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黑雲漸濃,一隊狼騎兵疾馳而來,狼蹄聲頓,停駐在大軍前方,為首將領縱身一躍,單膝跪下虎目含淚
「王爺,六萬北府軍弟兄,沒了」
騎跨銀狼的北蒼王仰頭閉目,握著銀槍的手掌緊了又緊
「烈帥呢?」
「回王爺,烈帥著末將回稟,說」漢子一陣哽咽「賀烈誓與茫盪關要塞共存亡,下輩子,下輩子還跟王爺做兄弟!」
北蒼王朝北面遠眺,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慘烈
「百死報家國,馬革裹屍還!」
話音剛落,氣勢驟漲,無形氣浪層層盪開,一聲厲喝
「歸隊!」
隨即提槍巡於陣前,銀色鎧甲寒光乍顯。
「將士們,弟兄們...」
「我,大遼國北蒼王,你們的最高統帥。今日,將與你們死戰這片草原」
槍挑蒼穹,座下銀狼王一聲長嚎,邁開健碩四肢
「鏘...」
狼騎軍專配長刀一齊出鞘,第一排高舉斜指
北蒼王一一擊之,金鐵撞擊聲綿延不絕,這陣前最高儀典,在今天,所有將士都當得起。
「今日我們都將死在這」
「今日我們都將死在這」
聲音在氣勁的加持下,如洪鐘炸響在無邊軍陣中,第三遍
「今日我們都將死在這」
士兵們呼吸粗重,緊握兵器的手已然濕透,不少人牙關咬死,仍憋不住眼眶熱淚
「可腳下是你們的土地,身後是你們的母親,絕不能讓子孫們被對面的異族奴役」長槍猛然盾地「寧死不退!」
遠處天際黑霧漸近,濃霧中伴隨雷鳴,似對螻蟻發出嘲笑
狼王甩開四肢,風馳電掣,北蒼王歸於正前,鷹視狼環,長槍高舉
「弟兄們,隨本王赴死」
「死戰、死戰、死戰...」
片刻沉寂後,斯喊聲震天動地,銀狼王再度長嚎,軍陣中無數巨狼仰天附和
「咚、咚、咚......」
狼嚎聲稍歇,軍陣的正中央,戰鼓聲傳來,九面巨型戰鼓此刻只有居中那面敲響。北蒼王妃一襲白衣,束髮縛膊,奮力揮擺鼓槌。
鼓聲如潮,行至最高點戛然而止,北蒼王妃聲嘶力竭
「殺!」
隨即九鼓齊鳴,鼓點如狂風驟雨
北蒼王眼底深情遠眺過鼓台,掉轉狼頭,長槍直指前方
「隨本王赴死」一騎當先
「殺...」
頃刻間潮水出閘,衝殺聲響徹天地
距離漫天黑霧越來越近,天空中一聲尖嘯,數排巨鷹俯衝直下,鷹背上的士兵點燃羽箭朝黑霧中疾射,漫天火雨傾注。
待得更近,為首巨鷹的頭顱上彈下一枚火球,速度極快且不斷變大
「砰...」
火球砸進黑霧,一聲粗狂怒吼傳出,火焰焚燒黑霧,只見一尊巨猿身高數丈,通體被烈焰包裹,同樣被烈焰包裹的長棍朝四周不亂揮舞猛砸,一時間黑霧中慘叫連連,如腰般粗壯的長棍所過之處,一方天地顯露而出。
大軍中不少士兵都與這些異族交戰過,可此刻再度遭遇,仍難以抑制心中恐懼,更別說第一次看到此等景象的將士
眼睛比拳頭還大,誕液直流的血盆大口能吞下一個頭顱,身長皆一丈有餘,四肢如怪獸布滿倒刺,利爪寒光森然。排頭的狼騎軍不少已被開膛破肚,有士兵未交鋒便嘔吐不止。多驍勇的百戰之士,面對人類對未知的恐懼,此刻如此渺小。
後方已有士兵開始哭泣,顫抖不止,卻依舊抹著眼淚往前沖,口中不斷嘶吼,試圖驅散心中恐懼
「你們這些怪物」
「你們這些怪物,啊...」
北蒼王領著狼騎軍,在火焰巨猿的開道下,朝敵陣深處鑿去,身後不斷傳來慘叫聲,自己一手打造,睥睨各國的銀狼騎已不知死傷多少,顧不上心中悽苦,運轉修為往前拼殺。
大軍不斷湧入異族陣營,悲哭聲、慘叫聲、喊殺聲、異族的梟叫聲,烈焰、鮮血混濁藍色液體,殘肢碎體,人間煉獄難勝此景
廝殺仍在繼續,不知過了多久,北蒼王四周已無異族,巨猿身上的火焰黯淡無光,身軀上的爪痕深可見骨。
前方一尊王座氤氳陣陣寒氣,王座上一襲紅衣,斜躺著一位絕色女子,藍色長髮,五官驚為天人。此刻正玩味的看著他,北蒼王愣在當場。
「怎麼,很驚訝?」
聲音儒雅,竟是男的,北蒼王急轉思緒
「是你,你便是這些怪物的王」
銀槍直指王座,藍色液體從槍尖滴落
「怎麼,感受到了欺騙」
北蒼王雙目怒視,左手張開,藍色火焰竄動,右手槍尖紅芒吞吐,正欲出手
「可笑啊可笑,這世間本就是最大的騙局,你竟要把氣撒在我這裡,需知咱們都是局中人」
「住口,天下蒼生何去何從,你說了不算」
「哦?我說了不算,何人說了算?這不仁無道的老天嗎?」
男子笑得癲狂,北蒼王心頭沉重,聽不到方才的諸多聲音,四周復被黑霧環繞,除了胯下銀狼和身旁的火焰巨猿,身邊已再無一人
朝來路望去,眼底閃過一絲深情。猛然回頭,上半身盔甲盡碎,一聲怒喝
「猴子...」
火焰巨猿聽聞喝聲,呼吸粗重雙拳砸胸,連連咆哮,隨即不斷縮小,片刻化為光團融入北蒼王身軀,緊接著胯下銀狼和空中巨鷹皆化作光團而來,北蒼王布滿傷疤的上半身瞬間浮現火紅色刺青
「喲,動真格了」
紅衣男子笑聲漸歇,右手輕抬
......
「啪...」
一把奪過老頭手中古籍,小男孩一臉不滿
「老師,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有,怎麼沒聽,你這夢境老師早就背熟了」
銀髮老者滿臉慈愛
「你再這樣,我以後不給你買蓮蓉包子」
「哎喲,別,要不你再講一遍?」
小男孩嘟著嘴,片刻又說
「老師,你說那夢裡的北蒼王是誰啊,為什麼最後看到的刺青跟我的一樣?」稚嫩的小臉露出疑惑「又不一樣,他是火紅色,我這個是青色,真醜」
老師淺笑不語
「在大遼時,我可沒聽說我們遼國有個北蒼王」
孩童心性,一下子跳起來
「老師,北蒼王會不會就是我呀?嘖嘖嘖...真威風,就是不知道打贏沒有,那些異族有沒有被殺光」
「老師,你說這世間真有異族嗎?」
銀髮老者一如之前的無數次,看向男孩的眼睛裡溢滿溺愛
「等你長大了,自己去北蒼山找答案」
男孩有些失落
「天知道我還能不能回去」
「有老師在,別怕」
老者摟過男孩,輕撫頭頂
「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