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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番外(番外完結)

2024-08-14 06:17:53 作者: 欠金三兩
  當年他其實見到白輕輕出去過。

  這話就像一簇火焰,瞬間將楚宣拋之腦後的懷疑燃了起來。

  多年的相處,自然會留下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楚宣坐在飯館中一語不發,即便同窗走了他也沒發覺。

  等到暮色將近,太陽堪堪掛在天邊時,他才回神,陡然笑了起來。

  染上橘紅的街角出現白輕輕的身影,她步履輕盈,笑容爛漫,一眼就能讓人想到她種的那些繁盛的花。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似乎和他有過衝突的人,衝突過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白輕輕衣角的血色、鞋底的泥土、聰慧的性子以及對他過度的控制欲和保護欲。

  那些被他主動忽略的細節再次浮現,事實被揭開,他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一個早已經發現的事實。

  他的妻子為了他,殺了不少人。

  楚宣早有所感,他相信,如果此刻去問她,她必定不會說謊,甚至還會大方地說出一切。

  他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白輕輕不該因為他變成這樣的人。

  迷茫、恐懼、愧疚交織,他覺得是自己的錯,才讓白輕輕走上這一步的。

  看著向他走來的白輕輕,楚宣垂下眸,自此便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白輕輕卻像是沒發現一般,依舊每日和他談天說地,她看起來還是和以往一樣。

  就在楚宣糾結著要不要去佛寺住幾年,替她念經還罪時,他突然被白輕輕關了起來。

  就在他們臥房的隔壁,長長的鎖鏈扣著楚宣的手腕,將他徹底困在了這裡。

  他其實並不憤恨,只是覺得有些自責和難過。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輕輕變成這樣和他不無關係,或許是他給的愛不夠讓她變得更好。

  但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離開她,她會好一些嗎?

  *

  微風吹過,院裡的風信子在抖動著花瓣,隨後仰頭接受水珠的滋潤。

  白輕輕悠閒地在院子裡澆花,時而撫弄嬌柔的花瓣,時而裁剪長歪的枝條。

  只偶爾分出一點心神去看那鎖著的小屋。

  她早就察覺到楚宣想要離開的想法,這怎麼可能呢?她不會放他走的。

  之前還有些提心弔膽,現下倒是安心許多了。

  既然想要養花,她就會給花最好的。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想走,但她總有方法讓他留下來。

  像楚宣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放棄一個需要他的孩子轉頭離開呢?

  所以她每日去找楚宣,懷了孩子,在喝的安胎藥中加了慢性毒。

  她家世代行醫,這點毒性她還是懂的。

  奇異的是,知道她懷孕後,楚宣反而變得正常了不少,至少在白輕輕看來是正常了。

  他每日幫她按摩,幫她疏通經絡,為她煮有營養的膳食,沒讓她吃一點苦。

  有時候她甚至都要以為楚宣不是為了這個孩子,而是為了她。


  但這怎麼可能呢?她不相信,覺察到什麼的楚宣怎麼可能還對她一如既往。

  但他願意偽裝,那她自然也樂意奉陪。

  兩人又過了將近一年琴瑟和鳴的日子,之後,孩子出生了。

  結果同她料想的一般,孩子出了問題,他是個天盲。

  雖說病得輕了些,但也算可以,天盲更需要人來帶他領略世界了。

  「楚郎,雖然我們的孩子病了,但我們不會放棄他……」

  白輕輕隱藏住心中的暗喜,她抬眼看向楚宣,說出早已準備好的台詞,卻對上了他盛滿悲傷的眸子。

  情緒複雜,不僅是悲傷,還有不解、痛苦、恐懼……

  他並沒有看著這個孩子,而是仔細地看著她,似乎這些情緒都只是由她而生。

  楚宣閉上眼後,長長嘆氣,就這麼離開了蘇州。

  即便白輕輕之後叫人去追他,卻也再沒有將他追回來。

  就在這個吹著桂香,掛著燈籠的中秋日,剛出生的路之遙躺在產婆懷中,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初生的他哇哇大哭著,卻似乎沒有一人在意他。

  白輕輕那晚笑了許久,伺候她許久的僕人都不敢靠近,直到第二日,她似乎又和之前沒有兩樣了。

  她在床上養身子,發了懸賞令尋人,將尋來的楚宣的消息當做睡前故事看。

  不過就是他去過哪個佛寺,又救了多少孩子這樣的小事。

  隔一兩年能抓到他一次,但通常被抓回來沒幾日,他又會偷跑出去。

  如此反覆,白輕輕本就極端的想法變得更加極端。

  她將這段濃烈到無處釋放的感情宣洩到了路之遙身上。

  那時他還不是路之遙,他是阿楚,一個盲眼的孩子。

  白輕輕原以為事情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密報上傳來了楚宣成親的消息。

  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上來,白輕輕徹底放逐自己了。

  為了讓楚宣吃醋,為了能更好地把握住手中的生意,白輕輕請了一個男子做戲,嫁給了他。

  生意做大後有了錢,她發了最高級別的懸賞令,重金追捕楚宣。

  沒過多久,楚宣被抓了回來。

  他初初見到自己的孩子時便愣了,這孩子身材瘦小,睜著失焦的眼睛,那對一切無謂的神態像極了白輕輕。

  「楚宣,你再看看他,他長得這麼乖巧,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

  他如何有資格喜歡,更不敢喜歡,這孩子原本該健康出生,可都是因為他,他才會一輩子都看不到天空。

  這個緣由始終壓在他心頭,就像揮不開的陰霾。

  白輕輕不相信地看著他,隨後像是想起什麼,又抿起笑容,掀開了路之遙的衣袍。

  那上面雕了一朵白曇,白輕輕常將他比作這花,他才開始對白曇有了些了解。

  可如今這朵白曇上染了血,他喜歡不起來,無盡的愧疚快要將他壓垮。

  這愧疚的一大半還來源於他對白輕輕的感情,即便知道她是這樣的人,他竟還是愛著她。


  這是不對的,事到如今,他不該抱著這樣的感情。

  他的理智告訴他,白輕輕是一個瘋子,可他的感情卻依舊想要向她靠近。

  恐懼又喜愛,人類的情緒真的太複雜了。

  楚宣垂下頭,似是有些放棄掙扎的味道:「你放我走吧。」

  他知道白輕輕不會,可他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因為他的這句話,白輕輕以為他不喜歡這個孩子,轉眼便讓人將孩子趕出了白府。

  他想要挽留,可總覺得阿楚在外面或許比在白府過得好,便沒有求情留他。

  蘇州富饒,不乏缺孩子的人家,阿楚一定能找到去處。

  府門關閉,將這個他沒見過幾面的孩子關在了門外,從此之後,天涯海角,只能有緣再見了。

  這一次被抓回,楚宣沒有再跑,越發偏激的白輕輕在他臉上刻了一個「白」字,甚至想出了用藥控制他的手段。

  他看著眼前的蠱蟲,還是心甘情願吃了下去。

  做一個聽話的木偶也好,至少他陪在白輕輕身旁,不需要再多想什麼。

  但蠱還是出了問題,他一天裡有半天都是混沌的,等到再醒來,眼前便是他弄出的一片狼藉。

  ……他似乎吃壞了腦子。

  白輕輕對此有些著急,不停地配藥試藥,似乎真的怕他就此傻了。

  她的藥有效果,他漸漸地從混沌半日到只暈幾刻鐘,其餘時間的他都是清醒的。

  但他不想表明自己好了一些,似乎有了蠱毒做藉口,他就能放下那些愧疚不安、那些良心譴責、那些沒由來的恐懼。

  他可以專注於愛白輕輕……畢竟他中了蠱毒,他腦子壞了。

  日子一年一年地過,楚宣和白輕輕遊玩了不少地方,直到那年去滄州賞花,他再次見到了阿楚。

  他看起來過得很好,身邊還有了一位笑容溫暖明亮的姑娘。

  他雖不知道白輕輕到底在做什麼,但他知道,她想要找藥治他的病。

  此次找到阿楚,必定不是為了見他,或許……是想要利用他。

  他不希望他和白輕輕的事再將阿楚卷進來,他現在很幸福了,不該被他們破壞。

  所以他去見了他們二人,試圖在深夜將他們帶出白府,但並沒有成功。

  在去皇城的路上,他甚至還在琢磨怎麼在中途放他們走,卻沒想到,他們在半路跳了山崖。

  ……

  他和白輕輕都不配做他父母,但他以為他們至少能守護住阿楚的一點幸福。

  「我要去救他們!」

  破天荒的,他說出了這句話,字正腔圓,破了自己中毒神志不清的謊言。

  可白輕輕卻一點也不驚訝,她摸摸他的頭,毫不猶豫地將他打暈了。

  *

  「做什麼要為無關的人費心,世上若是只有你我便好了。」

  白輕輕摸著他的臉,略有愁色的看著他的睡顏。

  路之遙掉崖一事加重了楚宣的病情,他如今少有清醒的時候。


  倒是有些後悔在崖邊時沒有幫路之遙一把了。

  白輕輕只能先用藥為他緩解,等到路之遙兩人入皇城後,一切才算走上正軌。

  只是千算萬算,她和徐夫人都沒有算到,所謂冷香丸,指的是四種藥。

  或許這就是命運,她之前是這麼對路之遙說的,如今也這麼報在了她身上。

  楚宣雖然救回了命,卻失去了記憶,再也記不得她。

  世上有千萬朵花,卻只有這麼一朵是她傾心澆灌、獨屬於她的,也只有這麼一朵是開得最美的。

  可是,楚宣沒有了過往的記憶,他還是楚宣嗎?

  白輕輕不知道,這個問題或許沒有答案。

  她想要再打造一朵這樣的花,又真的能成功嗎?

  或許他們的一切即將走到終點,或許這是新的開始,但誰又知道呢。

  一切都只是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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