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朱儁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了加固城防上,所以各類守城軍械要比之前增加了數倍之多。
除了那些固定放置在城牆上的軍械,此刻戰端開啟,大批青壯勞力正將庫存軍械有序地往城上搬運。
隨著朱儁的一聲令下,滿天箭雨頃瀉而下。
「舉盾!」一名賊兵小頭目大聲喊道。
頓時盾兵舉起寬大的盾牌,護住自身乃至身後的雲梯手。
篤!篤!篤……
密集的聲音傳來,無數箭支插在了盾牌之上。
這些盾牌並非金屬盾,而是由木板製成。
即便是木盾,通常也會在外面蒙一層牛皮,但是黑山上只要帶點葷腥的東西早就被通通吃光了,本來包在盾外的牛皮都被扒下來吃了,何況那些新製作的木盾,根本就沒有打算蒙皮,就是白茬子木板。
木盾擋下了大多數箭矢,但還是有不少賊兵中箭,慘叫著橫死當場。
郭太與張燕對視一眼,彼此點了點頭,然後又密切地關注著戰局,顯然,這個開頭已經超過他們往日作戰良多。
徐榮手中令旗快速揮動,戰鼓聲愈發激促,賊兵們一聽,知道這是在催促快速攻城。
「沖啊!」賊兵們大喊著沖向城牆。
懷縣並沒有護城河,賊兵可以直達城下。
朱儁皺了皺眉,大聲道:「老夫不信賊人拿木板能擋得住滾木、擂石,給我砸!」
方悅抱起一顆圓滾滾的大石,先搬到城垛上,然後使勁往下推去。
幾名賊兵扛著木梯剛剛到達城下,還有幾名舉著簡易木盾的賊兵在旁邊保護著,其中一個倒楣蛋被擂石砸了個正著。
咔嚓!
木盾瞬間裂為兩半,盾後的賊兵仍然沒能倖免,被當場砸得血肉模糊,屍橫當場。
擂石落地後還在借勢向前滾動,將隨後趕來的賊兵撞得東倒西歪。
一時之間,城上巨大的滾木、擂石紛紛砸下,城下慘叫聲連連,甚至有的雲梯直接被砸斷。
嗡!
突然一陣利器破空之聲傳來,城下射上一篷箭雨來。
「注意躲避!」朱儁大聲道。
方悅、郝萌等將急忙擋在朱儁身前,揮動兵器撥打箭矢。
還有的守軍低頭躲在女牆之後,躲過了賊兵的這一次突襲。
「大司空到城樓內暫避一時,此處有我等守護,萬無一失。」方悅大聲道。
「今日賊兵不同往日,不可輕敵。」朱儁推開方悅道,「老夫必須身先士卒,靠前指揮!」
篤!篤!篤……
密密麻麻清脆的聲音響起,那是雲梯快速搭在城牆的聲音,還有不知多少撓鉤飛上城頭,緊緊鉤住城垛。
賊兵猶如螞蟻一般,順著雲梯和繩索快速向上攀爬。
「弓箭手壓制!」朱儁大聲喊道。
城頭上的弓箭手向著城下賊兵的弓箭手射去。
官軍占據地勢之利,居高臨下,而且訓練也比賊兵充足,很快城下就再也沒有箭矢射上來了。
城頭上眾軍士立刻抓住機會按照分工紛紛對爬城的賊兵進行還擊。
韓浩揮刀砍斷身前鐵鉤上繫著的麻繩,爬到一半的賊兵頓時落下城去。
郝萌抱起一截滾木,順著雲梯滾下,頓時傳來一片慘叫聲,雲梯上的賊兵紛紛墜落,下餃子一般,有的甚至當場就被砸死了。
此刻,官軍都能感覺到今日的賊兵不同往日,進攻頗有章法,而且打法兇狠。
因而都不再掉以輕心,全力守城。
朱儁親自撈起一瓢金汁,澆了下去,城下頓時響起一片鬼哭狼嚎之聲。
所謂金汁,就是煮沸的糞便,不但能夠燙傷敵人,而且還會引發傷口感染,即使當場不死,事後也多半會留下傷殘之疾,甚至傷口感染不治而亡。
懷縣,就這樣迎來了它前所未有的激烈攻防戰,這一戰要比年前那次圍城殘酷了一倍這止。
朱儁暗自慶幸,幸虧賊兵一個冬天缺衣少食,現在多數都很是虛弱,因而戰力大打折扣;幸虧自己早作布置,提前加固了城防,籌集了充足的糧草輜重和守城軍械。
否則這次賊兵突然襲擊,還真就夠喝一壺的。
可是在背後訓練和指揮賊兵的高人又是誰呢?
他想如果現在陛下的那個千里眼在此,定然能夠看清賊兵中軍之處那人的模樣。
在城頭猛烈的打壓下,賊兵終於扛不住了,在留下一地屍體後,猶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督戰隊上前,但有後退者,殺無赦!」徐榮面色冷峻,大聲喊道。
頓時他身邊有二百餘鐵甲之士走到陣前,張弓搭箭,對著退兵毫不留情地攢射過去。
「繼續攻城,後退者,殺無赦!」
「繼續攻城,後退者,殺無赦!」
「繼續攻城,後退者,殺無赦!」
……
傳令兵縱馬一遍一遍大聲吼著,聲音傳遍戰場。
伴隨著一聲聲「殺無赦」,不知有多少還在後退的賊兵被督戰隊的亂箭射殺。
郭太眼角抖了抖,急切道:「老張,這樣不行,弟兄們全死在西涼兵手裡了,姓徐的不心疼,但那是咱們的弟兄。」
張燕急忙催馬向前,大聲道:「弟兄們,再加把勁,攻破懷縣,放開搶劫三日,城內有的是美酒和女人,沖啊!」
說著話抽出佩刀向著城頭一指,黑山賊頓時士氣高漲,可以放開搶劫三日,也就是說這三日幾乎就可以為所欲為,想想都讓人激動不已。
一下子激起了他們的匪性,黑山賊率先轉向,再次向城牆撲去,白波軍也緊隨其後。
慘烈的攻防戰繼續上演!
徐榮看了看張燕和郭太,冷笑一聲道:「兩位頭領,軍卒士氣不足,還得勞煩二位身先士卒,帶頭攻城。」
張燕覺得有理,一晃手中刀就想往前沖,卻被郭太一把拉住了。
「徐將軍只是代為指揮。」郭太淡淡地道,「弟兄們終歸是聽我們二人的,若我們擅離中軍,弟兄們沒了主心骨,難免心中疑惑,怕是更加不利軍心。」
「哼,隨便!」徐榮沒有再多糾纏,冷哼一聲,手中領旗一揮,大聲吼道,「第二梯隊,上!」
又一批賊人潮水般湧向城牆。
他們自己心裡也清楚,若是此次出山再次挫敗,那麼基本就沒有什麼退路了,等待他們的要麼是戰死要麼就是餓死,唯有拼死一搏,才有可能生存下來。
因而,攻勢異常猛烈。
但是城防也異常緊固,數次已經有賊兵爬上城頭,但最終被朱儁率眾圍殺。
「賊人的攻勢太猛了。」朱儁喘了口氣吩咐道,「城中的青壯要全部組織起來,未參加過集訓的暫時協助搬運和製造軍械,參加過集訓的隨時準備上城,城外各鄉村的鄉勇也要儘快調入城中來,增加城防力量。」
訓練鄉勇是朱儁到達河內後推行的一項舉措,這也是劉明特意囑咐他這麼做的。
現在的大漢到處都是火點,而官軍就是四處奔波的救火隊,如果單純靠官軍必然捉襟見肘,人手不夠,只能組織發動底層百姓,於是劉明就叮囑朱朱儁趁著河內暫時的安寧,抓緊編練鄉勇,以防萬一。
現在,這些鄉勇便派上用場了。
如果說他們在兩軍陣前衝殺,可能還欠點火候,但在城牆上防守是足夠了,況且他們在剛開始只需要做一些輔助事務即可。
等官軍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們才會被派到一線去,那個時候的他們應該也在守城的耳濡目染中迅速得到質的提升了。
立刻有親軍下去組織去了,先前訓練過的就是不一樣,動員起來也非常方便,這回不但要動員城內的青壯,而且要把周邊鄉鎮的鄉勇也一齊調入城中來。
這場攻防戰整整打了半天,正面的城牆幾乎都被鮮血染紅了,但懷縣依然屹立不倒。
張燕和郭太緊盯著慘烈的戰況,城下的屍體越積越多,有的地方甚至堆了半個城牆那麼高,二人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徐將軍,不能再這麼強攻了,官軍早有準備,咱們須得想個辦法。」郭太急切地說道。
徐榮面無表情,繼續盯著前方的戰事,沒有回應。
張燕盯著徐榮,臉色越來越沉,見對方久久沒有停止進攻的意思,便豁然轉身,大聲喝道:「黑山兄弟,鳴金收兵!」
郭太一看,也立刻喝道:「白波谷的兄弟們,鳴金收兵!」
叮叮叮叮叮……
急促的鳴金聲響遍戰場,賊兵們早就想要後退了,只是身後有督戰隊,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往前沖。
現在終於聽到了鳴金聲,大家如釋重負,紛紛後撤。
督戰隊回頭看著徐榮,沒了主意。畢竟前軍是奉命後撤,他們不好再去射殺退下來的人。
徐榮沒想到張燕和郭太居然會直接下令撤退,怒目瞪著二人道:「兩軍陣前,不聽軍令,擅自後撤,你們二人當以軍法懲處!」
「這是我們的軍,軍法也由我們兄弟說了算!」郭太拍了拍胸脯說道。
張燕本來對徐榮還是抱有一定希望的,畢竟以他的見識,能夠看出來對方在練兵方面是有些本事的,但是現在,他也充滿了憤怒和不滿。
很明顯,徐榮對他的這支部隊是沒有感情的,打法就是硬拿命硬往上堆。
這讓他難以容忍。
「拿下懷縣,是你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徐榮努力壓制著怒火,沉聲道。
「人沒了,還要縣城做什麼?」張燕冷聲道,「如果徐將軍只會強攻,別無他法,那麼就請回稟董公懷縣戰事不利,讓他速來支援。」
徐榮看了看面色不善的二人,一時也拿他倆沒辦法,畢竟他現在是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話語權受限,只得嘆息一聲道:「唉,婦人之仁,難成大事,也罷,先收兵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