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還被封著,大概劇情就是:因為識潮之神入侵東海,囚牛重傷瀕死,死前求行雨吃了他,行雨含淚吃掉了哥哥,補齊血脈,晉升成為了真龍。♢💚 ➅❾ѕħ𝐔𝓍.𝓬𝓸爪 🏆😳林守溪在探望過小禾與楚映嬋後,與宮語騎著化為真龍的行雨,前往黃昏之海。)
林守溪躍上龍背。
青龍嘶嘯升空,擘青天而飛去。
鐵鱗開闔之間,狂風降下。道門裡,人群被風吹散,窗戶齊齊打開,強韌的修竹也在風壓中成片地伏倒,折斷,唯有楚映嬋筆直地立在庭院中,目送著青龍遠去。
林守溪同樣看著她。
皎白飛揚的裙袂在視野中遠去,如月朦朧雲中。
「別看了。」
宮語伸手在林守溪的眼前晃了晃,輕聲說:「與其回味別離苦,不如珍惜眼前人。」
宮語坐在龍背上,一如既往地交迭起了那雙矯健修長的玉腿,肌膚被黑袍一襯,白的驚心動魄。她撫摸著龍的青鬣,目光輕描淡寫地審視著林守溪,帶著微微的不悅。
林守溪微怔,他不太明白,為何經歷了這天搖地晃的大難,小語竟還有閒心吃這點醋。
宮語卻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莞爾一笑,道:「師靖與映嬋都是我一手養大的徒弟,於我而言與女兒無異,她們一個生死未卜,一個孤單無依,為師自是心憐,可是人生在世,本就隨時可能失去任何人呀,我們相聚太短,離別太長,若不好好珍惜每刻,我怕我湊不出那麼多回憶支撐到下次相逢哎師父若嫌徒兒沒心沒肺,儘管懲戒徒兒就是。
天風浩大。
宮語漫不經心地搖晃著雙腿,黑色的裙擺灌滿寒風,呼呼作響。
林守溪聽著她雲淡風輕的語氣,知她其實是在寬慰自己,心中感動,再次將這乖巧的徒兒抱住。
他一點點放鬆心神,直至內心寧靜無塵,才道:「小語可不是沒心沒肺之人,只是.你說你待師靖、映嬋如待親生女兒,哪有你這麼教女兒的?」
「我教的不好麼?」宮語從未質疑過自己的教育水準。
「你覺得呢?」
「師靖與映嬋在我身邊時,哪個不是乖巧可人得很,倒是你,她們自從認識你之後,一個個都轉了性子,非妖即媚,師父,你不好好檢討自己,怎麼反倒責怪起我來了?」宮語很是理直氣壯。
她也的確是這樣想的。
尤其是真國時,楚映嬋登門拜訪的那日。她本想給這個乖順的小徒弟展現師尊的嫵媚與強大,誰料那日,她反而被楚映嬋襯托得像個拘謹的小姑娘。這樣的小徒弟讓她感到陌生。
「楚楚在你面前乖,是她在寵你罷了。」林守溪無情地揭穿。
「哼。」宮語哪裡肯信,問:「那她們怎麼獨寵我,不寵你呢?你的顏面就這般一錢不值?」
「我」
林守溪神色變的嚴厲,道:「小語是真想挨罰了?」
宮語秀麗***的香肩微聳,紅唇勾著標誌性的清媚笑容,她對林守溪挑釁似地勾了勾手,語氣勾魂奪魄:「那日一戰,師父下手還是太輕了些,不痛不癢的,能讓徒兒瞧瞧師父的真本事嗎?」
林守溪拿這個似仙似妖的大徒弟實在沒什麼辦法。
層霄之上自有真瞳注視,這種時候,林守溪與她鬥鬥嘴也就罷了,可不會真做什麼出格之事。
行雨長吟著升空,越飛越高,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時寒時熱,到更高處時,還能看見氣層中激射出的極光,它們很美,像是凝結在冰塊中的電弧,也像是仙子飄遠的裙帶。
如海的黃昏無邊無際地鋪在面前,它看上去近在咫尺,又仿佛只是一個虛幻的夢境,遙不可
及。
「我覺得它更像是一塊幕布。」宮語說。
林守溪贊同點頭。
黃昏是一塊幕布,神明隱藏帷幕之後,俯視凡塵,操縱一切。
行雨一頭扎入了黃昏之中。
如果說黃昏是鎖,那她就是打開這柄鎖的鑰匙。
行雨循著父王的指示,在霧海黃雲中穿梭。
許多次,連她都要迷失了方向。
過了很久。
宮語的頭頂上浮現出一道彩光。
她循著彩光向上望去。
恢弘壯麗的景象碾入她的瞳孔。
上空,霞光縈空,紫氣東來,數以萬道的紅霓如鐵鏈橫鎖,數不清的金色眼球狀如漩渦,大放光明。紅霓與金光的盡頭,極光聚攏,沉出浩渺無垠的琉璃寶玉,琉璃寶玉高築,似塔似門,顯化諸天萬象。萬象之後,隱有人影晃動,金影盤旋,人影皆頂天立地,金影似鱗龍赤鳳。
行雨也被這恢弘的景象震住了。
她無法理解眼前的地方是哪。
更無法想像,黃昏之後,還藏著這樣的地方.這是,真正的仙宮?
「這裡是」宮語也震驚無言。
「南天門。」林守溪回答。
人間傳言天有九重,上有神宮,天庭托於浮雲之上,如島林立。南天門位於紫微星與北斗星遙遙相映之處,它是天庭的入口,可以直抵那處群仙雲集的神秘仙宮。
宮語在人間住了很多年,聽過許許多多關於仙宮的故事,什麼三清四御五老君,什麼太乙真人,救苦天尊,什麼三官大帝,四靈二十八宿不勝枚舉。
但作為一人修真者,她看的遠比凡人多,比凡人遠,所以她根本不信什麼仙宮的存在,這些傳說故事也只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同樣,對世界而言,仙人不在天上,而是行走在凡間的修真者。
今日,宮語抵達了南天門。
南天門外,行雨忽然感到一陣恐懼。
她像是一條途徑天門的鯉魚,渴慕的同時心中更生敬畏。
行雨扭頭看向林守溪。
林守溪點了點頭。
行雨終於鼓足勇氣,清嘯著撞上了那座碧沉沉的琉璃之門。
大門泛起陣陣漣漪。
行雨帶著林守溪與宮語沒入其中,消失不見。
另一端。
龍吟聲轟噪。
行雨從漣漪漾動的光幕中鑽了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外面看上去金碧輝煌的仙宮,裡面卻是死氣沉沉,它一片昏暗,宛若廢墟。惟有一根根參天玉柱發著白色的微光,盤繞其上的灰白巨龍如同活物,長髯飄拂,身軀蠕動,卻沒有要進攻的意思。
與此同時。仙宮的另一頭。
清澈澄明,霧氣繚繞的池水之中,一位正在沐浴的女子徐徐睜開了眼。
黑白分明的眼。
她不疾不徐地游曳過池水,順著灰白色的階梯走了上去,那雙沾著清水玉露的嫩足走過之處,灰土成玉,枯石成金,她信手一摘,晚霞被她取來,披在乳白色的玉軀之上,那頭長髮與晚霞一同變幻著光色,有時青黑,有時淡紫,有時又皎若銀雪。
她先看向了最高處的灰白王座,許久才收回目光,臉頰並無神采。
接著。
她回首望向南天門的所在。
她對著空空蕩蕩的灰白大殿輕輕吐出兩個字:「迎客。」
行雨來到了傳說中的仙宮。
她搖曳著龍尾,飛過了一座又一座雲上的府邸。
這些府邸的名字,他們無一不熟。
其中有毗沙宮、五明宮、化樂宮等天宮三十三座,灰白的宮殿在淡金層雲中若隱若現,死氣沉沉的屋脊***在外,像是天空的脊椎;三十三座天宮之外,更有寶光殿、天王殿、靈官殿等七十二重寶殿,寶殿大門敞開,陰氣沉沉,竟如鬼蜮。
「怎麼一個人影也見不到,這裡不是仙宮嗎?仙人都去哪了?」宮語環顧四周,更覺警惕,道:「這裡.怎麼像是經歷過大戰一樣?」
大戰
若真是大戰,誰又能殺掉諸天神佛?
「也許,現在的仙宮,只有真視神女一個仙子坐鎮了。」林守溪說。「嗯?」宮語殺氣騰騰地看向他:「一個?」
林守溪立刻反應過來,堅定地說:「現在是兩位。」
行雨聽後,也不服氣地吼了兩聲。
終於來到了朝聖樓外。
朝聖樓不同於那些縹緲雲間的仙宮,它莊重聳立,猶如銅鑄,其旁懸浮著諸多燃燒殆盡的隕星。朝聖樓兩側有字,書成一聯:「欲求長生府,參禮凌霄宮'。
穿過朝聖樓,便是靈霄殿。
殿中。
真視神女披著彩衣,跪坐在一張雲案前,珊瑚為飾的案上擺有丹藥仙果,瓊漿玉釀。
宮語沒有想到,自己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見到她。
她審視著這位只存在於傳說,卻從未露面過的至高神女。
真視神女很強,境界修為深不見底,仿佛天地本身,真視神女很美,她幾乎符合了宮語對於美的所有想像.出乎意料的是,這個真視神女的容顏與氣質,都與自己頗像。
行雨也變回了人的模樣。
她看向真視神女,感到吃驚,忙道:「沒想到神女殿下竟也有四隻手臂。」
「四隻手臂?」
宮語吃了一驚。
她的眼中,真視神女只有兩隻手而已,何來四臂?
「行雨,你在說什麼啊?你是飛太累,產生幻覺了麼?」宮語淡淡道。
「幻覺?怎麼可能我是龍,世上何物可欺龍瞳?」行雨不服氣,說:「這神女分明是紅裙四臂。」
「紅裙四臂.」宮語輕聲呢喃。
她猛地意識到,真視神女在不同人的眼中,形象並不相同。
她本以為這是障眼法,可哪怕她睜開法目審視,也瞧不出什麼端倪。
「不必驚訝。」
真視神女柔聲開口,說:「我本就如雲似絮,並無定形,你們心中所慕什麼,看到的自然就是什麼.在你們眼中,我像誰呢?」
行雨明悟。
在她心中,魂泉姐姐一直是最漂亮的,所以她眼中的真視,是一位紅裙女子。
宮語心中最漂亮的人是自己。
而林守溪
「林守溪,你看到了什麼?」宮語的語氣殺意凜然,宛若審問。
「是個纖腰長腿,山巒起伏的白袍美人,與小語頗像。」林守溪面不改色地回答。
「是嗎?」
宮語冷笑一聲,半點不信:「你在哄騙我,對嗎?」
「沒有。
「你就是在騙我!」
「小語要我如何自證?把眼珠子取出來給你看嗎?」
「不必,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如實交代就行。」
這樣的爭論顯然不會有結果。
他們分明是同仇敵愾而來的,誰料這師徒情誼竟穩固得像是慕師靖與小禾之間的姐妹之情一樣,不等真視神女
有多餘舉動,就要在內部土崩瓦解了。
行雨嘆了口氣,也無力勸說什麼。
三人終於在雲案邊坐下。
雲案之上儘是仙珍異寶,凡人只要嗅到它們的氣味,就足以脫胎換骨。
行雨摸了摸小腹,並無胃口。
林守溪與宮語也沒有去看桌案上的東西。
「我在雪山之巔見到了過去之我,他讓我來找你,說你會告訴我一切。」林守溪說。
「嗯。」
真視神女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有許許多多的困惑我們有很多時間,你不必心急,儘管發問就是,我會一一作答的。」
「世界樹之巔到底發生過什麼?過去之我為何會被釘殺在那裡?」林守溪問。
「此事說來話長."
真視神女沉吟片刻,道:「在說此事之前,我須先向你解釋這座仙宮的由來。」
「請講。」林守溪說。
「當年,蒼白為了淨化這個世界,讓跟隨她的生靈化作白骨沉入土壤,並許下了'大地顫鳴,白骨甦醒」的預言。當時,蒼白也考慮過,剛剛甦醒的人類記憶盡失,無比孱弱,她得想方設法保護他們成長,並提前為人類準備一套完善的修真體系。」
真視神女緩緩說道:「這套修真體系很簡單,人可以修道,修至仙人境時,便可飛升仙宮,成為仙人,在仙宮修至人神境後,便可以仙宮為跳板,飛入更廣袤的宇宙之中,追尋大道的精彩與恐怖.這是蒼白最初的構想,可蒼白沒有料到,在構築仙宮的這個環節,就出現了岔子。」
「蒼白當時剛剛割殘大腦,意識無比虛弱,以她自己的能力,已很難構築出一片完善的仙宮。於是,她將所有隨她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的功臣叫來了麾下。她命令群臣,讓他們一同冥想,一同想像出一座降臨在未來的恢弘仙宮。」
「群臣坐在廣袤的星野之下,開始了冥想,這場冥想持續了數百年,百年之後,在蒼白的主持之下,神明們終於靠著純粹的精神力,想像出了一座偉岸的仙宮,以及上萬位位列仙班的神人。」
「這座仙宮會在「大地顫鳴,白骨甦醒」的預言之後降臨人間,成為人類修道體系的一部分。這是未來法的最初運用,也是未來法迄今為止的極致之一。但」
「但連蒼白也沒有想到的是,大戰之後,這些原本忠心耿耿,英勇無畏的群臣們竟都起了私心,他們在構築仙宮之時,大都摻雜了自己的私念,更有膽大包天者,甚至起了修改天條之心。在蒼白的肉身死去之後,一夕之間,仙人之間的矛盾徹底爆發。」
「群龍無首,每一個神明都想成為仙宮的領袖,他們想在未來給自己謀求更多的利益,甚至是成為新的至高神。於是,未來的仙宮之中,一場神戰爆發,神明們將刀刃與長矛刺向了彼此。仍舊忠心耿耿的大臣幾乎被那幫逆臣賊子殺戮殆盡,之後便是逆臣賊子之間的殺戮.這場神戰險些令整片黃昏之海毀於一旦。」
「幸好,在創造仙宮之前,蒼白已提前在未來設下了一位神明—九明聖王。九明聖王以一己之力終結了這場仙宮之亂,仙宮動亂雖滅,卻不改凋敝,無奈之下,九明聖王只好將所有神明的屍軀驅逐出南天門。這些屍軀形成了如今的神墓,人類的修道體系也因此而徹底改變。
真視神女說到這裡,話語不由化為嘆息,似是不忍繼續往下說。
「等等,你到底是誰,為何會知道這麼多?」宮語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知道這麼多,是因為我也是創造黃昏之海的元老之一,也是唯一活下來的忠臣。若按這個世界的神話,你們或許可以稱我為
」
真視神女想了想,聲音平靜似水:「西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