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展拿著方子的手指微微捏緊。
這幾天,他確實感覺右手有些酸軟,尤其是夜裡,時而會手指麻木,昨天更是差點連杯子都拿不穩。
但是,雲展並沒有把這當一回事。
他在北地征戰這麼多年,身上多少都帶些傷,前幾日又是陰雨連綿,再加之從北地千里迢迢地回了京城,總會有些水土不服,所以,關節偶爾有些酸軟麻木,也正常吧?
只不過——
這件事他沒告訴任何人,連莫沉都沒有說。
有她說得那麼邪乎嗎?
莫沉目光沉沉地看了雲展一眼,依雲展的性子,若是這位小大夫說錯了,早就出聲反駁了。
也就是說,雲展的手真的如她所言,酸軟麻木。
莫沉眯了眯幽暗的銳眸,從雲展手裡拿過那張方子看了看,入目的是一手漂亮的楷體,端正遒勁,力透紙背,這字風骨已成……竟隱約有幾分像自家王爺。
莫沉細細地看著方子,這方子上有生黃芪、當歸、赤芍、地龍、川芎等藥材,這些藥材都是常用的藥材,就是他不通醫理,也看得出來,這上面多是補氣補血、活血祛瘀、清熱通絡的藥材。
對應雲展的病症,莫沉可以確信這方子不是無的放矢。
莫沉把方子交給夥計,讓他幫著抓藥,並問道:「可需複診?」
他語氣簡練,聲音冰冷,夥計忍不住又打了個寒戰,佩服楚千塵在這麼可怕的人跟前居然連眉毛也沒有抬一下。【】
楚千塵平靜地說道:「等藥吃上三日後,再來。」
等夥計包好了藥,莫沉就和雲展就一起離開了醫館。
楚千塵目送著他們離開的背影。
雖然她前世沒見過和莫沉一起來的那位藍衣公子,但是從方才的寥寥數語中,她就看得出來,對方十有八九不會用這藥。
這不在於他信或不信自己的醫術,而是,他會先等上十天,看看十天後,會不會像自己所斷言的那樣,右手失去知覺,屆時再來看自己能不能治好。
為了王爺,他必會這麼做的。
「十天後見。」楚千塵雙唇微動,微不可聞地說了這幾個字,露在面紗外的鳳眼如驕陽般明亮,熠熠生輝。
跟著,楚千塵就招呼著琥珀離開了醫館,心情甚好地說道:「琥珀,拐角那家點心鋪子是新開的嗎?剛剛過來的時候,我瞧見排了好長的隊,我們也去買一些回去吧。」
楚雲沐喜歡甜食,楚千塵打算帶回去哄他開心。
「好啊。」琥珀笑吟吟地應道,「奴婢方才過來的時候就饞了呢,現在都有些餓了。」
主僕兩人有說有笑地往那家鋪子走去。
在前方的路口拐了個彎,就看到一條蜿蜒的長龍,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香甜誘人的氣味,這下,連楚千塵都覺得餓了。
「姑娘,您在這兒歇一會兒,奴婢排隊去。」琥珀讓楚千塵在街邊等著,自己跑去排隊了。
這時,恰好有一爐紅豆燒剛剛出爐,隊伍的前進速度很快,眼看著琥珀就快排到了,楚千塵的心情更好了。
「喲,幾年不見,你居然還活著啊!」
突然,一個輕佻的男音自前方不遠處的一間茶葉鋪子門口傳來,聲音的主人是一個頭戴金冠的華服公子哥,身邊還帶著兩個腰佩長劍、虎背熊腰的護衛。
本來楚千塵的是懶得理會的,但是,她眼角的餘光正好看到那個被華服公子攔下的青年,就是剛剛和莫沉去濟世堂的那藍衣公子。
他是給王爺來買茶葉吧,她記得王爺挺喜歡這間清茗茶鋪的茶葉。
楚千塵挑了挑眉梢,目光直直地朝清茗茶鋪望了過去,卻是不見莫沉。
「怎麼?」那油頭粉面的華服公子輕搖著摺扇,一臉嘲諷地看著雲展,「回了京也不知道回府,難道還要爹親自去宸王府請你不成?」
雲展皺了下眉頭,沒有理會,只當沒看到他,繞過他往鋪子外走。
華服公子又往前走了一步,直接擋在了雲展的身前,繼續說道:「有宸王撐腰,就了不得了?你不過就是宸王的一介小小侍從。」
「庶子就庶子,和你那賤婢娘一樣上不了台面,混身上下就寫了一個字——『賤』!」
雲展臉色一肅,冷聲道:「閉嘴。」
「我瞧瞧,這跟了個好主子,果然不一樣了,真是橫呢。」華服公子扯出一個輕蔑的笑,「你給本公子好好記著,奴才就是奴才,這輩子都別想爬到本公子的頭上,就跟你那賤婢娘一樣,想要榮華富貴,也得有命來享。」
雲展的手背上青筋爆起,摸上了腰間的佩刀,緊緊地捏住了刀把。
不行!楚千塵面紗後的嘴唇微動,向前邁了半步,這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下一瞬,她就見雲展慢慢放開了刀把,轉身走了。
而在華服公子看來,就是雲展怕了自己了,他難得撞上雲展,哪裡肯這麼輕易地就放過他。
「怎麼,想逃?」華服公子快步上去,從背後重重地拍了一下雲展的右肩,趾高氣揚地嘲笑道,「要不然,你跪在地上求我吧,你大哥我就放過你了。
雲展強忍著怒火,從齒縫裡擠出聲音道:「雲浩,別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又如何?」雲浩笑得惡意滿滿,「就憑你這個窩囊廢,還敢打我?」
「今天,你要麼跪在地上求我,要麼本公子就拿走你這窩囊廢的一隻手,看宸王日後還會不會用你。」
雲浩也不是光說說的,他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銀光閃閃的長劍就朝著雲展的右臂砍去。
這一幕,把周圍那些經過的行人驚到了,或是快步離開,或是避得遠遠的,或是停下看熱鬧。
雲展連忙倒後一步,拔刀去擋。
「錚!」
劍與刀碰撞在一起,發出了輕脆的響聲。
雲展揚手將長刀一挑,這看似輕飄飄的動作,卻是用了巧勁,讓雲浩的劍差點就脫手而出。
「……」雲浩只覺虎口隱隱作痛,心裡更惱了幾分。
這個賤婢生的雜種!
雲浩「刷刷刷」地連出數劍,而雲展只守不攻,他腳下的步伐敏捷,把手裡的長刀耍得靈活輕巧,仿佛身體的一部分,輕輕鬆鬆就連擋下數劍。
雲展神情冷峻,一句話沒說,但是他那神情,就仿佛在說,你就這點能耐?
雲浩的胸口仿佛有一團怒蹭地躥了起來,對著兩個護衛怒道:「你們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替本公子擋住他!」
此時此刻,雲浩已經忘了初衷,他現在就想出了心中的這口惡氣。
兩個護衛持劍朝雲展逼近,在他們主僕三人的合力圍攻下,雲展沒處可退,便抬手以刀去擋,可就在這一瞬,他感覺右手一麻,突然就失去了知覺,完全不聽使喚,長刀脫手而出,「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下一瞬,雲浩的長劍從他的脖頸划過,然後——
鮮血四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