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晌午時分。
寒江十三塢大當家石日厲、大塢主周望天率領著餘下數名塢主及長老,一行近百人隊伍浩浩蕩蕩的闖入齊家家府。
人數雖然不多,但各個實力不弱,最差的也有著地魂境中後期層面;
此般陣仗足可稱得上是寒江十三塢完全的中堅力量,僅餘少數幾名實力較弱的塢主留守在本部。
兩宗開戰,亦不外如是。
隊伍恐怖霸道的勢頭猶若泥石過江,瞬間掀的齊府雞犬不寧,護衛僕從一個個都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齊綰素的父親齊天鈞,被走在最前的七塢主和十一塢主架著,徑直來到院落之外。
十一塢主煙波鬼叟因為此前險些栽在陸風手上的緣故,此刻陰沉的臉上滿是憤怒殺意。
有此陣仗,他相信定能找回此前狼狽而逃丟失的顏面!
「拆了!」
在大當家石日厲的一聲喝令下,阻隔隊伍前行的院落外牆應聲被人轟破,地界一下寬敞了起來。
「父親~」
石昱聽得動靜連忙呼喚,看著那道熟悉的偉岸身影出現,心中的委屈一下爆發了出來。
石日厲遠遠得見跪在院中的石昱,看著後者肩膀處大片血跡近乎染紅了半件衣衫,臉上霎時陰雲遍布,殺意縱橫。
「豎子!」石日厲邁步上前,陰狠的瞪向陸風,「放了我兒!否則本座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陸風坐在院中石凳上,聽得叫喚,連身子都懶得坐起,僅微一側身,倚在背後的石桌之上,冷傲回應:「不想你兒立刻就死的話,立刻放了齊天鈞。」
聲音雖然不響,但卻極具壓迫,恰到好處的傳入了每個寒江來人耳中,透著一股難言的肅殺。
齊天鈞愣愣望著,因為陸風此刻臉上並沒有暗銀鐵面的關係,被挾持著的他沒有認出後者的身份,聽得竟真有人為救自己而來,不由滿是疑惑,對方到底是何身份?
又見齊綰素一臉恭順的立在陸風身旁,身子下意識偏向著對方,心中更是不解。
此般姿態,這些年來他只在女兒身上見過一次,便是跟著劍主的時候,何以眼下會對一名陌生男子如此?
石日厲上前一把掐住齊天鈞的後脖頸將之按倒在地,沖陸風厲聲喝道:「你動我兒一個試試?本座立刻碾碎他的脖子!」
「父親~」齊綰素瞬間紅了眼,滿是焦急。
陸風心中也是一慌,但表面卻仍舊不動聲色,嗤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大當家既有此興致,且管動手,此人與我可無半點血緣關係,死了也便死了,不妨數三息,我們一起動手如何?」
說話間一柄利劍已是懸在石昱頭顱,作勢就要一劍砍落。
石日厲看著慵懶坐著的陸風,眼中閃過一抹忌憚,後者那漫不經心的姿態,讓他心中渾然沒底,完全看不透對方心中所想。
若真如口中所言,並無干係,只是衝著齊綰素的姿色才幫襯相救死活不論,那他還真威脅不到對方。
自陸風神色中瞧不出半點破綻下。
石日厲將目光轉投向一側的齊綰素,見其神情震怖,雙眼濕紅,明顯一副絕望無助到極致的模樣,不由心中更是沒底。
「三~」
「二~」
陸風報數的聲音悠悠然傳出,明明極為凝重滿是壓迫,但語氣卻聽著猶如在遊戲一般。
齊綰素絕望間兀自跪了下來,朝齊天鈞所在重重叩首,「女兒不孝,救不了爹爹,在此給爹磕頭了。」
齊孤同父子、蘇懷瑾、殷小樓等人此刻無不被這千鈞一髮的緊張氣氛給驚得心頭髮怵。
「父親,救我啊~」石昱更是嚇得渾身癱軟,腹下隱有熱流淌出。
石日厲心神一盪,看著齊綰素此般已經在送終的架勢,終是動搖,眼看最後一息已過,陸風手指輕點,高懸的利劍待要落下之際,急忙叫喝:「住手!」
陸風嘴角揚起一抹清冷弧度,心中也是鬆了口氣。
石日厲退步道:「本座答應放人,你我一起將人給放了!」
陸風不耐煩的掃了石日厲一眼,厲聲道:「你沒資格與我談條件,若是不放,你兒便死!不過在下也非嗜殺之徒,若是確定齊天鈞並無大恙,以助在下討得美人兒歡心,你兒的性命,在下自當也沒興趣收割。」
他深知此刻絕不可退讓半步,被石日厲試探出端倪,表現得越強勢,於談判便越有利,但卻也不能太過激怒對方,話語需得張弛有度才行。
齊綰素低聳著腦袋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美人兒三字著實讓她心跳都快了幾分。
蘇懷瑾和殷小樓於旁看著,心中各有悱惻,『沒想到這傢伙扮起登徒浪子來還像模像樣的。』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一點也不在乎齊天鈞死活呢。』
也唯有她們最為清楚昨夜的商討,於諸多應對方法之中,唯有眼下這般故作漠然正面硬剛以殺相唬,最具成效。
事實也確如此般發展。
石日厲聽著陸風的話臉上泛起幾分遲疑。
一旁的大塢主周望天輕聲開口:「不妨先遂了那人的意,待成功救回少當家,再大開殺戒不遲,料那人今日斷無活路可逃。」
「放人!」石日厲陰沉著臉朝十一塢主二人下令,眼中滿是陰毒狠厲之色。
齊天鈞茫然的回到院中,有些如似夢中。
「齊叔~」陸風一聲恭敬的聲音將之喚醒,「可有什麼不適之處?」
問話間,已是自顧自拉過齊天鈞的胳膊,診斷起後者的氣息狀態。
齊綰素見父親滿臉警惕和懵態,連忙解釋:「父親,他是公子~」
齊天鈞一怔,看了眼石桌上隨意擱置的暗銀鐵面,心中頓時大喜,再無半絲戒備。
石日厲遠遠聽得陸風所喚的那聲『齊叔』,氣得後槽牙咯咯作響,哪會沒反應過來著了陸風的道,後者根本不會眼睜睜看著齊天鈞死!
「小子!」石日厲聲音滿是憤怒,吼道:「人我已還你,還不速速將我兒放回!」
陸風感應著齊天鈞的狀態,確信其安然後,撤回了懸在石昱頭上的利劍。
石昱連忙慌不擇路般逃回到了石日厲跟前,徐青青遲疑間還是跟了過去,儘管心中幽怨,但也知眼下若不跟隨而去的話斷難有更好下場。
想著石昱此前對自己的不滿,徐青青不禁將目光投向石日厲身上。
見後者雖然一大把年紀,但身子骨還算硬朗下,不由起了幾分心思。
顫顫巍巍靠近的同時,諂媚匯報導:「啟稟大當家的,那假冒夜羽劍主的人奪走了八塢主和九塢主的納具,還逼問出了十一塢主那座邪心索命之陣的事情。」
「你說什麼?」石日厲頓時臉色一寒,不善的目光瞪向石昱。
「該死的賤貨!」石昱作勢拔出一側隨從的刀就要朝徐青青身上砍去,但卻被石日厲給截斷在了半途,反手一掌甩在了石昱臉上,氣怒罵道:「逆子!她說得可是真的?你可知你此般口無遮攔會給寒江帶來什麼!」
這一刻,石日厲近乎殺了石昱的心都有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往小了說,會讓寒江失去人心,讓得那些塢主心存忌憚與戒備,畢竟能當上塢主之位的,大多都有著權柄在他手中擒著。
往大了說,要是傳揚開去是他寒江十三塢的人劫掠了衛道盟的鏢,還是押送邪陣陣圖的鏢,怕是會惹來衛道盟瘋狂的肅清之舉,不管是為了維護衛道盟正義之名掩蓋邪鏢之事,還是攘除劫鏢惡徒,都一會與他寒江十三塢不死不休。
現階段的寒江,可還敵不過衛道盟這般勢力。
想至此,石日厲滿含歉意的目光看向十一塢主。
卻見後者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儼然動了真怒的架勢。
石日厲明白,今日自己若是不做些什麼,勢必難以收場,當下沖石昱喝令道:「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寒江少當家!」
「父親!」石昱滿是猙獰求饒道:「我錯了,再給我次機會,我真的……」
石日厲一個怒目,將石昱求饒的話生生瞪了回去。
石昱滿是怨恨的退到一側,眼神陰鷙的瞪向徐青青,已是想好無數種讓後者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折磨手段。
若非因她的話,他斷不至於受這麼重的處罰!
不殺難消心頭之恨。
石日厲明白光是懲罰石昱斷然不夠平息諸多塢主心中的刺,朝最前的十一塢主喝道:「給我拿下那冒認劍主的狂徒!只要這些人死了,消息便傳不開。」
十一塢主目光陰厲點頭,自也明白這點。
殷小樓適時站出身,維護道:「大膽!本小姐都說了,他就是貨真價實的夜羽劍主,你寒江十三塢一而再的挑釁,莫不是不將我天夜劍宗放在眼中,不顧兩域協定,要與我宗為敵不成?」
石日厲目光瞪向石昱。
徐青青這時再一次開口:「大當家的,別聽她瞎說,此人就是假冒的,我和石哥都能證明,千真萬確,那天夜劍宗就是在胡攪蠻纏,拿兩域協定來威脅我們。」
見石昱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確認。
石日厲頓時殺意升騰,朝站在一側的七塢主喝道:「老七,你擅修劍道,既然對方自詡夜羽劍主,便去討教一二對方的夜羽劍法,記住,死生不論!」
大塢主周望天邪笑著附和:「若對方不願賜教,那便心中有鬼,我等殺之,料想再無人敢說半句。」
此話,明顯有意在說給殷小樓聽。
蘇懷瑾聽得要耍夜羽劍法,頓時心頭一慌,滿是擔憂的看向陸風和殷小樓。
卻見二人臉色平靜,嘴角各自都有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這讓她甚是莫名,倍感不解,這如何還能破局?
腦海兀自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但因太過離譜,不敢去深想。
遠處。
十一塢主見狀甩出一個陣盤,提醒道:「老七,那小賊實力不弱,我來助你一程。」
七塢主擺手,臉上帶著幾分輕蔑,但見陣法已落,是座提升靈氣運轉的輔助之陣,當下也沒推辭。
「亮劍吧!」
七塢主握住自己的佩劍,朗聲喝道:「能死在我這稗祟劍下,是你的榮幸。」
齊綰素笑著喝道:「我家公子劍法天下無雙,早已不滯於物,戳戳手指就能把你給殺了!」
因為父親安然歸來,她此刻的心緒前所未有的輕鬆,連帶著講話都透出了幾分頑皮之態,頗為可愛。
「不過~」殷小樓嬉笑著接話,「未免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東西瞧不出夜羽劍法的精妙……」
殷小樓逕自取出一柄軟劍投向陸風,「劍主哥哥~且就用我這柄吧,手感與夜羽劍十分相似的喔。」
陸風被殷小樓的這一聲『劍主哥哥』整得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下意識接過長劍;
入手的感覺,果然有著一絲熟悉之感,細看之下明白過來,此劍與夜羽劍的手柄乃是同一鑄材,尺寸大小也都完全一樣。
軟劍出鞘,隱有一股脂粉香氣外溢。
陸風狐疑的掃了殷小樓一眼。
細微的舉動頓時讓得殷小樓臉上羞紅遍布。
『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殷小樓心怦怦直跳,此劍可是她慰藉相思下專門給打造的,平素更是時常貼身懷抱著睡覺來著,嚴格而言都可算是她的貼身之物了,如今卻被心中的那位男人緊緊握在手中。
一想到這,殷小樓腹下就覺莫名的有些燥熱。
「公子~」齊綰素這時也大著膽子向陸風甩去了一物。
正是石桌上放著的那款暗銀鐵面。
陸風本無心佩戴,但望著齊綰素那滿臉期待的笑容,一時不忍拒絕。
『對味了~』
齊綰素看著陸風順從戴上,提劍朝前的架勢,嘴角都溢出了花,眼中滿是溫馨與緬懷。
此般情景,她這些年裡可無時無刻不在幻想著見到,如今終於如願以償了。
白衣、鐵面、夜羽劍!
這才是她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夜羽劍主。
輕雪雖然扮得極具神韻,但有些感覺,在她看來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扮演得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