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榮心想,可能真的是柳氏平日行為放蕩,故而招致老人如此痛恨。
眼見老人捶胸頓足好不氣惱,趙榮便上前勸慰道,「老人家,常言道,人死萬事休。柳氏既已死,往事煙消雲散,何必如此耿耿於懷?阿婆且息盛怒,以免傷得心肝。阿婆,在下前來只因有一事不明。」
老婦人這時候也稍微平靜了下來,便問道,「這位大人,請屋內言語。」引得二人進了屋來,移座沏茶,老婦人又繼續道,「大人有話請說。」
趙榮也不客氣直接詢問,「聞聽鄉人閒言,那柳氏似行為不檢。阿婆為何不早將其休出家門,而留之以受其辱?」
老婦人聞言,嗟嘆不已,老淚長流,嗚咽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婦人生性潑辣,十分利害。悔不該當初信那牙婆之言,以為是賢淑之輩。唉,也是合當如此,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見得這女人,竟如蒼蠅見了腥血般,那裡還捨得下?過門之時,尚還無事。待到我兒去世,這賤婦竟露出本來面目,家中粗細,一概不問,貪吃好睡,說寒道苦,咆哮尊長,叱罵我這老婆子。」
「到後來,這婦人竟益發不象樣了,整日塗脂抹粉,著意梳妝,與街坊後生潑皮調笑,暗中出入。老身言語點撥,苦心規勸,反遭惡罵。街坊鄰里早已流言蜚語,老婦不堪忍受,所以早就當她死了,故而剛才這位小官人問我賤婦是死是生,我才這般氣惱。」
一邊說著,老人家又同魏闕賠禮道歉,瞧模樣,倒也不是蠻橫不講道理的。
老人的話,讓趙榮頗有同感,可是她還是繼續說道,「事雖如此,可她畢竟惡不至死,其中事由須查問清楚。真兇必當伏誅。敢問阿婆,平日這柳氏與些甚麼人物來往?」
老婦人搖頭嘆息,道:「這些羞丑之事,老身絲毫不知。不如去問左右鄰里街坊,或可知曉。」
趙榮不甘心,便又問道,「近幾日來,你家中可有反常之事?這柳氏有何異常舉動?」老婦人思索片刻,搖頭道:「也不曾有。不過,前幾日,老身見那街上屠夫孫三郎曾與她有過爭吵。」
趙榮聽到這裡,心裏面暗暗記住屠夫孫三郎這個名字,然後又讓老阿婆具體講一講當時的情景。
老婦人道:「前日午後,老身自街頭五味鋪回來,遠遠見屋舍前,孫三郎與賤婦爭吵不休,她大罵不止。那孫三郎似乎不敵,見老身歸來,便止了言。不過孫三郎自老身身旁而過,老身見得他面紅耳赤,眼含凶光,口中罵罵咧咧,顯然是與賤婦有些齷齪事情。」
這時候,魏闕也開始懷疑,不待趙榮詢問就追著問道,「那孫屠夫為人如何?」老婦人鄙夷道:「也不是甚么正經角兒。老身問那賤人爭吵緣由,她道是孫屠夫賴她那日少了五文錢,故爾爭吵起來。」
聞言,趙榮和魏闕對視了一眼,覺得從目前的情形來看,或許這位屠夫孫三郎最具有嫌疑。
不過趙榮還是不能就此斷定,他便又詢問道,「阿婆,可否述說柳氏昨日行跡?何時最後見她?」
老婦人只是說道,「昨日與平常無二,那賤人在家中懶睡一日,吃過晚飯,又入室睡,老身亦熄燈歇息,卻久久未眠。後來聽得那賤人房中有些聲響,似有腳步聲。老身氣惱不已,知曉那賤人又欲外出,俄而,聞得開合門聲,想是那賤人已經離去。」
趙榮道:「這之前,阿婆可否聽到其餘異常聲響?」
老婦人搖頭道:「不曾聽得。」
趙榮道:「柳氏外出,約莫甚麼時辰?」
老婦思忖道:「遮莫戍時左右。」
趙榮又道:「歇息之前,家中門窗是否合閉嚴實?」
老婦人道:「灶中熄火,門戶上閂,老身必親自檢點,多年來不曾有誤,絕不會有半點差池。」
趙榮又道:「那柳氏是否有頭飾手鐲之類?請阿婆查看,是否缺少?」
老婦人喃喃道:「那賤人最喜打扮收拾,塗脂抹粉,穿金戴玉。」
一邊說著,老婦人一邊起身,引趙榮二人入了室內,查看一番,果然少了幾件,想必是穿戴在身。趙榮見物什中有一香囊,和柳氏手裡面握著的頗為相似,便問道,「柳氏是否另有一香囊?」
老婦想了片刻,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似不曾有,只此一個。」
魏闕這時候也想了起來,現場柳氏頭髮散亂,並未見得首飾手鐲之類,心中頓時對趙榮欽佩不已。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其實在廢宅的時候,趙榮就心想那柳氏身著艷麗,焉有不戴首飾之理?如此說來,那首飾必是為兇手掠走。莫非那兇手是見財起心?而非仇情所害?
趙榮又問了些閒話,無其她疑問,遂起身告辭。魏闕隨之出門,追上趙榮一個勁兒的說道,「還是大人心如明發,我看,只要能找見柳氏身上丟失的那些首飾,恐怕兇手也就能查出來了。」
魏闕自以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一邊走,一邊還有模有樣的分析道,「大人,適才聞老阿婆之言,這婦人生性懶惰,又是一悍婦,或是有幾個姦夫,爭風吃醋,其中一廝爭寵不成,惱羞成怒,故而起心殺人。負屍移地之後,又貪圖小利,剝去其首飾。」
趙榮聽完大笑,「姦夫火併亦不無可能。不過,我觀那老婦人面容平靜,淡然處之,眉目間似有隱瞞欺詐之色,大為可疑。」
魏闕不曾察覺,頗是不解,「莫非大人疑心那錢老婦人不成?那婆婆行走緩慢,氣力不接,怎有力氣行兇殺人?」
趙榮搖了搖頭。
這件案子查到現在,他自己也是滿心思的疑惑呢,只是說,有作案動機的人他都會懷疑,哪怕這柳氏生前的確行為不檢,可是人既然已經死了,那就要給她一個說辭,這樣也省的那兇手繼續殘害其他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