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孤皇
「晏太子死了。」
大盛唯一的太子。
當今陛下唯一的子嗣薨逝了。
年僅十歲。
……
據傳言，晏太子死後，皇上閉門不出不理朝政了許多日。
文武百官一一來到了仙去太子寢宮跪著，請陛下出殿，為了大盛國運，長治久安，為了普泰之下的黎民百姓。
在太子去世的第三日，衣衫不整，渾身散發著死氣的陛下從殿內走了出來。
召集了文武百官眾位大臣，不過兩日的功夫，就從宗室子弟中選出了個「新太子」。
過繼到名下。
在宮內養育。
而陛下本人，日日處理朝政，身邊一無妻妾，二無子嗣，形單影隻此一人。
但凡一問，眾人便是知曉，陛下在御書房。
眾人也皆知，當今聖上是難得一遇的好皇帝。
他修繕大盛立法。
興建水路。
為百姓開荒，大力減免賦稅……
重用科舉出身苦寒之人。
唯一不足為人說道之處，便是無子嗣這一項……
而讓眾人沒想到的是。
在過繼太子十八歲之時，當今陛下不顧眾大臣哀嚎阻攔，禪位讓賢，獨居行宮。
痴迷上了術法。
兩年後，就傳出了聖德皇帝駕崩。
普天之下厚土之上，無不白衣飄飄，漫天哭嚎。
世人皆道，聖德皇帝是史上最孤獨的皇上。
……
一縷夾雜著金色的陽光，散入了窗口的夾縫。
落到了冷清房內。
灰色的床簾內，一男子猛地睜開了冷厲的雙目。
掀開了暗色的帘子，撐開了窗戶，男子直勾勾地望著外頭。
那雙清冷的眸子，一眨不眨，暗處藏著讓人看不清的情緒。
「王爺，你醒來，今日可要去營中？」
來人身姿挺拔，垂著頭詢問。
容成玦怔怔地看著眼前不過二十出頭的衛東，緊緊地抿著唇，衛東……被他立為了將軍，前段時日他面見他之時，他臉上剛受了一刀，滿面的鬍鬚。
而此時他……年輕時的模樣。
凌厲的雙目微顫：「如今是哪一年？」
衛東不疑有他：「承德元年啊。」
「哪一日！」
衛東撓了撓頭：「明日就是九月初一了，王妃昨日傳話，說是明日想請王爺你陪她去一趟孫家。」
容成玦猛地抬起頭，快步下榻，推開了緊閉的房門，瞳孔緊縮。
承德元年九月初一，是晏兒出生當日。
她，還沒死！
那個他虧欠了半生，沒能保護好的女人。
抓住了衛東的肩膀，眉眼陰沉中又帶著些難以抑制的波瀾。
「命我手下所有人，隨我去京都南街巷口！」
衛東雖疑惑，卻仍舊點了點頭，不敢違背：「是……是！」
京都南街巷口。
一個腹部高高隆起，身形削弱，面色慘白，一看就營養不良的女子。
瘦的只剩骨頭的手腕扶著門檻，掩著眸，朝著走來的婆子扯出了一個難看極了的笑。
那婆子強硬地扯過了女子扶著門檻的手，冷著聲說道：「娘子，王妃說不讓你隨意走動，你作何不聽呢？」
「你肚子裡的這位，可是尊貴的很，這可是王爺的子嗣！」
洛錦意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門檻，沉聲說道：「我說過，我腹中的孩子，與禹王毫無干係！」
那婆子稀罕地笑了笑：「你倒是知道厲害，知道撒這種謊能保全些什麼，可惜了，你以為誰會信你的鬼話？這王爺的子嗣竟爬到了你的腹中，你一個賤奴！還真以為被王爺臨幸了一回，就鳳上枝頭當鳳凰了？王爺可還會記得你半分？」
「連王爺都不齒讓你誕下他的嫡子，把你交給了我們王妃處置，任我王妃處置。」
「你又何苦這樣總想著逃出去？倒是安生把孩子生了，若是聽話，王妃定然會讓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平安無事的。」
洛錦意胸悶的呼吸越發的沉，她垂著眸子，輕輕地安撫著腹中的孩子。
暗自說著。
會沒事的，她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可她現如今，逃不出去，她手無寸鐵，無處可去。
孫季如不會放過她的。
腹中的翻滾越發的劇烈，她試圖走回房內，尋到椅子坐下。
只見那婆子手裡端著一碗濃稠的藥走了過去。
「娘子，該喝安胎藥了。」
洛錦意掩蓋住眸中的懼意，伸手自然地接過了那藥。
「藥還熱，我待會兒再喝。」
誰知，那婆子竟不似從前那樣把藥端給她就離開，還是扯著笑，直勾勾地盯著她。
「我是涼好了，娘子現如今不喝，更待何時！」
說著，那婆子就朝著洛錦意走來，猛地打翻了桌上的一株盆栽蘭花。
「昨日我才知曉，這藥都被這株蘭花給喝掉了！娘子是怕這藥苦，還是怕這藥加了些什麼東西！」
那婆子陰沉著臉說著，絲毫不顧臉色慘白的娘子，叫了一句。
外頭就衝過來了幾個丫頭，似商量好了一般，幾個丫頭皆上前，扯住了還有身孕女子的胳膊。
婆子冷哼了一聲，端著那碗，抓住滿臉是冷汗的女子：「這藥，你今日不論如何也要喝下去！」
說著，那婆子就要硬掰開女子慘白的唇，要往裡頭灌藥。
「啪嘰！」
院門被撞開的聲音。
婆子停下了動作。
扭頭要去看，誰知，剛看到來人，沒露出驚悚的神情，就被一劍貫穿了腸胃。
口吐鮮血。
「王爺……」
婆子死的乾淨，她手裡裝著湯藥的碗，掉落在了地上。
「王爺，王爺饒命！」
兩個攔人的丫頭使勁磕頭。
驚恐大叫。
而本是被人扣住，腹部隆起的女子，身子一滑，就要落地。
女子臉上滿是恐懼和汗水。
瘦弱的面上，一雙漣漪的眸子通紅一片。
容成玦絲毫不猶豫，摟住了幾乎要掉在地上的人兒。
幽深的眸子盯著，一眨不眨。
懷裡瘦弱的女子縮著身子，驚嚇的似隨時會被嚇得昏過去的兔子一般。
鼻尖熟悉的味道，他記得真切，即使再過去幾個十年，他仍記得這一抹幽香。
無數個夜他曾想起過。
的確，是她。
「你……還好嗎？」
「我……」女子一句話還沒說，那瘦弱的只剩下骨頭的手，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
她的臉色越發的白，頭上皆是驚嚇的汗。
還有那雙忘不掉眸子滲出來的淚。
「王爺，求求你，我，我要生了。」
「救救我，孩子，孩子……」
深邃的眸子閃過一絲慌張，容成玦一下子抱住了懷中的人兒，衝著同他一起了來的侍衛，大聲說道：「尋穩婆！」
說罷，容成玦抱住懷裡的女人衝出去。
而在門口，卻遇到了阻攔。
是禹王妃。
孫季如來的顯然匆匆忙忙的，急的也渾身出了汗。
看到容成玦懷裡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痛恨。
「王爺，王爺你怎麼來這裡了？這女子是我弟弟的外室，如今懷了我們孫家的孩子，都是要生了，你，你怎能這樣……帶她離開？」
「王爺你……」
沒等禹王妃孫季如把口中的話說完。
那判若閻王的容成玦滿臉冷意地吐出了一句話：「把孫季如押回到府內！嚴加看管，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能放她離開！」
禹王妃孫季如被嚇得不輕，腿都有些軟，差點跌在地上。
不過她顯然還是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扯開了抓她的人，擋住了容成玦的去路：「我是你的王妃，我才是禹王妃！」
容成玦臉色再也無法維持，輕輕地撫慰著懷裡痛的的呻吟的人兒，神情冷冽無絲毫溫度，似從閻羅殿裡跑出來的羅剎：「不過是個虛名！」
「衛東，把她押回去！」
說這句話的時候，小心翼翼抱著一女子容成玦已然走遠了。
他步伐凌亂，急匆匆上了馬車，渾身僵持著，暗沉的聲音慌亂而又堅定。
「這輩子，我不會再讓你有事。」
而他懷裡大著肚子的女子，則是紅著雙目，滿臉的汗水，卻怔怔地盯著他的臉，似被妖精迷惑住了心智，也似想看清什麼她不懂的東西……
而自那以後。
據說，孤寡的禹王有了子嗣，禹王府有了世子。
據說，曾不近女色的禹王立了一容貌絕色的側妃。
據說，戰功赫赫的禹王廢了禹王妃，改立側妃為正妃，寵妾滅妻。
獨寵一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