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敘被他一句話誇得面紅耳赤,松墨在心裡嘆氣,果然是小孩子好騙。
方辭禮咳完了,看到面前秦敘端過來的水,接過來低聲道謝,秦敘轉身出去,「我去拿點糕點。」
裴棄點頭,坐在方辭禮手邊,「出什麼事情了?這麼著急。」
「是,但是現在……」方辭禮皺眉組織語言。
裴棄沒骨頭似的靠在椅子上,「說唄,咱們倆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方辭禮放下茶盞,「裴棄,我方才進來的時候看到了門上的白幡,還有靈堂都已經搭建好了,這是你的主意?」
裴棄頷首,「是。」
方辭禮眸光隱晦,看了他兩眼,在裴棄炸毛之前說,「你想好怎麼洗清你的名聲了嗎?」
裴棄搖頭,「辭禮,怎麼洗?洗不掉的。」
方辭禮臉色瞬間變得充血,他激動地抓著扶手,連帶著原本慘白的脖頸都帶起了大片的紅,「怎麼不能洗!這就是陛下給你鋪的路!你還沒有看明白嗎?」
裴棄哂笑,修長的指尖勾著方辭禮放下的杯盞,慢慢拖過來,「辭禮,沒用的。」
「有用!」方辭禮恨不得自己站起來替他操辦,「當年的你才十歲,根本不知道這些繁複的禮節,那些人罵你不知道孝道,那現在呢,現在的秦敘肯定也不知道,那他為什麼會辦,那肯定是因為你啊!」
裴棄看著他,嘴角帶著笑。
方辭禮更加激動,他原本想回來嚇裴棄,但剛進城門就聽了這麼件事情,喜得他想跳起來!
「這就證明了一點,你是有這份心的,只是當年沒有人指點你,到時候你再在靈堂上哭上一哭,自然會有人跳出來幫你的,就算沒有,我找我老爹把門生借來用!再給你寫一篇讚美的詞作,說你不僅有孝心,還對徒弟有愛護之情!」
裴棄晃著手裡的天青色繪竹茶盞,神色並沒有半分激動,「辭禮,這一次,是你沒用看清,欠我一頓酒了,記下。」
方辭禮橫眉,慢慢冷靜下來,半個身子趴在光潔的扶手上,「我如何沒用看清?我這一招叫做一石二鳥!」
門檻的光影忽而晃動了下,兩人都側坐著沒有看到。
裴棄擺擺手,長指上沾著點茶水,隨手摁在茶几上,「誠如你方才所說,我如此做,那還會有一個說法出現,那就是我故意借著秦敘來洗清自己的名聲,連帶著秦敘辦這一場喪儀的孝心和作用都折半了,我也不會撈到好處。」
方辭禮臉色僵住,但他還是不甘心,「……也不是全無用處,好歹會有人開始為你說話,說的人多了,那也比現在好。」
「我管他幹什麼?!」方辭禮眼睛瞬間紅了,「他又不是我朋友!」
裴棄起身,把椅子拖到他面前,「辭禮,我想試一下,萬一我救下他了呢?當年方老太公不也是這樣想的嗎?老太公救我的時候也沒有去想要借我向舅舅討要什麼賞賜。」
方辭禮雙手捂著臉,啜泣聲悶在喉嚨上,「這他娘的能一樣嗎?我爺爺又不圖什麼,你這是剛好需要……」
「其實這個局面,從他來上京的那一刻就註定好了。」裴棄搭著他的肩膀,「辭禮,我如果不幫他,那就會有人說,我已經經歷過一次,卻還是不會幫他,真是個冷心冷血的人,不僅僅是沒有孝心,更是連一點點的同情之心都沒有。」
方辭禮嘴裡冒出一句罵人的話,裴棄沒有聽明白,估計是他在江南新學的方言。
裴棄突然捶了下他的腿,「不必擔心,我不想為國征戰的亡者在自己的靈堂里還不得安息。裴小郡王天下無敵,他們那些人就是看我生得好,所以嫉妒我,自己的孩子在課業上又比不過我,所以才這麼的憤憤不平。」
方辭禮胡亂擦了把臉,一拳捶上他的肩膀,「給老子滾!花孔雀,別以為我腿沒一點知覺,你就能打了我就不知道!」
裴棄捂著肩膀,誇張地嚎叫,「啊……斷了斷了,方小公子仗勢欺人了!」
「去你的!」
裴棄笑著搭著他的肩膀,「其實吧,這個徒弟也不算是全無用處,我覺得有個人給我養著還是不錯的。」
裴棄嘴裡的話輾轉了一番,說,「有一種把曾經的自己養了一遍的感覺。」
橙色的斜陽落在門檻上,方辭禮緩慢吐出一口濁氣,他還是不死心,卻也找不到方法,聽到裴棄養人,他挑眉看了眼,然後用懷疑的目光開始翻舊帳,順勢岔開了話題。
「我不相信你能養好他,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去徐二家看兔子,結果那一下午都給人家餵草,險些把人家兔子撐死。」
裴棄擺擺手,「那兔子也不懂事,我餵它就吃。」
方辭禮呵呵一笑,「是嗎?那皇后娘娘養的鴛鴦呢?人家不吃你餵的草,你非要追著喂,還把人家捉住了,掰開嘴喂,要不是皇后娘娘來得及時,那鴛鴦就被你嚇死了。」
裴棄摸了摸鼻子,拿過茶盞給他倒了盞茶,「誰讓它長得像鴨子,還有花花綠綠的毛。」
方辭禮哼了一聲,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行行行,你裴小郡王有理,反正不是你的錯。」
「糕點好了,要端進來嗎?」秦敘端著個糕點盤子,粉粉嫩嫩的,還是桃花形狀。
「不要……」裴棄嚇得當場坐起來
方辭禮一臉的鄙夷,「裴棄,多大了,你還吃這粉不拉嘰的玩意兒。」
裴棄一臉黑,秦敘縮了縮脖子,「裴棄……」
「我不吃,你端走!」裴棄踱步到秦敘面前,偷偷藏了塊糕點在袖子裡。
秦敘低頭忍笑。
方辭禮撫摸著脖子,緩了緩久坐的疼痛,道,「別藏了,我還不知道你,想吃就吃唄,不就是粉了點嗎?不就是沒有你裴小郡王的威武氣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