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說得不徐不緩,好似在跟自己最信任的人訴說,沒有半點隱藏,語氣里都是輕鬆愉快,這事情憋在心裡就是難受,說出來果然暢快。
蘇如意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這絕不是她可以聽的故事。
在知道水裡下的是蒙汗藥的時候,她以為老夫人並沒有什麼過分的心思,但現在她明白了。
前面老夫人不是問了她家裡有幾口人嗎?
她說沒有了。
所以老夫人說她命該如此,那時候老夫人就根本沒有想留她活口了!
「小翠?」
老夫人心情大好,笑眯眯地看過來,很是慈祥和藹。
「老、老夫人?」
「你別怕,我是信任你的,專門喊你過來陪我說說話,你怎麼什麼都不說?」
蘇如意跪下來,磕磕巴巴道:「老夫人……不,太后娘娘萬福……」
老夫人心花怒放,她太喜歡被人這樣稱呼了,臉色都跟著紅潤起來。
「哎,我就喜歡你這麼機靈懂事的,起來吧。今日你不用拘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也好久沒有這樣痛快地與人說話了。」
見坐在凳子上面的小翠不說話,老夫人還鼓勵道:「沒事,你想說什麼都可以,說錯話我也不會怪你。」
這老夫人對自己的這段往事充滿了自豪之情,可惜沒有人分享她的成就。
蘇如意這個時候腦子已經完全清醒了,本來喝下的蒙汗藥的劑量就小,剛才一出汗,連那剩餘的一點都沒有了。
只是她現在依然是鄉下女人小翠,沒有見過大世面和大人物,傻傻憨憨的。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說什麼。」
「也是,你們這些鄉下人哪裡懂這些東西。」
雖然小翠不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但也阻擋不住老夫人傾訴的欲望,光是看聽到這些事情的人嚇傻的樣子,她就覺得成就感滿滿的。
若是傳出去,高低也是史書上濃墨重彩的一頁,可惜啊,只能對這樣一個無知愚蠢的女人說叨說叨。
她很遺憾,這樣的秘密最終是要被她帶進棺材裡的。
蘇如意忽然問道:「那那個被抱出來的孩子呢?」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不是特別喜歡這個問題,但有人願意跟她說話她就是高興的。
「自古帝王獲得權力,哪一個不是心狠手辣的?婦人之仁最是不可取。」
她原本對那個孩子並沒有絲毫的惡意,甚至想要把他好好撫養長大以減輕自己的罪孽,但隨著孩子越長越大她便越來越揪心,那孩子無論怎麼看也不像自家的孩子。
她也知道一旦泄露了秘密,整個太傅府都不能倖免於難,所以那個孩子……
那些年她每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她這是犯了誅滅九族之罪!
她也害怕留在宮中的孩子被人發現異樣,結果非但沒有生出端倪,還成了九五至尊,她如何不自豪?
她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啊!
說出來有誰敢信?還有哪個女人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蘇如意看了看老夫人眼底的瘋狂,心裡生出一個念頭,那皇位上的真的是她的孩子嗎?會不會她太想自己的孩子有所作為,所以認錯了?
這個念頭只能藏在心裡,畢竟現在的老夫人已經認定那就是她的孩子,怕是有人拿出證明那不是她都不會相信的。
「那……太后娘娘為什麼要生孫少夫人的氣,為什麼要來這裡?」
她的眼睛掃過來,看了蘇如意一眼,沒有多說。
蘇如意覺得脖子上面涼颼颼的。
老夫人心裡有鬼,尤其是現在老了,更是疑神疑鬼的,那孩子生下來她就病得要死要活,仿佛馬上就歸西了,她是在懷疑那孩子是皇子的轉世,來跟她討命的呢!
後面她抱著那孩子越看越覺得像是三十年前的那個孩子,雖然別人都說孩子像他爹娘,但她只相信自己。
蘇如意吸了一口氣:「老夫人,那可是你的親孫子!」
老夫人的眼睛冷冷地看她:「你懂什麼,成大事者不拘於小節,也不怪你,你這樣的人幾輩子都是給人當牛做馬的。」
要說她這次 為什麼要到通州城來,還真是被周月如那女人給逼得,這麼多年的秘密她一直保守得好好的,從來沒有被人懷疑過。
周月如那該死的女人竟敢對她這個長輩不敬,一舉一動將自己死死盯著,若不是不小心露出馬腳,自己說不定還真的會被她知道點什麼去。
自己也不好做點什麼,先出來散散心。
也是被憋得狠了,才找人過來說說話。
面前這個小翠提到那個孩子是她的親孫子,一下子把她心裡的痛快給澆滅了,心情忽地冷了下來。
「好了,話就說到這裡,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吧。」
老夫人起身,伸手將桌上的物件全部掃落在地,都是瓷器,乒桌球乓的發出 刺耳的聲響。
蘇如意起身,一下子將那實木桌子一把掀翻,哐當的一聲。
「你——」
老夫人臉色大變,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剛才還畏畏縮縮的女人一下子跟換人了一樣。
不對,她這會兒應該是沒有力氣的,怎麼可能一隻手就把一個桌子掀翻了?
就是沒事的人也做不到一隻手就掀翻桌子!
蘇如意一把拉著老夫人重新坐到床邊,手下又慢慢給她捏著肩膀。
「老夫人,你說我捏斷你的脖子需要多大的力氣?」
蘇如意輕笑一聲問道,眼中卻全是冷意。
房間的門一下子被推開,老夫人身邊的婆子和丫鬟沖了進來。
「老夫人……」
三個人有些驚愕。
屋裡亂七八糟,但是老夫人好端端地坐在床邊,那個土裡吧唧的鄉下女人還老實巴交地給老夫人捏著肩。
她們有點糊塗了。
(昨天是去看牙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