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晟那一張笑顏像是水泥僵硬了一瞬,隨即他抬起眼眸,月牙般弧度的睫毛蔭掩幽深眼珠:「眼下時候不早了,其它事待我處理完外面那些蠻夷部落的人再說吧。😲🏆 ☝🐨」
鄭曲尺後知後覺看向外面,的確已經大黑了,她跟他進入帳中許久沒有露面,甘鑫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還有那個被俘虜的小蠻夷。
想起他,鄭曲尺忽然一把抓住宇文晟的手臂:「他們知道對付你的方法,還說你身中鳳凰淚,最後不是瘋就是死,你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隱瞞著我沒說?」
宇文晟緩緩轉過臉:「誰說的?你都知道些什麼?」
一股莫名恐怖的壓力從他身上覆軋下來,讓鄭曲尺有些無法直視他徒然幽邪的眸子:「說別人的事情你可以知無不言,可你對自己的事情卻不願意多透露,我可以當不知道,就跟以前一樣,對你的事情視而不見,但……這是你想要的嗎?」
他的兩隻手輕輕地至她的手腕處,撫摸至肩部,再慢慢用力握住。
溫熱的體香伴隨著他的氣息落在鄭曲尺的耳廓內:「曲尺,不要聽那些,好不好?」
他此時的語氣竟有一種哀求的意味,像是被逼入窮巷的敗犬,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傷痕與狼狽,撐出一副他並不害怕的樣子,但身體卻開始瑟瑟發顫。
鄭曲尺想起曾經蠻夷人曾罵過他「孽種」「雜種」,說他的父母臨死前都是詛咒他,還有巨鹿國的將領也說過他類似的話,每一次都能惹得他情緒失常,變得瘋癲嗜殺。
假如別人真的拿捏住他的這些弱點,對他進行打擊跟操控,那他哪怕武功再高強,亦會落於對方的陷阱當中。
鄭曲尺轉過頭,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追逐他的眼神:「宇文晟,你不要怕,也不要擔心,我根本不會被這些事情影響的,哪怕你是鄴王的血脈,可你還是你宇文晟啊,你的出身並不是由你能夠選擇的,所以你沒必要因為自己的出身而憤怒。」
她以為他在意的是自己並不光彩的出身,所以向他表明她心態良好,對事不對人,這件事情並不會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中產生什麼罅隙。
「不是的……」
她的想法是多么正直而溫柔啊。
宇文晟心底當即湧上一股極端的惡意,他想將所有醜陋的真相都告訴她,看她究竟會不會如她所言,不會介意……然而,所有的邪惡扭曲想法,卻在觸及她的雙眸時,戛然而止。
他受不了她直直望來的那一雙眼睛,如此乾淨而澄亮,他逃避似偏過了臉。
鄭曲尺追問:「什麼不是的?」
「該出去了。」
他還是拒絕與她交流,哪怕她已經表現得足夠誠懇與包容,但他還是不肯將自己的秘密透露分毫,關於鳳凰淚,關於愙朱部落的事。
鄭曲尺看著他削瘦頎長的背影:「宇文晟,我不問了。」
他一頓。
「只是愙朱部落的人要對付你,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他「嗯」了一聲,便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鄭曲尺則站在原地片刻,不知道想些什麼,隨之也出去了。
「師父?」
甘鑫與她的人一直守在外面,看到她出來後當即走近,卻見她好像在想些什麼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鄭曲尺看了看他身後:「甘鑫,勒泰呢?」
「我將他綁在馬廄那裡了,派了人守著,他逃不掉。」
「那我去看看他。」
但剛走沒兩步,她卻又停下了,輕嘆一聲。
「說好不問就不問吧……」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甘鑫發現她隨元星洲入帳談話許久,出來後整個人都好像有些不對勁了。
鄭曲尺自然不好與他說宇文晟的事,只能隨便扯個藉口:「沒什麼事,只是今日發生太多事情,人有些乏了。」
嘭——
她剛說完,突然聽到一聲突兀震響,鄭曲尺眼睛瞪大:「什麼聲音?」
甘鑫護住鄭曲尺,目光巡視一番不見異樣:「像是火雷……」
可鄭曲尺是聽過火雷的炸響,她仔細斟酌一番,卻搖了搖頭:「不是,我聽過墨家的火雷動靜更大些,這便是跟炮仗似……是敵襲嗎?」
<center>
</center>
營中有幾十名守衛,他們聽聞動靜,當即行動起來,不時營地內就空落了一大半。
鄭曲尺看著火光集中朝著一處趕去:「甘鑫,抓回來的那些蠻夷在哪裡?」
「大多數都被看守在林子裡邊。」
「那我們也去看看情況。」
「師父,這個時候最好是別亂走,那個世子身手十分了得,一般人根本傷不了他。」
「不是這個問題,我只是擔心……」
鄭曲尺不與甘鑫多說,朝著宇文晟的方向趕去。
見她意已決,甘鑫也只好跟上去。
蠻夷夜襲也算是宇文晟早就猜到的情況,只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一次愙朱部落連首領都來了,頭戴羽冠的勒奇派人射出羽箭,他們手段頗多,羽箭一插入地面,便瞬間呲冒出奇怪的白煙瀰漫四周,不少士兵聞了這煙味只覺得頭暈腦漲,站都站不穩了。
火勢又加速了煙氣的揮發,更加迅速進入人體,只見不少士兵與抓來的兩個部落的俘虜也接二連三的倒在了地上。
勒奇發現此處看守的士兵極少,他巡視著周圍,卻找不到他失蹤的麼兒,急得大喊:「鄴軍,速交出瓦兒,要不然瓦將你們全都製成蠱傀儡!」
他的喊話期間,卻不知一道鬼魅的身影正站在樹梢上,雙眸一瞬不眨地靜靜地凝注著下方。
「既然來了,那正好就一起上路吧。」
勒奇駭然抬頭,卻在觸及一雙如凶獸般獵殺無情的眸子時,連連後退,他的部落勇士卻圍攏上前。
這迷煙竟對他沒用,這個駐守烏堡的妖異將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怪物?!
一場血雨腥風的廝殺之後,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慘不忍睹,勒奇雖知道此人的殘暴,但親眼看到這一場虐殺仍舊叫他心驚膽顫。
他身邊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不跑就該輪到他了,是以勒奇掉轉過身,就朝著密林子裡跑去,越朝深處,見光度便越低,他看不到身後的一切,卻能感受到一道附骨之疽的黑影始終存在。
他眼看甩不掉,便直到來到一處山坡鏟滑而下,隨即,他轉過身快速朝身後扔出一把黑丸。
這黑丸一觸地便炸了開來,威力不強,但卻能冒出大片煙霧瀰漫,勒奇一下就遁入了煙中,轉瞬就失去了蹤影。
宇文晟趕至,他淡淡地掃環一圈,雖知前方或許存在埋伏,但他費盡心思才引出了一向狡猾又貪生怕死的勒奇,這一次說什麼他都絕對不會放他離開。
勒奇此時正躲在一個臨時挖掘出來的洞穴內,透過石壁縫隙,他看著宇文晟漫不經心地踏入了他們提前設好的陷阱內,心臟狂跳,只見下一秒林中的長矛飛射而出。
宇文晟旋身而上,將長矛踢調轉頭,朝著林中方位射去,十幾聲慘叫響起。
眼見他反應這麼快,勒奇既心驚又著急,他們沒有傷到他怎麼辦?
哪曾想,這時地面一下拉起縱橫交錯的銀絲錢,正常情況下肉眼是很難看到它的存在,唯有某些角度通過月光的折射才能發現絲亮的光。
它們將宇文晟困在其中,不等他施劍斬斷,當即便是轟隆的爆炸聲響起,宇文晟陷入了一片轟炸當中。
這一次的威力可遠比之前的黑丸強大許多,勒奇面露驚喜,難掩歡喜激動——他並沒有安排這些,肯定是他們的同盟來了,那些人可比他們更希望能消滅掉鄴國這個將軍。
勒奇等待著他這一次會面目全非。
哪知當一股勁風劍氣震開了塵煙黑霧,他修長鬼魅的身影仍舊好端端的站立在那裡,而暗處一直等待的殺手見此,不再選擇迂迴手段,齊刷刷的蜂擁而出。
只可惜這些人全都不是他的對手,寒光冽冽,血花飛濺,這一場廝殺場面幾乎是一面倒,看得勒奇渾身發寒,手腳直哆嗦。
勒奇眼尖看到了他翩飛而起的衣角內襯處有一小片血跡,一般外部沾染肯定不會在那個部位,他猜測他是受了傷,於是大喜,趕緊從袖兜內掏出一個小罐子。
他將密封嚴實的罐子,小心翼翼的一層一層揭開,最後揭開蓋子,放出了裡面的細小飛蛾。
一群比蚊子還小的飛蛾無聲無息飛向了受傷的宇文晟,此時的他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小昆蟲,直到它們嗅到他們最喜愛的味道,沿著傷口進入了他的體內……
宇文晟忽然察覺到異樣,低頭一看,只見手腕處的細小傷口竟然鑽入了大量的「黑點」,他眉心一斂,想都沒想當即一劍過去,將「黑點」所沾染的皮肉一併切開。
但顯然還是太遲了,瞬間他覺得一股陰冷的異樣從身體內傳來。
他的眼瞳在不知不覺當中充血變得通紅,面具下的鳳凰淚被催熟,周身騰發出一股殺氣,陰暗深沉的臉龐爬滿青黑的紋路,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妖異猩紅的光芒,在幽暗的夜色之中,顯得分外嚇人。
「鳳凰泣淚,自斷長生,以戾為軀,殺戮成性,如今你的鳳凰淚被血蛾催發成熟,你就從此墮入瘋魔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