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消失（兩章合一）
飛劍的速度在極短的時間內加速到了3000節。
如果在星空中，它還可以飛得更快，但這裡有以太風，而以太風會對高速飛行的物體形成浮力。浮力固然可以讓飛劍更容易飛起來，從而節省驅使它所需的魔力，但也很容易破壞劍的飛行姿態，甚至令它完全失去控制。
因此3000節已經是唐璃所能達到的極限。命爐滾燙得仿佛在肚子裡放了一塊灼熱的鐵，熱流滾滾湧上，驅使劍意以超越極限的速度運轉。巨大的劍體每一秒都會完成幾十次姿態微調，如同走鋼絲一般，維持著僅存在於極窄區間的平衡。
距離水母還有500海里，大約10分鐘後命中目標。
飛劍越過了「莫比迪克」號所在的位置。由於劍尖處的以太風在壓縮中超越了臨界極限，爆燃以500毫秒為脈衝周期不斷產生，爆燃火圈一邊擴大一邊順著劍身游向後方，在高空中形成美麗的紅色椎體。
爆燃的轟鳴聲掃過雲海，令甲板上的船員們紛紛仰頭，人們指著划過天穹的爆燃椎發出驚呼。唐璃也聽到了轟鳴聲和驚呼聲，但她的視野卻在娜娜釋放的大眼睛上，那是與飛劍幾乎平齊的高度，因此在她的眼中，飛劍是一團迎面而來的火球，位於火球中央的，是劍身那狹長的菱形截面，宛如眼瞳中央的豎瞳。
距離水母還有300海里，大約6分鐘後命中目標。
唐璃忽然感覺到一束視線——它並沒有直接落在她的身上，而是首先看向漂浮高空的劍瞳，再通過劍瞳反向追溯到了她。她將視野從飛劍上移開，向著視線的方向回望，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倒掛在天穹上的巨大水母，雙方「對視」了片刻，水母身體上那道醜陋的裂口忽然變大，更多的黑色汁液從體內流淌了出來。
黑液在下落中途消失，數十公里外的一處空間忽然扭曲，上百隻雙臂如刃的小型蛾獸憑空出現，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便徑直朝著劍瞳撲了過去。
負責釋放眼球的娜娜早已離開，直徑足有三米的黑色眼瞳孤零零地漂浮在高空中，仿佛一顆唾手可得的果實。但當蛾獸的利刃划過它的時候，眼瞳立刻如泡泡般「啪」地破裂，幾乎同時，兩顆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瞳在數百米外憑空出現。
蛾獸再次撲了過去，將它們刺破，但下一秒，四顆同樣的眼球就再次出現。當四顆眼球也被摧毀時，它們就變成了八顆，接著是十六顆、三十二顆、六十四顆……眼球不但沒有變少，反而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眼瞳飄在空中，超過了蛾獸的數量。
這種幻術同樣是記錄在劍意中的技巧之一，似乎是基於「量子易學」中有關量子態和坍縮態的原理——唐璃實際上沒有看懂，但也並不妨礙她使用。
飛劍距離水母還有200海里，大約4分鐘後命中目標。
蛾獸放棄了繼續攻擊眼瞳，開始在附近漫無目的地盤旋。水母吸附在穹頂上的一條觸角突然枯萎，轉眼之間化為灰燼，與之同時，兩頭鯨形蛾獸突然消失，再出現時，已來到了距離飛劍僅僅20海里的正前方。
對於時速高達3000節的飛劍來說，跨越20海里僅需要不到三十秒的時間。這也意味著，片刻之後飛劍就會與蛾獸迎頭撞上，即使它可以擊殺蛾獸，飛行姿態也很可能在撞擊中被破壞，進而無法再命中它真正需要命中的目標。
而這顯然也是敵人的打算。
兩頭蛾獸張開頭部的腔口，以太洪流對準飛劍噴涌而出，但唐璃並沒有控制飛劍躲避，不知名材料鍛造成的巨劍頂著可怖的能量流筆直向前，不僅沒有遭到任何損壞，甚至連速度也沒有下降——唯一的代價，就只有唐璃體內急劇消耗的魔力。
片刻後，以太洪流停止，飛劍與蛾獸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到不足5海里，其中一頭蛾獸扇動骨翅，占據了靠前的位置，下一瞬，巨大的劍刃從蛾獸的頭部剖了進去。
「唔……」
唐璃忍不住悶哼一聲，劍刃遇到的阻力比她想像的要大得多，那絕對不是砍中血肉的感覺，也不是金屬或別的什麼，它像一灘泥沼般粘滯著巨劍，必須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擺脫它的糾纏，魔力被急劇抽出的不適感隨之而來——這是在劍意中早已設定好的模式，當飛劍遇到阻礙時，優先保證劍的速度，而作為代價，則是所需能量會強制從命爐中抽出。
而在唐璃身上，則換成了魔力。
所幸因為上次出海的分紅，唐璃如今並不缺魔力，而飛劍的速度也確實夠快，僅僅眨眼之間，它就從蛾獸的後尾穿了出來，蛾獸的屍體在以太風中沿著中線裂開，轉眼間變成了如同石頭一般的質地，翻滾著墜落，而飛劍已經劈入後一頭蛾獸體內。
魔力的抽吸感再次出現，比起上一次，唐璃感覺自己已經適應了不少。但飛劍還沒來得及從蛾獸的身體中抽離，龐大的怪物便忽然炸了開來。
若非唐璃通過劍瞳親眼看到，她絕不會相信蛾獸還會自爆，但事實確實發生在了數百海里外的高空中，龐大的身體在黑色的火焰中分崩離析，一瞬間她幾乎失去了對劍的感應，緊接著，她便看見長達40米、足有幾十噸重的飛劍翻滾著被拋飛了出來。
但與劍的聯繫也在這一刻恢復，胸口中的劍意仍在全速運轉，正竭盡全力讓飛劍從不規則的螺旋下墜中恢復，而對魔力的抽吸也在這一刻達到了極限，卻仍然不夠——為了避免杯子中魔力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被抽空，進而導致死亡，唐璃在與飛劍之間契約條款中已經抽取魔力的速度進行了限制，如果抽取魔力的速度達到了上限，卻依舊無法維持對飛劍的控制，則會通過命爐來彌補。
唐璃終於體會到了能量被從命爐中抽出身體的感覺，那和魔力從杯子中流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或者說——要比後者強烈百倍。
「！！！！！！」
她忍不住張大了嘴巴，卻無法發出聲音，只有眼淚忍不住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小腹深處在痙攣，她知道對於宇民的劍修而言，忍耐這種奇怪的感覺是人人都需經歷的必修課，卻從沒想過它竟然如此令人難以忍受。
一瞬間，她甚至站立都難以維持，只有靠雙手撐住桅杆才不至於跪坐在地。但無論怎樣，劍意依舊穩定得近乎冷酷地維持著運轉，它將抽取而來的魔力和命爐能量源源不斷地送向千里之外的飛劍，終於，在墜落了近千米的高度後，飛劍終於恢復了姿態和速度，重新朝著掛在穹頂上的水母飛去。
距離水母還剩100海里，大約2分鐘後命中目標。
對命爐的抽取終於停止，唐璃緊繃的身體頓時一松，她正要喘一口氣，卻看見天穹下方的一根觸角突然枯萎，緊接著，又是兩頭鯨形蛾獸被傳送到飛劍前方。
距離同樣是20海里，大約30秒後兩者相撞。
躲開——
這是唐璃心中的第一個想法，畢竟剛才的事她不想再重複一次，但躲開同樣需要消耗額外的魔力、甚至命爐能量，也必然會損失速度……她還沒來得及做出決定，就看見幾道緋紅色的光在天邊亮起。
它們的速度比飛劍還要快得多，僅僅眨眼之間，筆直的軌跡便橫貫雲海，準確地命中了兩頭蛾獸，將它們攔腰炸斷。
那是強襲魔女們的雷光之槍！唐璃忽然反應過來。在夏夜的標記的引導下，它們從50海里外被投射，並準確命中了目標。
飛劍呼嘯著從正在墜落的殘軀上方掠過，筆直地飛向目標。
距離還剩50海里，1分鐘後命中。
前方再無阻礙，水母吸附在穹頂上已只剩下三根，巨大的身體在以太風中來回搖晃，仿佛隨時都會墜落。
距離還剩25海里，30秒後命中。
游曳在水母下方的鯨形蛾獸的頭部忽然全部打開，近二十道以太洪流一起噴涌而出，卻不是朝著飛劍，也並非對準正在不斷投射出雷光之槍的強襲魔女編隊，它們從各個方向射出，集中在鯨群內部的某一點上。
敵人將最後一次反擊的機會用在夏夜身上。
然而並沒有什麼作用，當以太洪流的光芒逐漸黯淡時，在能量流匯聚的中心，一道更加刺目的白光驟然亮起，少女的身形在光芒中浮現。先前的騎乘的大貓已經消失，華麗的鎧甲也盡數崩散，全都化為一道道電光，匯入夏夜體內。
按照「雷騎士」的契約條款，當鎧甲被全部擊破時，契約者反而將處於最強的狀態。即使毫不誇張，如今夏夜的速度也已經快若雷電，她拎著長度近乎是身高兩倍的騎槍，以蛾獸為跳板，幾次跳躍之後，忽然展開緋紅色地雷翼，沖向頭頂上方的巨型水母。
但在唐璃的飛劍更早一步命中了它，水母僅剩的三根觸角瞬間斷裂，連帶著三分之一身體也被一併抹去。
剩餘部分則毫無反抗地從穹頂墜落，夏夜正好趕到，此時的她渾身上下都包裹在閃電中，整個人如同一柄雷電凝聚而成巨型長槍，準確地從水母身體一側扎了進去。
巨大的衝擊力令水母龐大的身體停止了下墜，甚至還微微上浮了一點。夏夜並沒有從另一側貫穿而出，一秒之後，黑色的水母身體中隱隱透出了白色的光。
這道光芒急劇變亮，一道道不規則的亮白裂紋在水母表面浮現，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四處蔓延。
飛劍在空中兜轉，不再嘗試繼續攻擊，向著唐璃的方向飛去；下方，強襲魔女們也帶著失去了推進器的薩妮婭開始返航；所有人都知道——是時候撤離了，水母很快就會在夏夜大人的力量徹底炸成爆炸，而她們要做的，就是儘量避免被爆炸所波及。
水母如預料般膨脹起來，如同一個隨時會被撐爆的氣球，它原本的直徑大約只有2公里，但轉眼之間，直徑就增加到原本的數倍，體積更超過了原本的百倍……它變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黑色球體，懸浮在雲海與穹頂之間。
強襲魔女們紛紛打開了加力，以更快的速度拉開與水母的距離；更遠處，速射炮艦伯倫希爾號也在柯倫的命令下緊急調頭。
長度足有數公里的裂縫已占據了整個球體的表面，灼目的白熾光芒從裂縫中透出，仿佛隨時都會徹底將它撕碎；就在這時，膨脹成球的水母再次漲大，體積瞬間又暴漲了好幾倍，眼看下一瞬就要炸開——
卻忽然毫無徵兆地、開始了坍縮。
坍縮的速度比先前膨脹的速度還要快得多，橫亘在天海之間的水母，在短短几秒鐘之內，就收縮成了一個直徑僅幾百米的「小球」。
它表面依然閃爍著雷光，仿佛仍試圖將它撕裂，但隨著一聲巨響，水母、雷光、以及被包裹在其中的夏夜忽然一起消失。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強襲魔女們悶頭飛行了好一會，終於才有人察覺到不對，回頭望向身後。
但她們看到的，只有空蕩蕩的雲海。
……
……
黑暗、冰冷、令人窒息……
她伸出手，在粘稠的膠體中用力揮動，反覆幾次後，才終於將它們撕開。光線和空氣一同涌了進來。
顧不得身體各處的劇痛，她掙扎著支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映入視野的只有建築的廢墟、機械的殘骸以及戰友們的屍體。
儘管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還是令她的胸口一陣鈍痛。
一個人都沒活下來，澤露爾心想，而這全都拜它所賜……
她滿懷殺意地想著，下意識地抬起頭——卻沒有看見預想中的敵人，穹頂如琥珀般澄澈而乾淨，什麼也沒有。在三天前出現的，一直到她失去意識前都還存在的，那隻倒吊在穹頂上的巨大水母，如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