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黑白棋子,清脆的落到縱橫交錯的棋盤之上。
白髮坊主一臉的笑意和善:「老馬啊,這一批新出爐的小子,馬上就要培訓結束了,不知你可有鍾意的人選?」
一臉凝重的馬倌神色詫異:「人選?什麼人選?」
「能是什麼?」怒吼的坊主,嗓音都飆升了八度,「為聖教添新納丁,培訓教育後輩的呀!」
馬倌白眼一翻,「你要不再大聲些?」
坊主立刻嗓音變低,「這聖教要是派人考核,愚兄可是不好辦的呀!」
「不好辦就不辦唄!這還不簡單?」
「咦,話可不能這麼說!」
見他神色不動如山,坊主立刻眼光一轉,嘴角的絡腮鬍子輕翹著一抖一抖的,帶著壓抑的壞笑聲。
「嘿嘿,老夫還不知道老馬你?你一定不忍心老夫被聖教責備的!」
「忍心!」
「呃?」
眼見苦肉計不成,白髮坊主又生一計。
「那個叫魏陽的小子,不是很合你老馬心意的嘛?要不,你就要了他唄?」
「要什麼要?一個生性漠然無情之輩!要來何用?」
「哎,話可不能這麼說!」
「不然呢?快落子,又到你了!」
坊主微微後仰身子,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馬倌,看得他不由得滿面木然。
「老夫就不相信,通過這兩年來的相處,你就一點也沒有發現?」
「發現什麼?你能有話直說嘛?賣什麼關子?」
白髮坊主嘴角詭笑,右手並指夾著一枚黑棋,輕輕的在棋盤上敲擊。
啪,啪~
待第三聲尚未落定,立刻便施展巧勁,舉止隨意的向外一彈。
啪的一聲清脆聲響過後,一道冷冽的清風立刻呼呼的送入。
而被阻彈回的棋子,滴溜溜的轉動著,又一次回到了他的指尖之上。
半開的窗口一角。
一道躡手躡腳的身影,立刻便落入了二人的視野。
「每次亥時而出,子時方歸!」
「小兒輩的事情,你個老不死的也盯?」
「話可不能這樣說,關注坊內的微末動靜,一絲一毫也不能稍有差池,這可是身為坊主才能有的素養!」
「偷窺就是偷窺,還說得冠冕堂皇的!」
「你……老夫不給你一般見識!」
馬倌語氣微頓,「你跟著去了?」
「呃……算是吧!」
「情形如何?」
「不好說,頗有些一言難盡!」
「說人話!」
「他呀……」
……
夜色深沉。
一道徐徐的冷風送暖,不斷的給夏日的酷暑,消去那層層的熱浪。
天空一輪皎月高懸,地下萬家燈火點點。
魏陽靜靜的,站立於一棵枝繁葉茂的門前棗樹上,眺望著遠方那一處光暈搖曳的燈火。
心底泛起悠然神往的同時,理智卻死死的遏制住他的念頭。
此時的他,還不能放心的眷戀這抹溫馨的燈火。
而夜色昏沉之下,皎潔的明月亦難以照亮,那庭院之間兩相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昔日的那裡,有著柔情蜜意的一對青年夫妻,一個痴纏著他講小兔子故事的小布丁,一個滿院子呼呼瘋跑的小個子……
現在歲月操勞的痕跡,已然讓他們鬢生白髮了!
魏陽嘗試著靈力灌入雙耳,卻也只能聽到零星的呢喃低語。
「哎!」
「怎麼又嘆氣?是不是又想起他們了?」
「嗯!」
「魏明在道院很是勤奮努力,據教習所說是成績很好的,說不定還有希望被送入宗門呢?」
嗓音微弱的落入魏陽的雙耳之內,他立刻就能幻想出大哥勸慰嫂嫂的面孔。
雖然他是最擔心的那個,但卻是面上最雲淡風輕的那個。
「還有小魏燕,聽說入了道院可是乖巧了,還混成了一群道院學子的孩子頭呢?卻也不知道她怎麼會這麼皮的!」
「像小叔!」
「嗯?」
「我說,她性格像小叔一樣,總是活……」
譚雲的語氣微頓,遲疑著看著仰頭望月的魏朝,終是無可奈何的長嘆了一口氣。
「哎~」
時光靜寂了好一會。
才又聽到魏朝微帶沙啞的詢問聲。
「這一次,他還是沒見你?」
微微沉默的少許,終是緩緩的點頭,「嗯!」
「是我不好!」譚雲嗓音急切:「若不是當年我鬧彆扭,強硬的把道院入學的名額強硬的給了小明,小陽現在也不會選擇……」
「不怨你,我才是一家之主,是我最後拍板的!」
「不,朝哥,若不是我當時的態度太過強硬,小陽恐怕也不會輕易妥協的!」
魏朝嘗試著安撫:「事情都過去了,莫要再胡思亂想了!」
譚雲抬頭回望著他,眼神中帶著忐忑和不安,「魏朝,你說小陽心底,會不會還沒有過去?要不然,他也不會每次都不見我?」
「是我太過沒用,要是怨恨的話就讓他怨恨我這個大哥吧!是我沒有本事!」
「朝哥,你別這樣子說!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兩相依偎的身影,安靜了很久很久。
就在魏陽淚腺洶湧的同時,一道糾結良久的沙啞嗓音,徹底擊碎了他所有的堅持。
「小雲,下一次就別去了吧!」
「啊,可是?」
「小陽既然選擇了分家另過,不論如何,作為大哥和大嫂除了支持以外,就不要再給他添亂了。」
「可,可……」
「知道他過的很好,那就夠了!」
這次不等她回應,便語氣強硬的堅持道:「我是一家之主,這次聽我的!」
「朝哥……嗚嗚……」
……
「……真的一次也沒進去?」
見馬倌的語氣充斥著難以置信,白髮坊主肯定的點點頭,「一次也沒!」
「可是,他為什麼呀?」
「或許,是心有顧慮吧!」
「顧慮?」
「命不由己的顧慮!」
過了良久,馬倌頹然的棄子認輸。
「能把炙熱的情感克制的強壓在心底,他比馬倌強!但是我還是不能選擇他!」
「為什麼?他可是這些年,最入你眼的小子了!」
「正是因為入眼,才萬萬不能選他!」
「你是在擔心?」
「嗯!」
「可是過了這麼多年,應該不會……」
「萬一呢?」
馬倌自大腿而下,緩緩的摩擦著左腿膝蓋處,發自內心的感慨,「自古做大事者,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者,必然能有一番大成就!」
「此子有此資質,不該和我這殘腿的老廢物,整日混跡於操縱恐懼夢魘之流!」
「那若是他願意呢?」
「願意老馬也不教,你還能強逼馬倌不成?」
「那就隨你吧!」
見他嘴硬如鐵,白髮坊主也面露不耐之色。
輕揮著衣袖,便背過臉來。
端茶送客!
馬倌踉蹌著起身,故作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反正無論如何,若是馬倌你不要的話,紅蓮坊內可就再也容不下他了!」
不等他轉頭怒目而視,便神色冷然的露出了譏笑。
「老夫水火屬性的大修士,要個木屬性的弟子作甚?」
「你?」
「你且如何?老夫現在是這紅蓮坊的坊主!」
「好,你好……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