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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秦關:高闕

2024-10-24 11:01:54 作者: 煌未央
  第317章 秦關:高闕

  「罷太守之職,黜為中郎……」

  「削邑二百戶……」

  ···

  「陛下,這是要硬保程不識啊~」

  河套,朝那塞正北六百里,上郡西北方向一百五十里,白羊部落故居。

  中軍大帳之內,端的是一片安寧、祥和的氛圍。

  ——此處,已經位於漢室孤懸塞外的前哨站:雲中城正西方向!

  再往北百里,便是故秦要塞:高闕。

  如果將漢家曾經的版圖,形容為北方一馬平川,唯獨左上角缺了一塊長方形的話,那河套,便是補上這塊缺陷的最後一塊拼圖。

  有了河套,曾經的前線:北地郡,以及朝那要塞,都將成為隴右那樣的『准前線』——身處邊防線,卻並不與敵人直接接壤的准前線。

  至於過去的上郡,北面有雲中郡,卻又和雲中郡隔著二百餘里地、隔著三五匈奴部族;

  西面又有白羊部虎視眈眈,隔三差五來打一次秋風。

  南面——本該是後方、底氣的南面,是戰略位置比上郡都還要更加危險的北地郡。

  唯獨東面,有代國中部地區,即代都晉陽所在的太原郡,卻也和上郡隔著層層迭迭、南北縱向排列的山巒、丘壑。

  在過去,漢家北方邊牆最危險、戰略處境最惡劣的,除了孤懸塞外,隨時隨刻都有可能陷入包圍圈的孤城雲中外,便首數兩面臨敵,其餘兩面又無法提供支援的上郡。

  在過去,一旦邊牆有變,上郡上下將官都會忙的腳不著地,拆東牆補西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北方雲中方向,就算支援不了雲中,也至少要在北側邊防線布防;

  西側雖有大河天險,但匈奴人零散游騎渡河馳掠,也不是發生過一回兩回的事,該留的機動力量要留,該投入的精力也絲毫不能少。

  ——尤其這個方向,匈奴人不來則以,即來,便必為白羊部精銳!

  為了避免整個上郡,都成為曾經的北地那般,幾乎對匈奴人予取予求的後花園,上郡在這個方向,也不得不駐紮重兵。

  西、北兩側倒也罷了——就連南側,北地郡所在的防線,上郡也照樣省不下半點力氣。

  原因也很簡單:北地不像上郡,並沒有大河來包裹住整條邊防線,來作為天險屏障;

  尤其是朝那要塞,一旦被匈奴人攻破,那別說北地了——包含北地、隴右、上、代在內的整個西北邊陲,都要在短短數月之內糜爛!

  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的那場戰爭,對漢家整個北方邊陲,都留下了極為深刻的教訓。

  所以,為了能在朝那塞被匈奴人攻破、北地失守的情況下,確保本郡不被匈奴游騎所荼毒,上郡還得在自己和北地郡交界處設防。

  三面設防!

  如此繁重的邊防壓力,壓垮了一代又一代上郡太守,以及一代代邊防將帥。

  而今,河套易手,漢軍西出朝那塞,而後迅速占據了整個河套地區——即河南地;

  如此劇變之後,最先感受到變化的,無疑便是上郡和雲中郡。

  首先,漢家自此掌握河南地,讓上郡不必再擔心西側,即河南地方向的戰略威脅;

  其次,河南地易主,意味著上郡身後的北地郡,也不再是隨時都可能被胡騎馳騁肆虐的匈奴後花園。

  西、南兩個方向都不再有防守壓力,甚至還有可能得到這兩個方向的支援,無疑是大大改善了上郡的邊防壓力。

  從今往後,上郡唯一需要布置防線的放手方向,便是上郡正北方向的郡界。

  而這,卻也恰恰是此番,漢家奪回河南地,讓上郡的戰略處境大大改善的重中之重。

  ——上郡的北側,是有雲中郡孤懸塞外的!

  就算不考慮其他因素,單就是有雲中城——有一座雄偉城池來充當前哨站,上郡在這個方向面臨的邊防壓力,本就大不到哪裡去。

  過去,上郡的邊防壓力大,那是因為西、北兩面臨敵,需要西、南、北三面設防;

  而今,西、南方向的邊防壓力不復存在,曾經需要布防三面的兵力、精力,往後都只需要專注於北方防線。

  毫不誇張的說:從今往後,上郡在履行自身邊防任務的同時,很可能具備出塞北上,馳援雲中的能力!

  至於原因,倒不是上郡真的有如此強悍的戰爭潛力;

  而是因為此刻,欒布等一眾將帥所在之處,雖距離北側的高闕還有百里,卻已經位處於雲中城正西方向。

  什麼概念?

  從此刻,欒布所在的中軍大帳出發,一路向東,跨過大河,就可以直接抵達雲中城!

  換而言之,只要欒布此刻的中軍大帳所在,能自此進入漢家的版圖,那雲中城,就不再是孤懸塞外的孤城!

  事實上,漢軍此戰的目標,也絕非這處位於雲中正西方向,卻沒有任何標的物的曠野。

  只是高闕,終究是故秦要塞……

  「程不識那邊,已經是盡了人事。」

  「沒能留下單于庭主力,也只是那軍臣老二,太過於狡詐、太過急心於回援河南地。」

  「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是不能怪程北地的。」

  「——畢竟程北地,可是連棄守馬邑這等棋行險招的法子,都給用出來了。」

  「剩下的,便都要看吾等的了。」

  欒布一番話說出口,帳內眾人,如江都王劉非、弓高侯韓頹當等,都齊齊點下了頭。

  在如今漢室軍方,酈寄和欒布,幾乎是公認的兩個老頑童。

  平日裡,老哥兒倆形影不離,動不動鬧出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

  但到了戰時,這老哥兒倆,又是天下公認的:如今漢室軍方資歷最深、能力最強,最值得信任的二人。

  相比較而言,酈寄是開國元勛出身,欒布則是太祖開國之後,以道德高尚而聞名,並於太宗皇帝年間逐步累功,為漢大將。

  故此二人,以酈寄為先,欒布為次。

  只是此戰,曲周侯酈寄雖然被劉榮拜為太尉,可終歸是要兼顧馬邑、河套兩個戰場,需要居中掌握大局。

  尤其戰役初期,漢家還要以明面上的馬邑,將自己對河套的圖謀給掩蓋住。


  所以,自開戰至今,太尉曲周侯酈寄,都始終在代都晉陽,遙控指揮馬邑戰事,並象徵性過問河套戰場。

  ——此戰,大抵便是酈寄的絕唱。

  如果不想成為周亞夫第二,酈寄最好的選擇,便是在此戰過後急流勇退,告老還鄉。

  最起碼,也得是主動卸下兵權,並主動表示『年老體衰,無力佐陛下』,劉榮才會投桃報李,給酈寄一個太師之類的聽上去牛逼轟轟,實則沒有半點實權的榮譽性質虛職。

  對此,酈寄自己明顯也有著明確的認知。

  自打戰役開啟,酈寄便始終保持著極度的戰略定力,始終保持著一副『出問題了我負責,具體怎麼打我不管』的態度,分別將馬邑、河套兩個戰場,丟給了程不識、欒布二人自己拿主意。

  對於程不識,酈寄顯然是有著充分的信任。

  尤其是城池防守戰,酈寄實在不知道除了程不識,如今漢家還有誰值得信任。

  至於欒布——畢竟是老夥計了,有幾斤幾兩,酈寄心裡也是門兒清。

  再加上是最後一戰,酈寄也就樂得提前釋然,讓這兩位前線主將放開手腳去開,自己堂堂太尉之身,卻甘願做一個合格的後勤部長。

  馬邑戰場,以前將軍雁門太守程不識為主,後將軍雁門都尉郅都為輔,顯然是沒什麼奇怪的。

  但河套戰場的指揮體系,則稍微複雜了些。

  按道理來說,如今漢室尚存的軍銜前後排列順序,依次為:太尉,大將軍,車騎將軍,上將軍,再是前後左右將軍之類。

  根據這個排序,在太尉酈寄坐鎮後方,如今漢室又並不存在大將軍的前提下,戰前被拜為車騎將軍的弓高侯韓頹當,便該是這整場戰役——乃至如今漢家的軍方二號人物。

  至於上將軍欒布,則應當是三號人物;

  既然一號太尉酈寄遠在代都晉陽,那河套戰場,就該是二號車騎將軍韓頹當說了算,三號上將軍欒布從旁輔佐。

  可實際狀況卻是:平日裡溫文爾雅,從不與人爭權奪利的欒布,以如今漢家三號人物的身份,從二號人物韓頹當手中,毫不遲疑的奪走了河套戰場的總指揮權。

  對此,欒布並沒有做什麼表示,自然的就好像他才是車騎將軍、是河套戰場之上,漢家軍銜最高的主將。

  奇怪的是:被奪權的韓頹當自己,對此也沒有什麼意見。

  事實上,外人眼中的酈寄、欒布哥兒倆,早在太宗孝文皇帝時,就已經變成了加上韓頹當的哥兒仨了。

  是太宗皇帝當年,發現韓頹當這個降將實在沒什麼人緣,又因為乃父韓王信的緣故,而被整個朝堂內外唾棄;

  於是,為了給韓頹當找幾個小夥伴,同時也是為了安撫韓頹當,太宗皇帝從中牽線搭橋,找來了同樣聲名有損(騙呂祿虎符,賣友求榮)的酈寄,和韓頹當組成難兄難弟組合。

  只是再怎麼說,酈寄的污名終究只是道德污點,和韓頹當的逆賊血統還是無法同日而語;

  所以平日裡,當著外人的面,酈寄和欒布二人,也還是會有意無意同韓頹當保持距離。

  韓頹當對此,也同樣沒有意見。

  在韓頹當看來,老哥兒倆願意帶自己玩兒,而不是像其他人那般,好似避瘟神般避開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


  就算哥兒倆不在意,韓頹當自己也會主動和二人,在外人面前保持距離,以免老哥兒倆被自己所牽連。

  這麼些年下來,哥兒仨不說是情同手足,那也起碼是感情好的能穿一條褲子。

  誰拿主意、誰辦事兒,誰為主、誰為輔,在哥兒仨之間——尤其是在『非開國元勛』的欒布、韓頹當二人之間,那基本就是商量著來。

  自家弟兄,哪還需要拘禮那許多?

  此戰便是如此——不等欒布將『老弟降將之身,若為主將,恐長安朝堂不安』的顧慮提出,韓頹當便搶先拍了拍胸部:說好了啊,我就管騎兵,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見韓頹當如此懂事,甚至懂事的有點讓人心疼,老夥計欒布自也是樂得如此。

  時至今日,時間來到當今天子榮新元元年末;

  戰役開打將近一個月,但河套戰場,卻基本沒爆發幾場像樣的戰鬥。

  這當然不意味著正常戰爭,漢家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河套;

  恰恰相反——如今的欒布,就在憂心於接下來,那場好似積水泄洪而下的慘烈戰鬥。

  「高闕,並非一朝一夕所能謀。」

  「陛下也有旨意:北地方面軍,拼盡全力,保住此戰勝利果實——吞下河南地!」

  「而後,以河南地設朔方郡,以大河為界,與匈奴隔高闕而望。」

  「至於謀奪高闕,卻絕非此戰所能為……」

  嘴上如是說著,欒布的目光極其自然的一轉,落到了身旁的老夥計:弓高侯韓頹當身上。

  得到老夥計示意,韓頹當也是一馬當先站出身,來到堪輿前,圍著河南地——或者說是漢朔方郡的西、北防線,即大河在河套地區的流域畫了一個圈。

  「若以大河為界,以高闕為日後之漢匈邊境,那眼下,除了正在星夜馳遠而來的單于庭主力,我部還需要解決兩個大難。」

  「——第一個,是河南地以西,即河西之地的休屠、混邪、犁芋等部;」

  「其次,便是白羊、樓煩二部故駐紮地。」

  ···

  「前者,關乎我漢家之朔方郡,日後能否成為我漢軍紮根、立足之處,而非失而復得、得復又失的百戰之地、流血之地。」

  「後者,這關乎朔方郡北方邊牆,即與高闕隔大河而望的防線,能否安穩。」

  「——尤其是白羊部故駐紮地,多有羌人盜羊賊,行打家劫舍、劫道殺人之事。」

  「若是不把這些問題都解決掉,那即便回援的單于庭主力,最終沒能將河南地重新奪回,我漢家,也很難在這『朔方郡』紮下腳跟。」

  「甚至於這『朔方郡』這三個字,也極有可能成為一紙空談、笑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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