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冉只是來了解質量,並沒有買的打算。
可是這是雲峰第一次正兒八經送東西,是他的心意,蘇小冉知道這種不能拒絕。
人與人相處是要講究方式方法的,有些女孩子就總擺出一副特別會為男朋友著想的樣子,什麼都不要,送到手邊還要說浪費,甚至還有拉著人去退貨的。
這是體貼懂事嗎?蘇小冉認為並不是。
只要出自真心,不管是送出精心準備的禮物的人,還是收到禮物而驚喜的人,都很快樂。
生活,是需要情趣點綴的,對愛人你也不能隨便拂他的心意。
別人也不是傻子,在不在自己承受範圍,他難道不會考慮?
再者,把日子過成純粹的柴米油鹽,情意消磨,很可能接著就是雞飛狗跳。
正是因為認真對待,才會考慮長遠,所以蘇小冉接了,她彎起眼睛,回雲峰一個很甜很甜的笑。
雲峰只感覺自己的心一瞬間就化了,滿滿的滿足感,豁出命也想給她掙來全世界。
他餘光突然瞟到蘇民坤從小山洞走出來,忙別過身子假裝在買東西,「你爹出來了。」
蘇小冉也立刻壓下笑容,別過身子。
「那我走啦。」她小聲說。
雲峰「嗯」了一聲。
蘇小冉轉過身,雲峰突然又說,「明天有空沒?」
「我去找你。」蘇小冉丟下這句話,匆匆離開。
攤主真的收到三十二塊,對雲峰印象已經完全轉變。
啥騙不騙的,肯真金白銀掏錢的,那就是好男人!
小伙子高高大大,一看就是有把子力氣的,肯定特別能掙,人還大方體貼,小姑娘跟著這樣的男人能受苦?
不,得享一輩子福!
不過有一點攤主有些疑惑,「你們剛才說,香皂、雪花膏你先前就買過了?」
這裡就他一個賣這類東西的啊,可他對眼前這小伙子完全沒印象,他這大主顧在別的地方也買東西?
蘇小冉走了,雲峰不復剛剛的溫和,只淡淡一眼,攤主頓覺遍體生寒。
「上次是叫六猴買的。」雲峰淡淡地說。
攤主傻眼了,表情都哭喪了,緊趕著從兜里往出掏錢,「哥,你這……你剛才咋不說啊。」
六猴前不久來買的那些東西,攤主太有印象了,什麼都要雙份的,還從別的攤位買了不少好東西,布料、黃膠鞋、麥乳精。
大家都開玩笑問六猴是不是有相中的姑娘要訂婚了,嚷嚷著要喝喜酒、隨份子。
六猴說幫他哥們買的,他開這個黑市,有一半是靠著那個哥們才撐起來的呢。
這位攤主不像平常攢點東西來賣的老百姓,一年都不一定過來兩回,他是跟著六猴老大混的!
可剛剛他竟然妄圖讓六猴老大都看重的哥們出血,他這簡直就是在找死啊!
退差價是不可能的,攤主直接將一把錢全塞雲峰手裡,哭求,「哥,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先萬別跟我一般見識,我錯了。」
雲峰沒接錢,「我媳婦用的東西,顯不著你。」
攤主,「……」
他這是咋做都扭不回來了?
另一邊,蘇小冉匆匆走回蘇民坤身邊。
蘇民坤看看蘇小冉手裡拿著的紙包,「買好了?」
「他們這個質量我看著不怎麼好,買回來研究研究。」蘇小冉說。
話沒說透,傳達的意思就是他們回去可以試試做這些,也是一條路子。
蘇小冉又轉移話題,「爹,你這邊咋樣?」
蘇民坤下巴一指腳邊兩個背簍,「東西他們全留下了,麂子換了一百二十斤玉米,兔子和野雞換六十斤。我說拿不了,讓他們折一半,另一半給錢,還讓他們答應明天咱用這些錢把另一半糧食買走。」
這麼做是因為蘇民坤不想要錢,他只想要糧。
再過不久,糧價肯定翻著倍的漲,拿回去的錢可就等於翻著倍的往下折。
父女倆一人一個背簍,蘇民坤的六十斤,蘇小冉的三十斤,背上一起往外走。
「我跟你說,他們這裡特別看重肉類,那頭麂子他們可稀罕了。那兩個守入口的在那放哨,最主要的還是看人家帶的什麼東西,咱就是被他們專門截下的,這黑市老大還挺精明,看似啥費用也不收,但其實這裡邊大頭全讓他賺了。」蘇民坤低聲跟蘇小冉嘀咕。
蘇小冉點頭,的確精明。
往後把雙峰大隊能打獵的人帶動起來,趁著現在糧價還沒上漲,抓緊打獵,讓社員們抓緊囤糧。
父女倆不了解行情,他們哪知道黑市裡的人有多照顧他們?
村後于田家。
於輝走了兩個小時到鎮上,又帶著於芳草走兩個小時趕回來,兄妹兩個到家時已經是半夜。
於芳草內心十分忐忑,她不知道大哥突然叫她回家是怎麼回事,一路上問過好幾遍,可大哥只說是他們爹吩咐的。
等到了家,家裡人都睡下了,於芳草不敢去把她爹吵醒,只能回到自己房間小床上窩著,這一夜於芳草根本睡不著。
天將亮時,聽到外面有了動靜,於芳草立刻爬起來,衝出房間。
蔣鳳英給盆里舀了洗臉水,于田正在院子裡洗臉。
「爹。」於芳草上前,弱弱地喊了聲,咬著嘴唇站在那裡,兩眼怯怯。
她心裡有種預感,這次她爹讓大哥把她叫回來,可能是不好的消息。
難道,真的要她去跟蘇小冉競爭大隊會計?
於芳草不想當大隊會計,她不想永遠留在農村,她想進城,她想當工人、當幹部。
於芳草想將來嫁個體貼、有情調的城裡人,她不想一生都跟鄉下那些粗俗的泥腿子為伴。
就像她爹,洗臉水要她娘舀,洗臉的時候她娘要站在一邊,等他洗完了,她娘得趕緊遞上毛巾。
家裡大小事情都是她娘的,但這些都只是附帶,她娘做的更多的是地里的活,每天操持忙碌、倍受生活搓磨。
除了這些,她爹還不刷牙,就連漱口都不漱,還抽菸,嘴裡常年一股煙臭味。
於芳草看著她爹從她娘手裡接過毛巾在臉上擦一把,隨手又將毛巾扔回給她娘,嘴巴已經抿成一條縫。
可她不得不再次開口喊,「爹。」
于田這才抬眸看了眼於芳草,淡淡說了句,「從今天開始,你就別去上學了。」
這句話從于田嘴裡說出來,平淡得不能再平淡,可對於芳草來說,簡直就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於芳草瞪大眼睛,後退一步,聲音都發顫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