扳指。
「老三,你幹嘛呢,大哥好些了嗎?」
賀烈扛回幾根樹枝,正遮掩洞口,不知在哪弄的野兔,一把扔給歷歡
「我剛看了,還是那樣」
歷歡不確定要不要和賀烈細說,伸手接過野兔,匕首划過,野兔掙扎雙腿亂蹬,喉管噴血。歷歡捏開耶律賢嘴唇,把兔血給他滴進嘴裡。餵了片刻,歷歡自己也是極渴,把兔子提高,張嘴喝了幾口,抬手抹掉嘴角血跡,又扔給一旁目瞪口呆的賀烈,斜眼道
「你要是不渴,可以不喝,瞎講究」
邊說邊自顧收拾柴火
「不是,我剛才看見山中小溪沒被封凍,用水袋打了水回來。我以為你給大哥喝兔血是有療傷的作用」
歷歡俊臉一紅
「咳咳...兔血確是有療傷的效果,那什麼,你趕緊把這兔子收拾收拾給烤上,小爺餓得心慌」
回過頭長舒一口氣,幸好此刻洞內暗得厲害,不然還不讓這傻大個兒看笑話。剛想休息會兒,卻沒聽到身後有動靜
「又怎麼了?」
回頭見賀烈拎著死兔子左看右看
「不會烤」
賀烈撓頭傻笑,歷歡一把奪過
「除了聖人云,你他娘還會點啥?」
賀烈自知理虧不敢回嘴,又心有不甘,嘟噥道
「我給大哥餵水」
歷歡收拾完野兔
「我說賀老二,你這樣餵不行,乾脆直接嘴對嘴把水過給大哥」
賀烈一愣,認真道
「大哥能喝下,幹嘛要用嘴過?」
「那你還像抱個娘們兒一樣把他摟著?」
歷歡氣極,賀烈低頭看向懷裡的耶律賢,似乎也覺這姿勢不妥,乾咳兩聲
「我這不是想著,隨時感受大哥體溫嘛」
「呵呵」
歷歡翻了個白眼,把野兔架在火上,火光映照下,神色越發疑惑,回頭看了看耶律賢
「賀老二,你覺不覺得大哥有些奇怪?」
賀烈一頭霧水
「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