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千仞雪的話,千道流眉頭一抬,卻也沒將先前滿心的憤怒在此時對千仞雪表示出來,
「哦?小雪是有想要去的地方了?」
「是的,爺爺。」
千仞雪點了點頭,思索了良久的她,眼睛紅了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不適應之感,對著千道流、她的爺爺說道,
「爺爺……我忽然發現,仁慈其實在很多時候是錯誤的。」
聽著千仞雪的語氣,千道流忽然一怔。
他沒明白,為什麼千仞雪會忽然對他說這種話。
趕忙揮手讓旁人散去,獨留他們祖孫兩人留在這殿內。
而千仞雪也是忍耐到旁人散去之後,再一句一頓的慢慢說道,
「以及有些時候……我發現,我認為的公平其實也是錯誤的,或者說是極其可笑的。」
「為什麼要這麼說,小雪?」
「我在神諭當中看到過……我們武魂殿、我們家、或者說是,我的敵人,以及他們的軟肋。
但我從未想過去用這些軟肋威脅他們,也從未想過去殃及池魚。」
說著說著,千仞雪又是回想起了前世她的行事作風。
她因為心中堅持著的公平公正,和一貫講規矩的行事風格,給了唐三很多機會,也讓他鑽了很多的空子。
她遵守了諾言,可唐三每每都是在巧言令色,滿嘴胡話沒一句可以相信的。
以至於到最後,她因為自己的固執與堅持,毀掉了武魂帝國大好的局面,甚至還讓比比東犧牲……
想到這些,想到這些種種的『錯誤』,千仞雪的眼淚從眼眶中滑落。
她的語氣中帶著嗚咽,更帶著憤恨與不甘,
「可是今天我發現,我曾經所堅守的一切,是有多麼的可笑和滑稽。
他們……從來都沒有給我留過任何的公平,也從來都沒有顧及過我的軟肋。
我想著與人為善、以德報怨……可他們……」
「小雪。」
千道流捧住了千仞雪的臉頰止住了她繼續準備往下說的話。
他先是抬手,擦去了她的淚水。
早年習武刻苦而留下厚厚繭子的手,略有些刺痛的感覺,讓千仞雪逐漸冷靜了下來。
此刻,千道流看向千仞雪的眼中滿滿的只有心痛與自責,
「小雪,你不應該為此而感到懊悔,你反而應該為此而感到驕傲。」
「為什麼……我……」
「因為這是你作為天使神繼承者的品格,是你高於其他人的證明。」
「可是這品格有什麼用?
它只會害了我。」
也會害了你們。
可千道流對千仞雪的發言,又一次的搖了搖頭,
「品格是有用的。
在你實力遠超過爺爺的時候,這品格就會成為所有人歌頌的憑證,更是讓你這一路走來都問心無愧的寶劍。」
「我可以不要這些,我只想要大家平安。」
「可是小雪,就因為這些,你就想要去成為行事奸詐、出爾反爾、全然將道義情義棄之如敝履的小人嗎?」
「我……」
千仞雪沉默了。
她很是痛苦的咬住了自己的嘴角。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除去修煉以外,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的去思考這個問題。
她究竟要如何做才好……
她現在滿腔的憤怒,想要尋求的發泄點,又是否是正確的……
千道流雖然不知道千仞雪在『神諭』之中究竟都看到了些什麼,但是憑藉著遠超於千仞雪兩世為人的人生經歷,他摸了摸千仞雪的腦袋,對著他安慰道,
「小雪你也不必要鑽牛角尖。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孰對孰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黑與白,無非是立場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罷了。
善人也是惡人,而惡人真的不是善人嗎?
我們做事,問心無愧就好了。
而且,《天使聖經》當中不是也有提過麼?
天使神的迷茫,與她的自證。
第七十二章,第三段是什麼?」
面對千道流的提問,千仞雪一愣,本能的背誦到,
「她將手掌裁決之劍,雙眼之中再不容任何的奸妄。
可她身上的光芒,與背後雪白的羽翼,卻依然會庇護著所有生靈,無論善惡。」
「這段話是矛盾的,也是任性的。
雖然這描述的很浮誇,但這後續記載著天使神沉思蛻變時的心路歷程的意義,爺爺認為她是想向後人詮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是非對錯,可只要問心無愧,心向光明,能有一顆為他人著想的心就是好的。
對待善人有對待善人的恩賜,而對待惡人自然有雷霆、直指七寸的手段。」
聽著千道流引經據典的開導,千仞雪雙眼中的狂熱漸漸消失了。
她想說的話,回歸到了原點,
「爺爺,我想去西邊的山脈,是因為在神諭中,提到了重生後的藍銀皇所在地。」
重生後的藍銀皇。
千道流自然是知道『藍銀皇』為何,也知道天地之間只會有一隻藍銀皇存在。
——阿銀。
當年作為導火索的魂獸,也是獻祭為魂環的魂獸。
此刻,千道流理解了為何千仞雪先前會有那般自責與憤恨的感慨。
復仇要找一株草,已經死過一次的魂獸,也是肇事者孱弱的家屬這檔事,屬實是太不符合他們行事的風格與堅守的品格了。
難怪千仞雪先前會選擇閉口不談。
他們六翼天使一族的仇人,向來是冤有頭債有主,不會殃及無辜。
可,先越界的又是誰?
堂堂昊天斗羅看不破這隻有兜帽和面具的普通偽裝嗎?
看破之後,卻依舊準備將錘子砸向無辜的人群,與他千道流唯一的孫女嗎?
斗羅去打一個剛獲取了第四魂環的孩子?
究竟是誰先不要的臉?
思索至此,千道流深吸一口氣,
「那爺爺將計劃變更一下,親自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