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防隨著明漢禁衛小心翼翼地進入長樂宮。
就在幾個月前,自己還是整個皇宮安全的負責人,也是長樂宮的常客,即便是每次路過這裡,內心都無比愉悅,因為自己的女兒正在裡邊陪王伴駕。
整個皇宮之中包括長樂宮的閹人們,誰見了他不是客客氣氣陪上笑臉,甚至還有不少人主動孝敬錢財,倒是不希望他能在淑妃甚至皇帝面前美言,只要不說壞話就行。
總之,那是他的高光時刻。
但是,現在,他不得不收斂自己作為皇帝老丈人的氣焰,走路半個腳掌點地,小心翼翼地輕聲前行,生怕弄出點動靜驚到皇帝甚至自己的女兒。
自己現在是什麼德性什麼處境,他心知肚明,但是心裡又忍不住有一絲小激動--
陛下突然晚間召來茶敘,決不僅僅是喝茶那麼簡單,極有可能是要重新起用自己,若果真如此,那麼自己的人生又將撥雲見日,再次騰飛。
禁衛直接將馮芳領到御書房門前。
御書房亮著燈,裡邊沒有聲音,房門開著。
馮芳的心也稍微寧靜了些,他現在見不得陛下與其他妃子單獨相處,特別是王允的那個義女貂蟬,他生怕此刻御書房內貂蟬服侍著陛下。
那禁衛走到門邊,單膝跪地,輕聲道:「陛下,馮芳校尉來了。」
劉明眉頭微皺,正專注地盯著面前的一份奏報,陷入沉思,聽到禁衛的匯報,頭也不抬地道:「知道了。」
禁衛遲疑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滿臉期望的馮芳,後退幾步,這才轉身離去。
馮芳一腦門子霧水,「知道了」是什麼意思?
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陛下起身熱情相迎,讓自己落座開心地茶敘。
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得躬身一揖,道:「臣馮芳叩見!」
御書房裡一片安靜,皇帝連頭都沒抬。
馮芳混身冷汗就下來了,感覺一絲不妙,急忙撲通一聲跪伏在地,不敢吱聲了,靜等陛下召喚。
劉明拿起書案上的奏摺看了看,又放下,依然沉吟不語。
自從他發明並推廣新式漢紙,並製作成紙質奏摺後,以往的竹簡奏書便退出了朝堂,多數奏報都換成了這種輕便的新紙。
就在剛才,劉明收到了從荊州來的戰報,大司馬丞黃琬詳細匯報了荊揚戰事進展,荊州已經徹底蕩平收復。
並且通過利誘說服五溪蠻歸順,得到三萬蠻兵隨同朝廷軍隊一起作戰。
孫堅之子孫策率殘部歸順袁術後,暫守揚州豫章郡,就在幾日前黃琬按照戲志才的計策智取豫章,孫策敗走。
黃琬盛讚戲志才的才能。
讓劉明費神的是,與此同時,黃琬與戲志才在接下來的用兵上產生了分歧,誰也說服不了誰,於是上表請皇帝聖裁。
黃琬的意見是一鼓作氣,兵進揚州,捉拿反賊袁術,徹底平定江淮。
而戲志才的意見是袁術已經不足為慮,鑑於益州劉焉有不臣之心,建議分兵半數秘密屯於荊益交界之地,一旦時機成熟,則突然出兵攻取益州。
至於揚州袁術,建議在兗州平亂的公孫瓚率得勝兵馬南下,與剩下的半數荊州兵馬合擊揚州,一個從北往南打,一個從西往東打,袁術也是沒跑。
就在幾日前公孫瓚的兗州平亂徹底完勝,鮑信戰死,部將于禁、臧霸投降,同時收得降卒兩萬餘人。
目前大軍正在兗州休整,劉明正準備過幾日就讓公孫瓚回幽州呢,畢竟幽州地處邊陲,他率領大軍一走,烏桓、鮮卑等部落又蠢蠢欲動了。
總得來看戲志才的謀劃更具大局觀,也更加深遠。
對於袁術這支叛軍,如果公孫瓚的兵馬能夠南下,與荊州兵合力而為,可以想見用不著費什麼力氣就能將其覆滅。
其實袁術是死是活或者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對劉明而言都無所謂,他在意的是自己名義上的兒子劉協。
劉協必須死!
而且是早死早省心。
因為據他所知,蹇碩曾經親自教導過劉協一段時間,目的是用劉協來威脅拿捏自己這個替身,如果萬一兩人的合作崩了,那就廢皇帝扶皇子上位。
好在自己的動作夠快,感覺情況不對勁,趁勢先把蹇碩給做掉了,可惜皇子劉協落到了袁術之手。
自己替身的身份,劉協到底知道不知道?或者他有沒有發現自己身份上的一些漏洞?這是劉明最擔心的。
不管劉協知道或者不知道,或者知道多少,這個皇子必須死!
至於益州劉焉,戲志才的策略沒什麼問題,但前提是朝廷還沒有在益州方向布局,那麼派一支奇兵盯著益州方向無疑是上上之選。
但是,現在劉明已經在挑逗劉焉與張魯對戰,而且準備派人去招馬騰、韓遂入局,那麼荊州方向的動作就不那麼著急了。
「如果現在從荊州分兵去益州,反倒會打草驚蛇,搞不好劉焉就不敢對漢中用兵了。」劉明已經徹底想通其中的關鍵,「平定揚州之亂後,恐怕益州也正打得火熱,到那時再從荊揚方向分兵入川,正是最佳時機。」
劉明打定主意,當即收起奏摺,抬頭這才注意到馮芳正跪在門外階下。
心中暗自好笑,這位老丈人也是個給杆就上的貨,讓他跪了這麼久,也算是磨一磨性子吧,否則日後得勢了,也容易找不准自己的定位。
自古皇親國戚坐大,百害而無一利,甚至危及皇帝的統治江山,不但不能賦予大權,而且要時不時地敲打敲打,讓他們處處警省。
劉明可不想自己穿越過來好不容易坐穩的江山,最後敗在外戚手裡。
馮芳跪得腿都快麻了,見劉明看過來,急忙往前跪爬了半步,道:「臣馮芳叩見陛下!」
「愛卿請起,快到屋裡坐。」劉明笑道。
馮芳急忙起身,兩腿有點發麻,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趕緊扶住門框。
現在他才將屋裡的情況看得清楚,在皇帝的不遠處正侍立著一位絕色美女。
娉娉裊裊,仿佛仙子下凡,雖然與貂蟬比起來略有遜色,但是卻比自己的女兒淑妃可是強了一大截。
馮芳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陛下又有新歡了?!
「快給馮愛卿上茶。」劉明一揮手,那絕色美女上前來,就要在旁邊擺放食幾。
劉明笑道:「杜卿無妨,馮愛卿是自家人,與朕同桌而飲吧。」
劉明發明了桌子,大臣們也爭相效仿,對這個新物件倒是不算稀奇,但是卻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能與皇帝同桌坐飲的。多數情況還是要為其另設一個矮几。
現在皇帝讓他同桌而飲,馮芳心中卻是驚喜交加,喜的自然是陛下沒有冷落他,而且將其稱作自家人,看來陛下對馮家還是看重的,自己的女兒並未失龐。
憂的是陛下對那位絕色女子的稱呼,竟然是杜卿!
也就是說這位陌生女子並非普通宮女,而是頗受陛下寵愛之人,他之前守護後宮乃至長樂宮,從未見過此女。
也就是說這是皇帝剛剛收納而來的愛妾!
想到此處,不由得又對女兒及馮家擔憂起來。
劉明見馮芳便秘般的神情,心中猜到了八九不離十,便笑道:「之前朕南征荊州時,在南陽納了此女,杜氏,今日剛剛入宮,朕已加封其為美人。」
此女正是杜氏!今天隨著荊州黃琬派來的上表團隊一起入京進宮,一直候在長樂宮,蓋勛、郭嘉等人剛剛離開,杜氏才有機會進入御書房拜見劉明。
劉明大喜,便封她為美人。
漢靈帝劉宏遺留下來的那些嬪妃,劉明現在幾乎不去碰了,他現在很忙,沒時間在女人身上下功夫,況且別人玩過的女人他不感興趣。
除了淑妃馮方女,就是美人貂蟬,今晚又新增了一個美人杜氏。
馮芳一聽皇帝陛下鄭重介紹,急忙作揖施禮。杜氏還禮後為其倒了一杯茶。
「不知淑妃娘娘……」馮芳遲疑一下問道。
他現在最關心的還是女兒及其懷的龍種。
「淑妃一切安好。」劉明道,「愛卿儘管放心,朕讓她安心養胎,一切為了朕的骨血健康成長。」
其實劉明有時候也心佯難耐,這個落後的古代沒有B超等現代醫學設施,既不能進行各種孕檢,更無法判斷懷的是男是女。
只能是每過一段時間就讓華佗來把把脈,只可惜華佗似乎對產婦護理研究得也不是很深,再加上男女有別,淑妃身份特殊,也不能作什麼有效的檢查。
好在到目前為止,孕婦一切正常,沒有什麼意外發生,這讓劉明稍稍放下些心來,不過每天還是要抽出時間去陪一會兒的。
馮芳聽陛下這麼說,懸著的心逐漸放了下來。
「此次朕召愛卿前來,是有要事相托。」劉明鄭重道,「你可知西涼叛賊馬騰、韓遂?」
「韓馬二賊與西羌為伍,起兵鬧得西涼不寧,臣自然是知曉的。」馮芳遲疑一下說道,「其實要說起來臣與那韓遂有過一面之緣,此子曾經也是慷慨多才之士,沒想到最終淪落為叛賊,著實可惜。」
「哦?」劉明頗感意外,沒法想到馮芳與韓遂還有過交集,便道,「這麼說愛卿與那韓遂有交情?」
「交情算不上。」馮芳急忙解釋,「韓遂在西州一帶頗有才名,大約六年前來京處理公務,當時他只是金城郡吏,但朝中大臣都想拉攏他,包括大將軍何進親自去見他,想要收為門客,但是被拒了。臣當時為大司農,也想將其留在京城做事,於是便請他吃過一次飯,僅此而已。」
「接著說,韓遂為何不願留京?」劉明問道。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韓遂還有這樣的過往。
「韓遂勸何進誅滅以十常侍為首的宦官,何進沒有同意,他便覺得……」馮芳看了劉明一眼,不敢往下說了。
「接著說嘛,不必顧慮,何進與十常侍俱已伏誅,你還怕什麼。」劉明笑道。示意杜美人給續茶。
馮芳腦門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心說正是因為陛下展示了誅滅大將軍與十常侍的雷霆手段,臣才不敢直說啊。
不過顯然不說不行,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道:「他說朝廷腐敗之極,宦官把持朝政,大將軍空有軍權卻是無能之輩,還說……還說大漢江山恐敗於陛下之手……
「這不是臣說的,是韓遂此賊說的,顯然他判斷有誤,不識陛下的英明神武,如今大將軍、十常侍均已正法,大漢江山如日中天,想起當時韓遂之言,豈不可笑?」
看著馮芳誠惶誠恐的樣子,劉明苦笑搖頭,若不是自己以假代真,替身上位,沒準這天下還真就亡了,不得不說韓遂還是有些眼力的。
沉吟一下,劉明道:「如此甚好,朕著你去招降韓遂、馬騰,你就給他們講講朕是如何的英明神武,若願意歸降,他二人一個為廣漢郡守、一個為漢中郡守,你就留在他們身邊,不必著急回來,只等劉焉起兵進攻漢中、張魯難以抵敵之時,你鼓動韓馬二人進軍漢中,擊垮劉焉,你可明白?」
馮芳也是精通軍事之人,稍稍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重重地點了點頭,「陛下妙策,坐收漁翁之利!」
「非也,此乃一石三鳥之計。」劉明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