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敘勾唇,「我從不記手下敗將的名字。」
裴棄擱下茶盞,撿起案几上的絹布擦了擦手,「你應該記住他的名字。」
秦敘訝異回頭,太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阿達木。
裴棄往後靠,一派上位者的神色,「他將會是你封狼居胥的最大功績,應該記住。」
太子諷刺一笑,不再看他,端著洞庭君山細品。
秦敘莞爾,「阿達木是嗎,我記住你了,來日我大周玄旗插在黃龍城上時,希望還能是你捧著投降書出來。」
阿達木臉色難看得很,「秦世子今年貴庚,十五嗎?能在我手下走過百招嗎?你爹殺了我父親,不代表我就是你的手下敗將。」
「還是算了吧,我怕你輸了,在我大周的朝上吊死,未免也……」裴棄說著微微眯眼,傲然的眼神刺得對方臉疼,「未免也太喜慶了,屆時黃龍失守,可就是你的大罪過了。」
阿達木冷笑,「你又是誰?我來跟北境的秦世子說話,有你說話的份嗎?」
「在下不才,正是北境秦世子的師父,裴棄。」裴棄好久沒開屏玩了,好容易遇到了個供他施展演技的人,還是蠻喜歡的,「跪安吧。」
阿達木:「?」
阿達木狐疑地看著裴棄,原因無他,裴棄雖然看著不孱弱,但實在不像是個習武之人,倒像個觀棋人,神色倨傲又矜貴。
「你?呵,你們大周是找不出一個習武師父了?」
裴棄雙腿交疊,長指輕叩桌面,「你們匈奴是找不到人了嗎?讓你出來狗叫。」
阿達木脫口而出,「我在狗叫,那你說的不也是狗語?」
裴棄道:「不狗叫你怎麼聽得懂?」
阿達木:「???」
下面豎著耳朵的人已經捂著臉笑開了,跟誰吵架不好,偏偏跟裴棄吵。
這可是連徐尚書都只能吵個平手的主兒,拿著你那三腳貓的大周話能吵贏才有鬼了!
太子抿唇不語,他怕開口笑場了。
阿達木轉頭看著徐尚書,「這就是大周引以為傲的禮節嗎?看來也不過如此。」
徐尚書登時就炸了,「禮節?你個蠻子還敢跟老夫說禮?你登我大周堂,不問我太子安,已經是失禮至極,現在裴郡王好心教導你,你卻以為是豺狼之心,好個不知禮節,茹毛飲血的蠻人!」
徐二鼓掌,「爹!說得好!」
鄒嘉和崔家兩兄妹被拉著一起捧場,「好!徐尚書威武!」
裴棄挑眉,「小朋友,你在搬救兵?」
秦敘默默讓開,他知道裴棄這是要準備「耍流氓」了。
「我今年已經十九了!你他娘的叫我什麼?」阿達木激動的帽子上墜著的纓子不停晃動。
裴棄眯眼,這東西看著真礙眼,不如把腦袋摘了好看。
「我今年三十有二,你在我眼裡,可不就是個小朋友?」裴棄的胡話張口就來。
阿達木露出疑惑的表情,「三十二?你哄鬼?」
裴棄道,「我又不是蠻人,不需要遷徙,生來養尊處優,自然不顯年齡,還有啊……在大周,只有小朋友吵架輸了才會搬救兵,還是找自己老爹。」
說罷他嘖了聲,心道若是辭禮在,現在定能和他唱雙簧。
「徐尚書,阿達木小朋友叫你爹呢,你不應一聲嗎?」秦敘接話,他比裴棄想的更了解他。
裴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裴棄撐著下巴道,「難怪小朋友你要找徐尚書呢,原來是小狗打架輸了找主人啊。」
阿達木被他耍得一愣一愣的,發現自己身份一變再變,最後竟然成了一條狗!
秦敘指尖挑著腰間流蘇,眼神狠戾,只要阿達木敢對裴棄動手,他保證勒死阿達木!
「裴棄是吧?」阿達木忍住了怒氣,他紫色的異瞳往下垂,「我記住你了。」
裴棄攤手,唇邊帶著笑,「哼,你記住我做什麼?我又不上戰場,我只在談判桌上痛打落水狗。」
阿達木腦瓜子嗡嗡的,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嘴巴毒又不給人留臉面的。
阿達木轉著袖子裡的匕首,他想送給大周一份大禮,這個坐在太子旁邊的人,應該就是大周常說的什麼伴讀吧,殺了……
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秦敘彎腰,五指合攏抓了個酒盞在手上,清酒徐徐落在他的袍擺上,杯盞的冷光在宮燈的照耀下有點刺眼。
阿達木收回袖子裡的匕首,心道算了,
他聽說秦敘是長在狼窩的,他還沒有試過他的功夫,暫時不能離這麼近下手。
「你這張嘴真討厭,臭得很。」阿達木笑了下,做出一副大度的樣子。
裴棄聽罷,輕挑下眉,支著下巴腔調散漫道,「比不上你,畢竟你個糞球滾了幾千里都不自知,而我再怎麼樣也知道要臉,只在上京臭。」
阿達木恨不得跳起來撕爛裴棄的嘴巴!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討厭的人!!
秦敘上前一步,「宴席就要開始了,貴使不回宴席嗎?準備在這裡熏我朝聖上?」
阿達木甩袖,臭著臉坐回去,身後隨行的大臣跟他說,「阿達木,我感覺這一次可能很難。」
「嘴皮子功夫再厲害又如何,這一次接待我們的鴻臚寺卿不是個老頭嗎?」
玉磬聲響,打斷兩人的對話,順德帝負手從殿後緩緩走出,眾人跪下山呼萬歲。
順德帝早在殿後聽了半晌,他此刻心情不錯,落座後還特意問了一句,「阿達木貴使,今年貴庚啊?」
阿達木不明所以,道,「十九了。」
「啊!十九了啊,朕真是羨慕你父親啊,你這般年輕就能出使上國,朕家裡這兩個孩子,還只會在家拌嘴呢。」順德帝似笑非笑地說。
阿達木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讚美給砸得暈頭轉向,站起來說,「小子只聽聞陛下有一位太子,年方十五,不知還有一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