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光芒輝閃過後。
偏僻的雜物室重歸寂暗。
許衛的目光旋即是在筆記的紙張上掃去。
卻是驚愕地發覺。
筆記的頁面上,並沒有如許衛預期般密密麻麻的文字內容。
而是布滿了各種扭曲、混雜的亂碼。
那副樣子。
看上去好像就是信手塗抹的大片塗鴉。
任許衛反覆觀看。
卻依舊是瞧不出此中名堂。
「亂碼屏蔽嗎……」
許衛嘀咕了一句。
他知道眼前的怪象,其實就是一種超凡力量的屏蔽。
這種屏蔽就相當於是一種密碼轉化。
只有被獲准閱讀者,方才能夠用自己的靈力暫時抹去這些亂碼,查看筆記中的內容。
念及此處。
許衛握好筆記本的書脊,並將右手食指向頁面上那大片凌亂的亂碼塗抹而去。
卻只見·。
大片亂碼在許衛的靈能影響之下。
重新又聚集為日記式的字體——
【6月24日,今天在「星海之淵」中完成勘測之後,我便在心中越發確認了我當初所做出的那個假設——】
【在我們如今所處的這個世界的星空盡頭,應該還存在著一個更高維度的世界。】
【此世宇宙中的一切事物的原型,多半都是那個高維世界所墜落的殘影。】
【這個高維世界,在部分已經被毀滅掉的神話文明中,曾經對其有過一些語焉不詳的記載。】
【翻譯成當今的夏國語,古先民們也把那個高維世界叫做——「天外之天」。】
……
天外之天!?
許衛的瞳孔不禁微縮。
這不是自己在麒麟神殿,從太清劍皇那裡所提及過的一個名詞嗎?
難道……
這樣的一個世界其實是存在的?
如今人類所生活的藍星……
其實是一個由高維維度的坍塌所造就的一個世界?
心中一個個疑問如水泡般冒出。
許衛繼續將目光下移。
後續的日誌中所記載的內容,則更是令他心中暗暗吃驚——
【7月8日,根據我近些時日在神葬之淵中的勘測,我進一步完善了自己最初所做出的那一系列假設。】
【所謂的「天外之天」,指的應該是一處由純粹的概念原象所組成的理型世界。】
【在那裡,數學意義上的圓、倫理學意義上的正義、美學意義上的美都有著其最完美的表現形式。】
【一切完美模型都在有條不紊地運轉著,仿佛永恆不變、亘古長存。】
【而太一之渦,也應該存在於這個理型世界的頂點?】
【只不過後來,這個完美模型因為一場不知名的意外而徹底崩塌。】
【原本的理型世界,坍縮為了理型之海。】
【而這個高維世界崩毀的部分碎片,也隨之嵌入到了我們這個維度層面,形成「神域」,並最終演化為了各大文明神系的基礎。】
【那大概……是發生於神代之前的事?】
【我們現今所發現的一切概念系超凡能力,也應當來源於此。】
【這個假說模型,我手上雖然沒有足夠的實例證據證明它。】
【但它的通用解釋力卻很強,可以說是當前最有希望觸及事實真相的一種理論。】
【至於能夠提出這一天馬行空般的設想的我……】
【毫無疑問,是一名足以問鼎人類智力巔峰的絕無僅有的天才……】
……
【7月9日,這溝槽的學術評議會!】
……
【7月11日,我的觀點並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那些學院派的老學究們覺得這種假設太過荒誕不經,而且缺乏實據】
【我又一次地在爭取研究經費方面,敗給了勘察院裡的那幾個學閥老古董。】
……
【7月20日,新大陸的地理條件和超凡異象絕對不同尋常,簡直和舊大陸……像是根本不處於同一個世界?】
【這絕對不是能用大陸板塊分離的假說所能解釋的。】
【一定是有什麼很關鍵的訊息,被我所忽視了。】
……
【8月5日,或許我該到新大陸去探險一番了,我的假設理論還差最後一塊拼圖。】
【說不定新的希望……會產生在新大陸?】
……
【8月20日,前往新大陸的計劃雖然十分瘋狂,但並非完全沒有可行性。】
【真正的知識開拓者,向來不懼危險重重的險途。】
【要麼成功,要麼失敗,可能的情況只有兩種。】
【按照我一貫的許氏概率學來講——】
【這不是百分之一對百分之九十九,而是百分之五十對百分之五十!】
……
看到這裡。
許衛便緩緩合上了這冊筆記。
頁面上的文字內容迅速又被密密麻麻的亂碼所覆蓋。
而書冊本身。
也同時被種種符文圖案所重新封禁了起來。
單從筆記的口吻來看……
自己這位身為天才學者的父親……
性格上似乎還是一個蠻跳脫的人?
許衛雖心中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他也並沒有繼續堅持看下去。
因為這其中的大多數內容……
對於現在剛剛踏足超凡的他來說,還太過於遙遠。
強迫自己讀下去,難免會有些雲裡霧裡的恍惚之感。
也許等以後……
他逐漸開始接觸超凡界一些更高層面的事物時。
他才能夠真正理解父親當年所留下的種種天馬行空的設想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
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緒。
許衛將這冊手稿重新放回到行李箱的夾角處後。
這才緩緩轉身上樓。
一步步回到了他在二樓的臥房中去。
走到床邊。
許衛雙手抱著後腦勺。
身體頓時陷入鬆軟的床墊之中。
感受到腦海深處一股昏沉襲來。
平躺在床上的許衛很快便有了睡意。
「天外之天……理型世界……神域……」
許衛暗自嘀咕著這些名詞。
閉上眼。
黑暗如潮水般湧來。
許衛感覺今天晚上自己入夢似乎非常快。
沒過多久。
他的意識突然變得十分空幻。
原本眼帘前昏沉的黑暗……
迅速被一片夢幻的光景所取代。
夢海浮沉中。
許衛忽然感覺自己的靈體,仿佛是行走在一片虛無的彷徨海之上。
海的盡頭。
赫然生長著一棵枝幹繁盛、直通天宇的黃金樹。
黃金樹的藤蔓直連空宇之上的月球。
仿若亘古至今、一直如此。
此時。
許衛的耳畔忽然響起一陣破碎的囈語聲。
他的視線拉遠,變得無比敏銳清晰。
敏銳清晰到……
他足以看見那棵黃金樹的頂端的宏大祭壇。
祭壇的正中間。
設有一由無數斷劍所鑄就而成的鐵王座。
鐵王座之上,赫然端坐著一名身披王袍、孤寂寥落的人影。
許是注意到了許衛的視線。
那道仿佛獨守萬古的人影緩緩睜開雙目。
那一刻。
兩人眼帘之下的黃金眸……
齊齊輝耀閃爍!
而這時。
借著黃金眸所帶來的視力增幅。
許衛這才看清了王座之上那道人影的真實面容。
神情冷峻、面龐輪廓如刀削玉磨。
劍眉斜飛入鬢。
有幾分淡然、也有幾分不怒自威。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則是他那雙淡漠深邃入寒潭的眸光。
眸光的深處,
有種不容直視的威儀。
同時也倒映著此世全部匯集在一處的孤寂。
那正是……
自己!?
不,
還是說……
那其實只是一個和自己長相極為類似的人呢?
正當許衛心下驚駭時。
一股莫名的幽邃惶恐之感,忽然滲透進了他的心臟。
他本能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因為。
在與王座上的自己對視了的一瞬間。
他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所有的精神力。
那一刻。
似乎是某種命運的昭示。
又似乎是某種宿命的輪迴。
王座上的自己嘴唇微微開合。
聲波震動。
虛空炸響。
幻夢之泡被悉數刺破的霎那。
許衛只覺得有一股不安窀穸的太古低語,在他的耳畔反覆迴蕩著:
「星隕寂滅,殛天命……以戮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