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這是沈鈺珠重生後的第一個夜晚,似乎是落幕,又似乎是全新的開始。
初夏的清晨來得分外早一些,沈鈺珠早早醒來梳洗打扮。
她雖然在父親面前不得寵可是吃穿用度是一等一的精緻,這一點倒是不缺的。
沈鈺珠換了一件藕色羅裙,袖口領口處銀線勾勒出水仙花的花紋來,正中玫紅花蕊用的是上好的紅寶石鑲嵌,看著端莊華貴卻又帶著幾分可愛。
一邊侍奉的雲香不禁微微一愣,這一場禍患過後自家主子像是變了個人。
以前只喜歡大紅大綠的艷麗之色,現在盡撿著素色衣服穿,不過比之前更是多了幾分不一樣的韻味。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主子再世為人,早已不是那個爛漫的少女心境。
十年的折磨和最後的背叛將沈鈺珠的一顆心裹上了一層冷冽冰霜,一直冷到了骨子裡。
「主子,」張媽疾步走了進來湊到了沈鈺珠的耳邊低聲道:「二小姐已經跪了一宿了說是要見您!」
二小姐沈知書從昨天晚上就跪在了攬月閣的院子外面,夜裡的風也是冷得厲害。
此番府裡頭的人早已經傳開了,說是大小姐懲罰二小姐。
二小姐主動求到了大小姐的門外,大小姐卻命人將攬月閣的門鎖得死死的,二小姐硬是跪了一個晚上。
此番張媽有些擔心再這麼下去,若是二小姐有個什麼閃失,老爺怪罪下來還是得自家主子兜著。
「還跪著嗎?」沈鈺珠眸色微微一閃,唇角滲出一抹嘲諷,對著鏡子不緊不慢將那對珍珠耳墜小心翼翼戴上。
「回主子的話,二小姐還跪著,想求主子開恩放過趙姨娘,」張媽小心翼翼回話道,如今她也不知道為何看著自己的主子心頭多了幾分懼怕。
昨天夜裡大小姐那一出出的連環計,真真假假的著實不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想得出來的。
從昨天開始院子裡伺候的這些下人們俱是在大小姐面前小心謹慎起來。
「雲香,端幾盆冰水來,開門什麼也不用說直接潑灑出去便是!」沈鈺珠整理好了配飾端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
她拿起了一卷太平廣記百無聊賴地翻看了起來,神色間平淡至極。
雲香和張媽卻是微微一愣神,打開院子門就潑出去,這不是澆在了二小姐身上嗎?
二小姐已經跪了一晚上了,此時正是渾身冷徹骨的時候,這麼幾盆冰水潑過去,不是要了二小姐的命嗎?
之前大小姐對二小姐極其疼愛,吃的,用的都是先緊著二小姐的,如今這般......
「讓你們去便去!」沈鈺珠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雲香忙端著盆疾步走了出去,這邊的張媽還是老練一些定了定神低聲道:「主子,這遭是趙姨娘母女不對,可若是鬧出了人命來......」
「呵!人命?」沈鈺珠抬眸,清冷明亮的眼眸令人生出幾分寒意。
她看向了窗外霧蒙蒙的天光冷冷笑道:「演苦肉計的人從來不會真的將自己往死里演,你覺得二小姐是個傻的?」
張媽頓時愣怔那裡,難不成二小姐這是在做戲給別人看?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驚呼聲,還有沈知書身邊丫鬟的哭泣尖叫聲,雲香看來已經端著水盆走出門,將冰水潑在了沈知書的身上。
「你們倒是好狠的心啊!我家主子跪了一晚上了,饒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該著可憐可憐我家主子了!」
「大小姐這是要將人往死里逼嗎?」
「縱然是嫡女也不能這般草菅人命啊!」
外面沈知書身邊的丫鬟眼看著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發高了幾分,再這麼鬧下去不多時老爺該曉得了。
隨後傳來沈知書嬌嬌弱弱的聲音道:「你們不可這般說長姐,這一次長姐出了事確實與我娘蓮花軒的陳婆子有牽扯,但是我娘親不曉得人可以壞到此種地步......」
「演完了嗎?」突然攬月閣的門打開,沈鈺珠披著一件繡梅紋的披風俏生生站在門口,居高臨下看著她。
沈鈺珠宛若明月出岫,氣韻高潔,她卻跪在了地上,頭髮,身上到處是冰水,冷到了骨子裡,狼狽到了塵埃中。
她堅持了一個晚上的戲碼在看到沈鈺珠的那一瞬間頃刻崩塌,她呆呆看著面前站著的沈鈺珠,凍了一個晚上,這兜頭一盆冰水,讓她整個人搖搖欲墜。
沈知書身邊的兩個丫頭之前還吵嚷著很大聲,此時看到沈鈺珠站出來後,齊刷刷朝後退開。
沈鈺珠淡淡掃了那兩個丫頭一眼:「張媽,咱們沈家的規矩,下人以下犯上,嫡女門前喧譁出言不遜,該作何處置?」
張媽忙道:「輕者二十板子,重者發賣出去!」
「那就打完後賣了吧,」沈鈺珠淡淡道。
沈知書一晚上的怒火此番再也克制不住猛地起身一把扯住沈鈺珠的手臂沉聲道:「長姐,得饒人處且饒人,小妹哪裡做得不好,長姐要這般狠心?連著小妹身邊的人也不放過嗎?」
沈鈺珠微微垂眸看著緊緊抓著她衣袖的沈知書,這個女人到底是穩不住了,越是這樣她露出的馬腳越多。
她唇角勾著一抹嘲諷道:「妹妹想從我這裡要什麼,你與盧卓勾結害我,還要我再對你好?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沈知書臉色一白,她至今想不明白一點,她和盧郎天衣無縫的局,這個賤人到底是怎樣發現的?
沈鈺珠看著她冷冷道:「都不是傻子,妹妹可別聰明反被聰明誤,爹爹昨天夜裡讓你呆在你的院子裡修身養性,你跑出來做什麼?難不成連著爹爹的話也不放在眼裡?」
「你......」沈知書頓時說不出話來,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這個賤人以前很好騙的,如今她已經將苦肉計演到了極致,她卻是這般待她?
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前她只要在這賤人面前哭一哭,她就會心軟滿足她的一切要求,現在為什麼不一樣了。
突然沈鈺珠厭惡地甩開了她的胳膊,沈知書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沈鈺珠緩緩俯身湊到了沈知書的耳邊低聲道:「記著,不是你的東西你再怎麼想要也拿不到手,之前恕我眼瞎,此後你拿走的一切都得給我一點點地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