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動

2024-08-14 08:09:37 作者: 南書百城
  第18章 心動

  轟隆隆——

  走廊上一片寂靜,長風帶來深秋的氣息,雨水急切地扑打在窗戶上,連玻璃也顯得搖搖欲墜。

  倪歌愣了幾秒,回過神,笑著埋下頭:「容嶼。」

  「……」

  「你除了欺負我,還會幹什麼?」

  她的聲音小而軟,臉上一笑,曖昧的氣息就消散了。

  容嶼心裡有些失落,卻又感到輕鬆。

  「欺負?」

  他嘴角微動,坐回去,「才這種程度,怎麼算得上欺負?」

  說話的同時,他腦子裡不受控制地,閃過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面。

  又搖搖頭,趕緊驅散。

  她正要開口說什麼——

  「倪歌?

  倪歌在不在?」

  醫生探頭出來,見她坐在塑料椅上,招手道,「來,來看看片子。」

  「你坐著吧。」

  容嶼主動起身,「我去拿。」

  倪歌抬起手,示意性地碰碰他的手指:「謝謝你。」

  容嶼一臉不屑:「嗤。」

  然而被她碰過的地方……

  直到他回到家,還在微微發燙。

  ……

  倪歌的腳踝沒什麼大毛病,醫生分別開了內服外敷的藥,囑託她回去好好照料自己。

  容嶼起疑:「你不會蠢到連藥都不會用吧?」

  倪歌大著膽子用小指頭戳他,反正自己現在只有一條腿能動,他應該也不忍心揍她:「我哪有你說得那麼蠢。」

  小指頭戳在容嶼硬邦邦的小臂肌肉上,每戳一下,就讓他的體溫上升十度。

  大老覺得,再這麼下去,他可能會熱到自燃。

  所以護送倪歌安全回家之後,他衝進浴室,洗了一個降溫的澡。

  然而半小時後……

  他在夢裡,又遇見了倪歌。

  容嶼:「……」

  她還是那副扮相,化著最適合這個年紀的清淡妝容,膚如凝脂,唇紅齒白,鹿眼又大又圓,睫毛卷翹,看人時眼神清清澈澈,乖得不行的樣子,軟乎乎的。

  不同的是,她在夢裡是長發——是她回來那天,他無意間在無人機顯示屏中看到的、後來被他給弄壞了的,那頭漂亮而柔軟的長頭髮。

  ……

  像是被人猛地甩了一耳光,容嶼立刻自夢中驚醒。

  他倏地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呼吸。

  正值午夜,雨還沒有停,窗外風聲雨聲爭相撲在玻璃上,發出嗚嗚的低鳴。

  此刻的時針指向三點,他發了會兒呆,口乾舌燥地披衣爬起來,按亮床頭燈。

  屋內霎時一片暖光。

  視線稍稍偏移,一眼就看到被自己擺在床頭的那件,倪歌穿過的襯衣。

  ……好像更熱了。

  容嶼張張嘴,起身給自己倒杯水,然後以一個極其頹敗的姿勢,坐到書櫃前。

  「我認罪……我有錯。」

  「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對她有那種奇怪的想法。」

  大佬兩隻手肘抵在膝蓋上,手指插進短髮,像一頭鬥敗的雄獅,一副對自己非常失望的樣子,「我發誓,我真的一直把她當妹妹。」

  屋裡一片寂靜。

  大佬難過極了,不願意接受事實,半晌,受傷地抬起頭:「難道,我跟宋又川一樣,進化不完全,是一頭禽獸嗎?」

  書架上的航模們:「……」

  「不對。」

  突然想到什麼,他趕緊又自問自答,「我沒幹過宋又川那種禽獸事,我是一個正直的人,她叫了我那麼多年哥哥,我關心她也是應該的。」

  書架上的無人機們:「……」

  滿柜子模型在這一刻化了形,同情地望著底下痛苦糾結的容嶼。

  「至於那個夢……」他舔舔唇,心裡這一關反反覆覆,還是過不去。


  五分鐘後,大佬在一眾模型的注視下,非常認真地從儲物間裡拖出本買回來就沒人看過的《夢的解析》,開始逐字逐句地研讀。

  而與他的水深火熱和懷疑人生相比,倪歌那頭就顯得十分風平浪靜。

  青年文學賽的複賽快要開始了,老孫像過去每一年一樣,風風火火地張羅賽場和競賽訓練,大清早就把小課代表召喚到自己身邊。

  「下午那個競賽講座的老師就過來了,我這邊文科組要開會走不開,你帶上你那個小朋友……叫什麼,什麼媛的來著,你叫上她,你倆一起去接一下老師,啊?」

  倪歌乖乖應下:「好。」

  「還有,我這兒現在事兒太多了走不開,你再幫我個忙。」

  老孫一邊說一邊從抽屜里抽出一沓競賽資料,「你上去幫我送一下卷子,左邊這一摞給黎婧初,讓她自己先拿著,不著急發;右邊這一摞就讓她先發掉,我下節課過去講。」

  倪歌笑吟吟:「好。」

  老孫人近中年,只有一個獨生的兒子,平時皮得像只猴兒,不比小姑娘乖巧可愛。

  因此當他眼前站著一個聽話懂事,還長得特別好看的小姑娘時,他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溢美之詞都疊加在她一個人身上。

  「倪歌啊。」

  「嗯?」

  「你成績這麼好,長得好看性格也好,好好學習,別早戀。」

  老孫語重心長,「你未來路還長,平台肯定也會很大。

  你身邊現在這些男生啊,那跟以後的,都沒法比!別被這些小男生的伎倆給騙了。」

  倪歌愣了一下,沒懂他怎麼突然提這個。

  但她還是點頭應聲道:「好。」

  離開辦公室,倪歌一瘸一拐地往樓上走。

  醫生開的藥有奇效,她的腳傷沒有完全恢復,但已經緩解很多。

  爬上四樓,走到拐角處,走廊上熙熙攘攘,一個高個兒男生從她身旁擦肩過,腳步突然一頓,折身又轉了過來,攔住她的去路:「同學。」

  倪歌聞聲,抬起頭。

  「同學。」

  男生高高大大,穿著高三年級的校服,鼻樑上架一副黑框眼鏡,斯文俊秀。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指指她手中的卷子,「我幫你拿吧。」

  倪歌總共只拿了薄薄的兩摞紙,一點都不沉。

  她有些意外:「謝謝你,不過沒關係,我自己拿得動。」

  「那我扶著你上去吧。」

  男生真情實意,「你腳是不是受傷了?」

  「我……我沒事,不嚴重,不影響走路。」

  倪歌有些不自在。

  她不喜歡陌生人碰自己,也不明白這才過去一夜,路人甲怎麼突然就對自己這麼熱情,「謝謝你,不用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男生不好再強求。

  只好跟她保持一段距離,並肩走在她身邊。

  課間走廊上人來人往,不時有人回頭看過來,倪歌沒多想,學生時代,男生女生並肩總是令人矚目。

  然而走出去沒幾步,男生忍不住問:「你是倪歌?」

  倪歌微怔:「對。」

  「你昨晚那個……」男生有些侷促地撓撓頭,「舞跳得很好看。」

  「啊,你說這個。」

  倪歌一聽就笑了,非常誠懇,「我姑姑跳舞比我好看多了,等明年她的舞團全國巡演,你也可以去看呀。」

  男生還想說什麼,兩人停在高三一班門口。

  倪歌剛要進門,又被他叫住:「那個,你……」

  「嗯?」

  「……算了,沒事。」

  男生欲言又止。

  然後難過地轉身走了。

  倪歌:「……」

  今天學校里的人,怎麼都奇奇怪怪的。

  她沒多想,轉身進一班,腿還沒完全跨過去,就聽到一陣魔音穿耳的喧鬧聲:

  「容嶼今天早上沒來上學?


  他要是來上學了那才不正常好嗎!昨天校慶結束我回禮堂拿東西,你們猜,我看見什麼!」

  一個高個兒男生浮誇地站在椅子上,以一種宣講的姿態,呼朋引伴地大聲吼,「就嶼哥啊,他脫了衣服把我們的新校花按在懷裡!」

  周圍圍滿了吃瓜群眾,沒一個人信他的鬼話:

  「不可能,容嶼根本不喜歡女生!他眼裡只有他那幾架破飛機!」

  「你做夢呢吧!你他媽都跟容嶼相處三年了,這個學校除了宋又川,你見哪個女生入過他的眼!」

  「是啊,容嶼他平時那麼……不是,等一下——」宋又川突然反應過來,「我他媽怎麼就是女生了!」

  ……

  一片亂七八糟的討論聲里,目擊證人捶桌嘶吼:「是真的!我用人頭保證!我還聽見他說,你現在不從我身上起來起來的話,以後再也別起來了!」

  空氣沉默三秒。

  爆發出一陣尖叫:

  「啊啊啊!現場傳回賀電!你昨晚去看現場怎麼不叫我!這種事情不成群結隊還有什麼樂趣!」

  「我日,我見過鐵樹開花都沒見過容嶼談戀愛啊,大佬不愧是大佬,一上來就這麼刺激!」

  「不是,那姑娘昨天晚上剛被論壇熱帖評成新校花,今天你就告訴我們人家有主了?

  大佬下手也太他媽快了點吧?」

  「要不說人家是大佬呢,這速度,這禽獸事兒,不是狠人都做不出來。

  我就問問你,這要是你,你敢大庭廣眾?

  你敢大晚上的,就在禮堂裡頭?

  還不關門?」

  ……

  在快要將天花板都掀翻的尖叫聲里,倪歌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試卷,打算先溜。

  然而下一秒——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一道清越的男聲劃破嘈雜的討論,容嶼單肩扯著書包,懶散地抱著本厚厚的書,一邊打哈欠一邊走進來,「來,大聲點兒,讓我也好好聽一聽。」

  站在椅子上的電線桿男生從看他進來的那一秒就開始慫了,說話都結巴起來:「我……不是,嶼哥,我這不是……」

  「來。」

  容嶼語氣很溫和,「沒事的。」

  「我真沒……」

  「你聽不見我說話?」

  下一秒,容嶼語氣陡然加重,一把將手裡厚厚的書拍到桌上。

  「咣」地一聲巨響,滿室瞬間鴉雀無聲。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頭,聲音帶點兒狠意,一字一頓,「再大聲講一遍,讓、我、也、好、好、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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