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車停在後巷的小胡同內,避免了被人海淹沒的命運。
這裡是帝都最繁華的食街,常年充斥著大量的外地遊客,無論你是達官貴人、熒幕明星還是普通百姓,只要來到帝都,就絕對會慕名來此。
當然,這種地方大抵都是坑外地人的,正宗的京菜不是沒有,但是少之又少,隱藏在繁華的鬧市中全靠你的眼力和運氣,能不能便認出來。
而街尾一角的榮食府,便是以糕點為京城一絕。
絡繹不絕的人群中,一道高挑的白色身影走出來,超過一米七的身高踩著細長的高跟鞋,冷若冰霜的氣場讓左右兩側的男士都顯得格外的弱氣,她的手裡拎著一盒榮食府的糕點,信步繞過街尾走進小巷,車鑰匙還沒摁動,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計霜寒收回動作,不緊不慢的繞到跑車的另一頭,眼眸微垂,注視著正扒著他的車門埋頭苦幹的小賊。
這跑車的防盜功能是世界上最新的高科技技術,那小賊蠢到沒折騰開鎖,反倒是警笛聲幽幽的響起,頓時嚇了一個激靈,他下意識的抬頭東張西望,猝不及防的便對上一張美艷卻冷漠的面孔,先是一愣,迅速掏出小刀比划過去:
「別動!」
水果刀往脖頸一抵,惡狠狠的威脅,這一套都是分外熟練地流程了,不過今天這車主是分外的漂亮,讓他在劫財的前提下,望著女人微蹙的眉頭,脖頸處細膩的肌膚,不由得有幾分心馳蕩漾。
「小姑娘可別亂動,我這刀子可利的很,昨天才把一個人的肚子給捅出腸子來……」
他說著,垂涎的忍不住伸手要上手摸一把。
結果這手還沒觸碰到肌膚便被扣住,他愣了愣,沒料到對方會反抗,但是緊接著一陣劇痛從手腕傳遞到全身,殺豬般的慘叫聲直達雲霄!
那漂亮妞,冷著一張臉掰斷了他的手腕,一個勾拳將人打倒在地,他倒在地上哀嚎打滾,「女人」卻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著,細長的高跟鞋漫不經心的向前一步,踩在他的命根子上,不輕不重的叩了叩。
計霜寒的唇角向上挑了挑,語氣輕慢:「我這雙鞋,也可以把你下面捅成爛肉,信不信?」
「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到一半已經昏厥過去。
計霜寒撥通電話吩咐了兩句,臉上的陰鷙已經被一如既往的淡漠所替代,他認真的將糕點盒放在一側避免磕碰,從容的打著方向盤驅車離開,駛向阮棠住址的方向。
「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
計霜寒的車停在門口時,隨手掛斷了手機通話,他猶疑的皺了皺眉,乾脆找出鑰匙自己打開了公寓的門,走進去。
「怎麼是你?」舒妧一看見她臉色就沉下來。
計霜寒對她的敵意全然無視,直奔主題:「她呢?」
舒妧:「她沒和你在一起?」
顯然並沒有。
計霜寒皺了皺眉,路輕棠會避開他們自己出門是正常操作,但是手機沒有信號便不正常了,他立刻便察覺到異樣,果斷的撥通了一個電話,雷厲風行的吩咐:「來xx公寓,聯繫物業調查監控。」
下一個電話是分別打給衛自來和衛斯柾的,只有言簡意賅的六個字:「路輕棠失蹤了。」
要說這反應,簡直不能更敏捷,這要歸功於他們早有準備,猜測到把人弄回來後肯定會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一接到這通電話,自來的臉都黑了,他低咒一聲,手裡的牌直接丟出去,「不對了,媽的哪個王八羔子又來惹老子不痛快。」
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抄起外套便迅速走了出去。
和他一起打牌的玩伴們都被嚇了一跳,有人下意識的想問一句,卻完全趕不上六殿下離開的速度,只能和大家面面相覷,滿臉疑惑:「……怎麼了這是?誰惹著他了?」
「這哪知道,他那表情看起來簡直要吃人了,誰這麼厲害打蛇打七寸,把他氣成這樣!」
另一邊,執政院的大門敞開,首席執政官、儲君衛斯柾在高官們的簇擁下走進來,一旁的秘書條理有序在匯報情況:「閣下,財政院首席已經出門,預計會在三十分鐘後抵達我院,如無意外,會議會按照流程在10:40分正常舉行。」
這場會議需要兩院執政院親至,可見其意義重大。
就在這時,他的私人電話突然響起,一旁的心腹連忙將手機遞上來,衛斯柾垂眸掃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接通,很快,眼眸便沉了下來。
待電話掛斷後,他駐足原地,並沒有將手機交由心腹保管,在眾人關切的注視著下,他下達了一條令人不可置信的命令:「通知財政院,會議延後。」
「延後?」眾人譁然,「可是出了什麼事?」
執政官的神情說不上陰沉,甚至平和的很,只是眼底攪動著狂風驟雨,聞言他道:「出事?的確是有事需現在處理,你們先去忙完手裡的工作,會議時間我會另行通知。」
怎麼了這是!
出什麼事也不說,但是兩院會議如此重大的事情,怎麼能說延後就延後呢?
立刻有官員遲疑的道:「可是……財政院首席似乎已經在路上了,現在提出若無正當理由,似乎未免……」不妥?
衛斯柾回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噙著笑意,端是一派謙和溫良,然而眼底卻已結冰,他的聲音很柔,語速不緊不慢,:「他如果執意要來,便在接待室等候我回來再議,或者你還有其他建議?」
「沒有!」那人身體僵住,額頭冷汗滲出,眾人更是在他強勢的威壓下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何談質疑?
儲君一怒,眾人皆膽寒。
卻不知……到底是誰,惹的那笑面虎情緒失控。
會議臨時取消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傳達到財政院這邊。
四殿下衛斯致挑了挑眉,問:「怎麼回事?他這種工作狂怎麼會突然中止會議,到底出了什麼事?」
江涉道:「是接了個電話,便突然離開了,有官員提出質疑,結果遭到發作,看起來問題不小,具體情況我們正在查。」
衛斯致的眼中划過一絲沉思,他玩味的想著,到底會是什麼事才能讓儲君態度表現的如此明顯?簡直就是送上門的把柄,不利用一下都對不起他的好三哥呢。
很快,江涉帶來了一個新的消息:「殿下,查出來了!」
「哦?」衛斯致抬眸,興致盎然。
江涉:「路輕棠失蹤了!」
唰!
四殿下的臉一瞬間就沉了下來,他站起來,雙手不自覺的收緊,周遭的氣場愈發的壓抑,只聽他冷冷地問:「誰做的?」
那個女人,他還沒有抓回來,又被哪個野男人覬覦了?
「這裡的公寓有重兵把守,除非她自願離開,否則不會有人能將其帶走。」
因著阮棠的失蹤,眾人齊聚在公寓之內,衛斯柾率先開口:「而且,我有在她的身邊留下暗衛保護,但是現在都聯繫不上了。」
自來道:「我也在她身邊留人了,同樣聯繫不上。」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陰鬱。
也只有阮棠出了事,才能讓這兄弟倆不再爾虞我詐,而是暫時放下一切爭端,坐在一起臨時合作。
舒妧最為焦躁,她來回踱步了兩圈,安耐住心裡的不耐煩,問:「還是那個四殿下做的?」
「當然不是我。」
大門突然被推開,衛斯致大步邁進來,他站在眾人的不遠處,摘下手套,居高臨下的看著幾個人,道:「衛斯柾,我還沒興趣和你玩什麼你爭我奪的小孩子把戲。
她是我的,我會帶走。但是我要她自己來找我,不屑於使這種手段來和你爭搶。」
衛斯柾淡淡的道:「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也沒有這個本事。」
計霜寒皺著眉頭,神情愈發的沉重:「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一個人……」他看向在場的三位殿下,譏諷道:「因為三位的動靜過大,最終還是讓她進入了那位的視野之內。」
三個男人,臉色皆異常難看。
儲君、四殿下、六殿下,皇位的三位熱門人選,此時的心情也是一樣的糟糕。
什麼人能壓過他們這樣的天之驕子,將路輕棠帶走?
當然只有一個人:
——君主。
雲國至高無上的王。
很顯然,自來火燒四殿下府邸的消息,乃至於他們將人囚禁在府內的事情,只怕也都傳到了君主的耳朵里,讓他立刻就察覺到了路輕棠這個變數。
一個會讓他的三個人中龍鳳的好兒子互相殘殺的禍水。
衛斯致低語:「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將人處理掉,不留後患。」
自來唰的一下站起來:「我現在就進宮,她是我的六王妃,我來護她。」
儲君斯柾也站了起來,沉聲:「你的六王妃在你身邊,別亂攀關係,路輕棠是我的人,我會將她帶回來,不勞諸位操心。」
四殿下斯致毫不客氣的道:「您還是少添亂的好。一國儲君為了一個女人入宮求情,還和他的親弟弟們爭得不可開交,你覺得這種情況下君主會放過她嗎?
他只會更加堅定了處理掉她的決心!」
是啊,一個能影響到未來君主的女人,還是和挑起兄弟戰爭的禍水,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會留在皇家,甚至於君主為了大局,都不會容許她活下來!
舒妧突然爆發,她冷眼看著眾人,道:「我不管你們誰去救人,但是她不能有事。大家不妨直言,她無視還好,倘若有事,安國會不惜一切代價與雲國開戰!」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齊刷刷的看過來。
到底要多大的魄力,什麼樣的關係,才會讓她說出這樣的話?
計霜寒問:「她和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舒妧看著幾個天之驕子,輕蔑一笑,道:「不錯,對於雲國君主而言,你們的確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是這個國家的主導者,不容許旁人來招惹算計,但是她的身份,同樣也是你國沒有資格招惹的。
至於她到底是誰,倘若她有損一分一毫,你們便可以見識到了!」
舒妧說完這話,轉身便走。
她有一種幾乎克制不住的衝動,讓她想要聯繫安國,讓原欽然親自來接人!
那是她們安國的國母,是不可侵犯的尊貴象徵,不是幾個男人你爭我奪的小玩意兒!
什麼皇子殿下,就憑他們也配?
然而她知道不行,她還不能這麼做。
內心的理智告訴她,阮棠是不會出事的,倘若她真的莽撞的把安國的軍隊招來,那麼肯定就是壞了阮棠的興致,屆時做一次豬隊友,她不定怎麼生氣呢。
好不容易把人找回來,她怎麼捨得讓她生氣呢?
紫微宮曇心苑
在眾人兵荒馬亂如臨大敵的商定著計劃,乃至於三位奪嫡的殿下聯合起來的時候,阮棠啥事兒都沒有。
被帶到後宮的時候,她就猜到了幕後之人,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那位為首的中年男人竟將她帶到了北宮的曇心苑,而非處理政務的南宮。
曇心苑內種植者大片的曇花,頤和宮的曇花便是從這裡移栽過去的,而且會移出去的大抵都是一些邊角料,能夠立在苑內的花草,必然是頂尖的品種。
曇花的香氣並不濃烈,相反的聞起來極為清冽,阮棠穿過小路站定在亭前,突然感覺到一身涼爽的清風拂面,才驚覺這裡的設計如此巧妙,不需要空調,已經是天然的涼爽之地。
亭內,一人坐在躺椅上閉目養神,從她這個角度看的不真切,但是那人身上的上位者貴氣卻格外的明顯,這股不需任何動作已然令人發自內心的臣服的王者之氣,是需要掌國權多年的帝王才能培養出來的。
她曾經在柏晰的身上感受過,明棠的老父親早已昏聵無能,自然沒有這份氣勢,而現在這人,是第二個她清晰認知上的帝王。
他似乎在小憩,躺在如此天然的風景台享受著生活,和阮棠知道的、眾人形容中的那種日理萬機、恨不能24小時都在處理國務的形象,差距很大。
阮棠想了想,沒有去打攪他,而是放緩了步伐跑到旁邊的花叢中,信手摘下來一朵曇花,末了還東張西望的找籃子。
「這花,還需7日才能綻放,你現在摘下來就是提前終止了它的壽命。」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聽起來並未動怒,只是淡淡的陳述,甚至沒有刻意的用威壓去壓制她。
阮棠頭也不回,隨口道:「我知道啊,但是人有旦夕禍福,花肯定也有,提前夭折有什麼可稀奇的。」
「那你摘它做什麼?」
「拿回去讓計霜寒給我制香水,」阮棠說著,還不忘又採下來一朵,道:「我看你在睡覺就沒打攪,現在我在採花,你也別阻攔好不好?」
這是什麼邏輯?
你跑到全雲國最尊貴的紫微宮,不經允許便擅自採摘了曇心苑的曇花,這往大了說就是私動國有財產,會被抓起來坐牢的知不知道?
君主都被她逗笑了,眼看她采的差不多了,才道:「你就是路輕棠?讓我的好兒子們為了你互相殘殺、鬧出一系列笑話的小姑娘?」
他見過前朝的禍水貴妃,不過和這小姑娘一比,便不夠膽大放肆了。
然而他馬上就見到了這小姑娘更膽大的一面。
聞言,阮棠不假思索的回敬:「你還不是在拿皇位當誘餌讓他們互相殘殺,奪嫡爭位打的這麼火熱,你可別裝不知道,要說禍水,您那臀部下的龍椅才是真正讓他們兄弟相殘的禍水哩!」
她說的理直氣壯,一轉頭,對上一張含笑的面孔,微楞,下意識的來了一句:「豁,是個大美人兒啊。」
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