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識途來得很快,他不知道老夫人忽然喊他有什麼事情,但看著前來迎接自己的丫鬟有點神情古怪。
他跟著焦急等在院外的婆子往裡面走,不由問了一句:「老夫人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婆子回頭看了他一眼,也是和丫鬟一樣的古怪神色。
「老夫人讓你來,自然有她的用意。」
婆子道。
然後到門外叩門,裡面傳出老夫人的聲音:「進來。」
聽起來沒有什麼異狀。
婆子放心了,丫鬟也放心裡,推門進去,屋裡依然是一片狼藉,桌子翻倒,茶具碎裂,若不是看到老夫人還坐在床邊享受著那鄉下婦人的按摩,還真懷疑屋裡是不是遭了匪患。
陸識途眼角一跳,那坐在床邊給老夫人按肩的女子不就是自己媳婦嗎?
但她的衣著打扮和平日不同,好像刻意為之。
兩人目光對視都沒有說話。
老夫人閉目養神,聲音平靜:「你們出去吧,我與陸識途說點事情。」
前一次她還想給自己心腹一點暗示,讓她們發現自己已經被控制了,但此時她被恐懼攫取,生怕下人們會錯了意,把事情弄得更加難以收拾。
婆子和丫鬟又看看那醒目的桌子凳子,滿心狐疑地退了出去。
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但是老夫人看著又沒有什麼事情。
等她們出去把門關上,陸識途才開口:「這是怎麼回事?」
蘇如意停了手,精煉的把自己聽到的事情了說給了陸識途。
陸識途曾經是為朝廷效命的官員,臉色變得鐵青起來,雙拳緊握,似乎隨時要將狂徒繩之以法。
老夫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原本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的秘密,現在被第三個人知道了, 一種滅頂的絕望盤亘在心頭。
她忽然後悔,從來沒有像此時一樣後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
房間裡安靜得跟死了一樣。
過了一小會兒,蘇如意道:「識途,你出去吧,自己小心。」
陸識途腦中還在震驚憤怒,但震驚憤怒之後是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按律法他應該立即將這老婦逮捕歸案,但——
然後呢?
把老婦人押上金殿告訴聖上他不是皇上,這個老婦人與他其實犯下了謀逆之罪,當誅滅九族?
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才是正確的。
聽到蘇如意的聲音,他拉回思緒,點頭,又看了一眼老夫人:「別輕舉妄動。」
說罷,轉身出去,他知道現在兩個人都在屋裡並不安全,自己脫離在老夫人的掌控之外,如意便會是安全的。
房間裡又剩下兩個人了。
蘇如意放心了。
但老夫人的心都快從胸腔裡面跳出來了,幾次要昏過去,卻又不敢昏過去,自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性命如今都掌握在陸家人的手裡。
「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陸識途要把這個事情傳出去?不會有人信的。」
這一次,她的語氣不再傲慢。
老夫人心如死灰,她連試的心思都不敢有。
「你到底想要什麼?」
蘇如意沉默了一下,在前頭陸識途來之前,她就在想今天的這個事情究竟該如何收場。
「皇位上坐著的是誰我根本不在乎,只要是個好皇上哪怕是個乞丐我也不關心,我更在乎我自家的這幾口人,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你我兩家都是死罪。」
老夫人急忙點頭:「是,不能泄露出去。」
心中有些竊喜,沒錯,這個事情說出去了,沒有一家會好活,雙方都該保守秘密。
「沒錯,此事不能泄露半分,雖然與你們陸家沒有關係,但是從這宅子裡面傳出去的,都要死。今日的事情就算作我的不是,你要多少銀兩儘管說,我能給的起的絕不多說一個不字。」
老夫人心裡也踏實了,可以拿銀子擺平的都不是什麼大事情,暫時先穩著,等她脫了身,之後在從長計議……
「我不需要老夫人的銀子。」
蘇如意道,從床沿站了起來,在老夫人面前的凳子上坐下。
「老夫人真是愚蠢至極才做下這樣的荒謬之事,但凡聰明一點點當時抱走孩子的事情也要再三掂量掂量。」
「你……」
老夫人心裡不服,但此時落在別人手裡也不敢發作。
蘇如意繼續道:「你們太傅府究竟有什麼?是手握兵權還是眾心所望?老夫人還沾沾自喜了這麼多年,自以為委屈得很,因為你的皇帝兒子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是你,你當真是可笑得很!你拿自家幾百口人的性命當兒戲,有什麼可自豪的,還談什麼格局!」
老夫人面色鐵青。
蘇如意卻絲毫不準備給她留情面,太傅府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比起她們陸家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準備攻破老夫人的心理防線,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這原本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情,現在連累到我們陸家了,給我們一點錢有什麼用,以老夫人你的行事風格,自己的血親都能狠下殺手,對我們這些卑賤的鄉下人你莫非還有什麼仁慈之心?你是想著現在給我們一些錢,把我們這些傻子先哄著,背後再想辦法把我們趕盡殺絕一個活口不留吧?」
老夫人暗吸一口氣,這個女人太冷靜了,一般人即便是想到這樣的可能性也不敢說出口,好像不說出口糟糕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似的。
「老夫人你想怎麼做?你雖然身份尊貴,但也不過是大戶人家裡面一個養尊處優的老人家罷了,你知道怎麼去尋找願意幫你行兇之人嗎?凡事做過的事情總會留有痕跡,你敢保證為你賣命的人一輩子為你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