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陶瓷坊的配合,康雲酒坊的事情處理得十分順利。
蘇雲朵帶著張平安與陶瓷坊的孫老闆又簽訂了下一個年度的陶瓷酒罈、酒瓶的供貨協議,因為對康雲酒坊心存愧疚,這次孫老闆特地讓出了一成利。
康雲酒坊經過幾年的發展,基本占據了北地和西北地區至少七成的市場,上乘的品質良好的口碑,使得市場的占比還在穩步上升中,需要的酒罈、酒瓶的數量自然也是連年穩步上升,故而這次孫老闆雖說只是讓了一成利,其總數目卻並不少。
當然蘇雲朵看重的並非這一成利,而是孫老闆的態度和誠意。
若非孫老闆處理得當,蘇雲朵心裡是有換一家陶瓷坊合作的打算,畢竟庸城也並非孫氏這一家陶瓷坊,孫氏陶瓷坊甚至不是庸城最大的陶瓷坊。
當年之所以選擇孫氏,也是被孫老闆的誠意所打動,所幸孫老闆十分重視與康雲酒坊的合作,依然是當年那個富有誠意的孫老闆,才能讓孫氏繼續成為康雲酒坊的合作商。
蘇雲朵在康雲酒坊忙了大半日,待與孫老闆簽訂了合約,已是未時三刻,這才有了空閒關注孩子們的情況。
五個孩子連同最小的樂姐兒是第一次被允許進入酒坊的生產間,由小曾師傅親自帶著他們參觀了整個酒坊,從原料的挑揀間到最後的酒窖走了個遍,雖說只是走馬觀花,那些酒味重的工間甚至只允許他們隔著門窗張望了一番而已,卻依然令孩子們興奮不已。
聽著孩子們嘰嘰喳喳興奮地說著這一日的見聞,蘇雲朵心裡最慶幸的是這個酒坊建造時的用心。
若非這個酒坊建造時費了些功夫,將所有的工間用防風防雨的走廊串聯在一起,就算她有心讓孩子們來酒坊長長見識,她還真不敢這個季節帶著孩子們來參觀。
忽冷忽熱別說對孩子們,就是對大人也是大忌。
這個時節帶孩子們來酒坊長見識,曾茹心裡是十分反對的,自到了庸城,她恨不得將喜哥兒拘在屋裡不出門,最終卻架不住喜哥兒的懇求,又見蘇雲朵剛滿兩周歲的樂姐兒也一同帶上了,這才壓下心裡的不滿陪著來了酒坊。
到了酒坊之後,發現這裡的建築完全顛覆了她的想像,及至參觀完整個酒坊,曾茹終於明白蘇雲朵為何無視嚴寒帶著孩子們過來參觀的原因了。
這樣特別的建築群,雖說看著有些讓人眼暈,好處著實太多。
在酒坊所有的工間穿行,根本無懼颳風下雨,帶著孩子們在走廊和工間穿行,幾乎感覺不到太大的溫差。
「娘,臭!」相比與其他四個孩子,樂姐兒就沒那麼興奮了,撲進蘇雲朵的懷裡,將自己的袖子伸到蘇雲朵的鼻子前很是嫌棄地抱怨道。
蘇雲朵自是明白樂姐兒的意思,這小丫頭最不愛聞酒味,偶爾陸瑾康有應酬身上帶上酒味,就非逼著陸瑾康沐浴更衣之後才會與之親近。
今日跟著大家在酒坊里走了一遭,先前還好些,待興奮勁過去,聞著身上帶的酒味整個人就有些不好了。
「妹妹,哪裡臭了,香著呢!」大妞妞在某些方面與楊傲群很有得一拼,七歲大的孩子已經能喝上一小盅果酒了,這會兒聽了樂姐兒的話,抬起自己的袖子用力嗅了嗅,露出一個陶醉的表情道。
樂姐兒不樂意了,將頭埋進蘇雲朵的懷裡大聲道:「臭!娘,香!」
今日蘇雲朵沒時間進釀造工間,身上沒帶上酒氣,沒有樂姐兒不喜歡的酒味,保留著她最愛的熏衣草香味。
從酒坊回府,陸瑾臻已經接到了從葛山村來的藥材,十數輛馬車基本都是經過葛山村的藥材工坊加工而成的中成藥,其中半數以上是金創藥和凍瘡藥膏。
其中有兩輛車上全都是孔老夫人精心為蘇雲朵準備的葛山村特產,風雞風鴨風魚乾各式菜乾應有盡有,都是蘇雲朵愛吃的,另外還用兩大籮筐用厚厚的稻草裹著帶著淤泥的鮮藕。
風雞風鴨風魚乾在北疆也能買到,只是味道遠不及葛山村的出品,鮮藕在北疆卻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物。
第二日蘇雲朵親自下廚為大家用鮮藕做了兩道菜。
一道是挑選最鮮嫩的藕切成薄片直接清炒,一道是用老藕做的桂花糖藕。
清炒藕片做起來簡單,吃起來清爽,在這樣北疆寒冷只有窖藏大白菜的季節,就成了桌上一道美味佳肴。
蘇雲朵在做這道清炒藕片的時候也用了些心思,削皮切薄的嫩藕片用白醋泡了半盞茶的時間,這樣炒出來的藕片不但不會變色且有透明感。
鍋中加油燒熱,放入蔥白末和薑片炒出香味,濾去蔥白末和薑片,將藕片倒入鍋中翻炒,邊炒邊緩緩倒入少量清水,炒至藕片有些透明感,撒入鹽和蔥葉末炒勻後起鍋。
簡單的一道清炒藕片端上桌,既養眼又美味,自是個個叫好,吃得十分滿足。
待飯用得差不多,那道用老藕做的桂花糖藕也就可以上桌了。
為了這道桂花糖藕,蘇雲朵可是早早就先去廚房忙過一陣子了。
桂花糖藕是江南地區的傳統小吃,桂花風味濃郁,以蓮藕、糯米、桂花為主料,輔以冰糖製作。
庸城大帥府的廚房裡材料十分齊全,製作桂花糖藕需要的桂花、糯米還有冰糖應有盡有,否則蘇雲朵想做也做不出來。
此時糯米也泡了有將近半個時辰,正是蘇雲朵想要的狀態,於是將泡好的糯米填入藕洞中。
開始的時候,用勺用手直接往藕洞填糯米,效率實在很差,蘇雲朵眼睛在廚房裡轉了一圈正好看到掛著的漏斗,讓人拿過來一試,卻因為漏斗口太大藕洞又太小,並不合意。
蘇雲朵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讓人去書房取來一張比較厚實的白紙,三下兩下將其捲成漏斗形,下方剪一個小口,將小口塞入藕洞,糯米倒入紙做的漏斗,拿了根筷子輕戳糯米,很快就將糯米填入藕洞中。
待糯米裝到九成滿,在藕的切口處插幾根兩頭尖小竹籤,然後將先前切下備用的藕節蓋在小竹籤的另一端使之重新合二為一。
這裡就不得不提一提這個藕節子了。
蘇雲朵回頭再來找這個藕節子的時候,卻並沒有找到,原來廚娘並不知道這個藕節子還有用處,在蘇雲朵不注意的時候將藕節掉進了旁邊的垃圾簍里。
待蘇雲朵回頭找的時候,才發現藕節子不見了,四下里詢問過後才知道已經被手動進了垃圾簍,所幸這個垃圾簍剛清洗過,裡面也只丟了藕節子罷了,否則蘇雲朵還真是要有些頭疼了。
待數節老藕填好了糯米,將封口的藕放入一個大鍋內,放入冰糖,倒入清水沒過藕,蓋上鍋蓋,大火煮開後轉中火煮約半個時辰,這時用竹籤子合縫的藕節處就能看到有脹開的糯米擠出來,熄火悶兩刻鐘之後,撈出藕切片擺盤,爾後再撒些許干桂花澆上收了汁的糖水。
這道桂花糖藕,既有老藕的粉,也有糯米的綿,更有冰糖的甜,一上桌自然深得大家喜歡,便是那病在床上的貝氏也一口氣吃了兩片。
既然接到了藥材,陸瑾臻自是無法在庸城久留,待康雲酒坊那邊的醫用白酒裝車完畢,帶著兩支車隊回勃泥城去了。
蘇雲朵少不得要將葛山村送來的特產分了一半給勃泥城送去。
待陸瑾臻帶隊離開庸城,蘇雲朵開始收拾行裝,她的目的地自然不是勃泥城,而是燕山府和葛山村。
去燕山府的目的是要將燕山府那個莊子裡的糧食全部運來庸城,原本這件事無需蘇雲朵親自去辦,只是她從這次負責葛山村的藥坊押送藥材過來的鐵頭那裡聽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孔老大夫病了,時好時壞已經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時間,為此在京城開藥鋪的孔二爺上個月帶著孫宏飛和蘇澤臣特地從京城趕來葛山村,集三人之力卻依然沒能讓孔老大夫的病情有所起色。
原本這事蘇雲朵只與楊傲群和曾茹提了提,在離開庸城之前她並不想讓歡哥兒和樂姐兒知道,只是歡哥兒這孩子賊精,也不知他到底是從哪裡察覺到了蛛絲馬跡,蘇雲朵這邊還在收拾行裝,他就找到蘇雲朵表示要跟著蘇雲朵去燕山府和葛山村。
從庸城到燕山府再到葛山村少說也要八百里,這個季節出行就算再順利也得十天左右,可不比從勃泥城到庸城只有百十里,一兩日可達,蘇雲朵自是絕對不敢帶上歡哥兒同行的。
「娘是答應過你,要帶你去葛山村看看娘長大的地方。只是這次娘有急事,必須儘快趕到葛山村,所以沒法帶你,待明年開春天氣暖和,娘一定帶你去。你聽娘的話,好好跟先生讀書習武,娘再交給你一個任務,替娘照顧好妹妹,能辦到嗎?」蘇雲朵蹲在歡哥兒面前,雙手放在歡哥兒的肩上,眼睛與他平視,態度十分認真而慎重。
也許是蘇雲朵的態度感染了歡哥兒,也許是因為得了蘇雲朵的承諾,歡哥兒沒再堅持,而是鄭重其事地對著蘇雲朵占了點頭:「娘放心,我會照顧好妹妹的!」
蘇雲朵之所以如此著急要跑這一趟,著實是因為鐵頭的話給了她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她很怕這次不去,連孔老大夫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畢竟孔老大夫如今的年齡已經上七十了,在這裡人到七十是確確實實的古來稀!
蘇雲朵帶著紫蓮、紫蔦兩對夫妻還有十來個護衛一路從庸城出發直奔燕山府,到了燕山府留下紫蓮、紫蔦兩對夫妻,讓他們直接帶著她的信物去郊外的莊子調糧,她自己則挑了四個護衛帶著紅桃和紫菱兩丫環與鐵頭一行奔葛山村而去。
「姐,這大冷的天你怎麼會來葛山村,歡哥兒和樂姐兒呢?」蘇澤臣一見到蘇雲朵劈頭就問。
蘇雲朵伸手就給了蘇澤臣一個腦兒崩:「你都說了天冷,怎好帶上那兩小的?師父的身子如何了?」
提起孔老大夫的身子,蘇澤臣臉上的笑容淡了,有些難過地說道:「不是很好。」
孔老夫人聽過蘇雲朵來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蘇雲朵出現在她的面前,依然還以為自己是眼花了呢,待確定是蘇雲朵,拉著蘇雲朵的手直埋怨:「老頭子年齡大了,生病乃是常事。這大冷天的,哪裡當得你如此奔波。」
蘇雲朵緊了緊握著孔老夫人的手道:「雖說先生沒有收我為徒,卻教會我許多,自當敬先生為師,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別說只是天寒下雪,就算是下著刀子,也當過來探望先生。」
蘇雲朵這寥寥幾句話並非虛言,她是真的將孔老大夫當成自己的先生。
在蘇雲朵的心裡,孔老大夫不但是先生,還是恩人,當年若非孔老大夫,蘇誠志的病哪裡能好得那麼快那麼徹底。
若不是蘇誠志的病很快就好了起來,他們一家必定還有過上很長一段艱難的日子。
所幸孔老大夫的病情並沒有蘇雲朵預想的那麼嚴重,可是比起幾年前,孔老大夫的確虛弱了許多,看著床榻上的老人,蘇雲朵的心裡真的又酸又澀又難過。
孔老大夫雖說身子虛弱了許多,神志卻清醒得很,見到蘇雲朵自是十分開心,與蘇雲朵說了會話,便開始催促蘇雲朵離開:「你如今是北疆大帥夫人,可不能就這樣將子健和孩子們丟下不管。我這把老骨頭雖說不中用了,卻也暫時死不了。你今日好生歇上一夜,明日趕緊回去,該忙啥忙啥去!軍中需要藥品,只管告訴鐵頭和老二,他們會安排的。」
就這樣匆匆趕來葛山村見了孔老大夫一面,蘇雲朵連夜又與鐵頭和孔二爺商量著訂了一批金創藥,第二日就依依不捨地帶著她自己的人離開葛山村趕回燕山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