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瞧去,這才發現,躺在榻上的新婦五夫人不知為何睜開了朦朧的眼。
洛錦意扶著嘴角咳了咳,抓緊了手裡的帕子。
這大夫,簡直胡扯!
她若是再不醒來,真怕容成玦將事情怪在了自己身上,若當了真,留下陰影,怕是更不願接近她了。
方才確實有一陣眩暈感,不過是她大意,忘了這虛弱的身子,即便是嗅到了那鬼筆鵝膏也是要痛上一痛的,便順勢而為,裝暈了過去,沒承想,容成玦竟是恰巧來了。
那大夫竟還將中毒之事聯繫到了房事,她便也偷懶不成,只能醒了。
「可好些了,可還有何處不妥當的?」周姨娘趕快圍了上來,關切地詢問。
「我也不知,方才竟覺得腹部劇痛,五臟六腑都不大得體,迷糊地暈了過去。」
「夫人竟也這般痛!」大聲喊叫的是服侍周姨娘的娟婆子,她此刻緊張地望著榻上的夫人,詢問道,「夫人方才可是腹部疼痛難耐,像針刺一般?」
「你怎知?」洛錦意故作疑惑。
「夫人啊!我家姨娘就是這般,許多日了!依老奴看,定是有人有意毒害!」那婆子說罷,似想到了什麼,呀了一聲,兩手一拍!慌張地跑到屋外,尋來了那兩盅鮮筍湯,遞到了大夫面前。
「老婆子我記起來了,五夫人就食用了這份菜食!」
大夫儘快接住了那剩下的筍湯,絲毫不耽擱地放到桌上,抿了一口,眉頭緊皺,多了幾分愁思。
「可有尋到錯處?」周姨娘反應過來後,忍不住詢問。
「老夫慚愧,不善用毒,只知這物添了東西,才會如此鮮美可口,以後是萬萬不能食用了。」
「可有藥來治。」容成玦起身,清冷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神情,卻讓人瞧了心顫。
「老夫慚愧。」
說罷,那大夫便說有要事忙歸家,生怕惹了不該惹的禍端,這王府之事,最會牽連人了。
那大夫也是聰慧,臨走之前保證此事絕不會外漏。
大夫方走,祥安苑的一眾奴僕被容成玦命人召集在院內,由著人審訊了一番,結果如何洛錦意不知,她只知那個眼熟的婢女秋英不見了。
如此便好。
這邊,意識到給兒媳吃了毒藥的周姨娘既愧疚又擔憂,說了許多自責的話,生怕兒媳怪罪怨恨,更怕這毒尋不到解藥,她們婆媳二人駕鶴西去,留下兒子孤苦一人。
「怪我,怪我,是我大意了……」
「……這該如何,是毒總是要有解藥的吧……」
「兒子會為母親尋到解藥。」
容成玦似厭了般,打斷了喋喋不休的生母,環上妻子的腰肢就要抱起離去。
卻沒想到,懷裡的妻子攔住了他,怯生生的眼睛看向他欲言又止,許久,才扯著粉唇道:「那毒是鬼筆鵝膏。」
容成玦抽出要抱起妻子的手,滿眼的審視,連同一向靜不下來的周姨娘都沒敢出聲,靜聽著洛錦意的言語。
「我自幼體弱,喜愛醫書,會些黃岐之術。」
洛錦意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唇,繼續道:「曾在書中見過,鬼筆鵝膏也可喚它毒傘,生於深山之間,以色誘人,食之鮮美異常,流連忘返,五臟六腑皆損,長期服用,醫者診斷不出,痛苦異常卻清醒明目,常食用者,短則可活數月,長則數年。」
洛錦意說罷,屋內靜謐得一片,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周姨娘事先反應了過來,猛地站起了身。
「如此狠毒!竟要置我於死地!」
周姨娘大概也怕了,眼眶泛起了紅,此刻不去說話,也是個讓人忍不住憐惜的人兒。
「那可有解救之法。」周姨娘甚是小心翼翼地問。
「姨娘信我?」洛錦意本欲解釋一番,沒想到周姨娘如此信任她,畢竟醫者要看年歲聲名,如今她方才及笄,又無名無姓,如何也是要被人懷疑的。
「自然!你說得這般仔細,可比方才那大夫強多了!」
一旁的丫頭紅玉也緊接著解釋道:「我家小姐自小便開始識藥,十歲便能診脈,看過的醫書比吃的飯還要多。」
這下周姨娘更加深信不疑,目光期許地望著兒媳。
「有法子,按方子服用,五日便好。」
洛錦意說著,便要下床去寫,卻沒想到被人攔住了去路,下一刻便被人摟在了懷裡,她竟動彈不得,便是只聽到,從胸腔內發出的聲音。
「回去寫好,讓人送來。」
「好好。」
下一刻,夫妻二人就消失在了屋內。
周姨娘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恍惚地狠掐了自己一下,掐痛了竟還不信,問起了身邊的娟婆子:「方才你可瞧見了玦兒抱他新婦?」
「瞧見了!瞧見了!老奴今日見了好多次!」
「撿到寶了,這般有本事的媳婦去哪裡尋……」
此時天色埋了一層灰,夏風吹過,多是燥熱,一路上,男子大步直行,女子伏在懷裡,相顧無言。
五房的鳳棲院,容成玦抱著妻子回到房內,便吩咐跟著的丫頭去院內候著。
「你知那湯中下了毒藥。」
容成玦尋到了床榻,將懷裡的人兒放下,站在一旁,直直地盯著,話音里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洛錦意直愣愣地盯著眼前的人,半天沒有悶出來一句話。
「明知有毒為何還要喝?」容成玦眉頭一下子鎖緊,要嚇唬人的模樣。
「我不過抿了一口,未曾飲下,應是不小心沾了些。」她抿了抿嘴,掏出濕潤的帕子擺在桌上,不是很確定地解釋著。
「為何?」他望了一眼那帕子,依舊執著。
「要驗出那是何毒藥,是要嘗一嘗的。」洛錦意軟糯的聲音多了幾分委屈,繼續道,「讓我去瞧,是瞧不出的,況且方才那個大夫也嘗了一口,一般是不會出事的。」
「你倒都是理。」仔細去聽,便知這人的聲音小了幾分。
洛錦意嘴角上揚,扭捏著要從榻上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停下了動作,眸眼清澈地看向對方。
「我要開方子了。」
容成玦頓了片刻,跨步上前,用骨節分明的大手環住那細腰,一個使力將洛錦意扶起。
見她站穩了便退到一旁,盯著她信步走開的模樣,蓮足輕飄飄落地似觸不觸,腰肢的浮動與白日裡更是天壤之別,腦海中竟顯現出妖精二字,不過片刻,再去瞧,她竟變得穩重端莊,大氣賢淑。
容成玦眸眼越發的深邃,輕搖頭。
她是個端莊守規矩的好婦人。
方才應是被這屋子裡的暖香熏得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