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三個先圍繞著曬場跑上十圈。」老爺子命令道。
三人依言照做,清遠小跑著跟在姐姐的身後,心裡很不是滋味,既憤怒又憋屈,欲言又止了好一陣,最終還是雙拳緊握,憋了一口氣把心中的委屈與不平發泄了出來。
「姐姐,是你給爺爺建議讓我們一起習武的嗎?」清遠的聲音有點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為氣息不穩,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跑動著的清瑤愣了一下,放慢了腳步,使其同清遠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側頭望著弟弟那張極力隱忍著憤慨的臉,隨即又很快的收回了視線,一邊保持勻速跑動,一邊頭也不回的回覆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別以為爺爺偏痛於你,你就可以左右干涉我和爹爹的人生……」清遠紅著眼,憤怒的低聲暴呵道。
清瑤回過頭,從鼻息里散發一聲極度輕蔑的冷哼聲,毫不留情的直戳現實最為殘酷的一面:「你的人生?清遠,你已經十二歲了,這麼多年來,你和父親已經被祖母給養得都成了溫室花房內禁不起風吹雨打的『嬌花』了,我們夏家遭遇了如此變故,目前我們連一家人能不能吃飽穿暖,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尚且是個問題的情況的情況下,你覺得你的人生還會是曾經所規劃的那般去走向嗎?」
對於姐姐這一番直白而傷人的諷刺話語,清遠很是感到心寒與不信,他相信,皇上定然是被朝中奸逆之臣一時所蒙蔽,憑藉祖父三十多年來拼死博來的戰功,不可能皇上就真的這麼一下子全都抹滅了,皇帝重新啟用祖父,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皇上……皇上對夏家的發落只會是暫時的,我相信總有一天,皇上很快就會收回之前的聖旨,到時候,我和爹爹就可以繼續考取功名,重新將夏家發揚光大,若是我現在將曾經學了十多年的書本丟棄,等到了那一天,我們夏家的男兒又將如何來光宗耀祖?」清遠底氣十足,慷慨激昂的義正言辭的辯駁著。
清瑤頓時就被弟弟這『天真且未卜先知』的話語給弄得失聲譏笑了出來,笑容在臉上一閃而過,隨即便伴隨著她越往下說的話,逐漸的嚴肅起來:「清遠……你每一句都是你相信,你認為,由此可見,你還是太嫩了……」
「你憑什麼這麼武斷的來評價我?」清遠紅著臉,如同憤怒的獅子一般。
「你別急著反駁,先聽我說完……我現在不想同你來爭論這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我只知道,目前我們一家七口還寄住在別人家裡。我只知道寒冬即將到來,我們一家人還沒有任何過冬的準備,目前我們一家面臨最最困難,最最迫切的事情,是要如何活下去,如何熬過這個足以每一年都凍死許多人的寒冬。我只知道,是個男人,就應該努力讓家人吃飽穿暖,上敬長輩,下護幼弟,這才是為人子女應該做的,男人,不是只會當一個墨守成規,不願接受現實而被家人用血汗來供養出來的米蟲,若想當一個頂天立地的驚世大英雄,前提條件就是先要有能力撐起一個小家,才能有資格說以後的事情……」
清瑤的話,句句都重重的砸在清遠的心上,生痛生痛的……
有羞愧,有怒惱,有動搖。
這一番話,顛覆了曾經從懂事之時拿起書本起,所灌輸在他腦子裡的全部理念。
看著受了極大衝擊的大弟這番呆愣模樣,清瑤知道,這一番話,清遠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於是,清瑤無聲的暗嘆一聲後,便加快了步伐朝前奔去。
「清遠,你個小崽子在發什麼楞,是不是皮又痒痒了……」曬場火堆邊的老爺子看到清遠跑動的速度越來越慢,頓時就一聲暴呵,拐杖在地上重重的一敲,直把愣神中的清遠給嚇得一驚,看著姐姐的逐漸同他拉開的距離,一咬牙如同炮仗般的追了上去。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姐姐,你剛才真是庸俗得可以……」追上去的清遠衝到姐姐身前,氣憤的扔下這一句直把清瑤雷得外焦里嫩的話後,望著換成姐姐這一副呆愣的模樣後,心裡那叫一個舒坦啊!
望著弟弟好似出了一口惡氣的囂張模樣,清瑤只能暗自搖頭:「死讀書的後果,果然太塗毒青少年了,看來今後這洗腦的改造之路,其修遠矣……」
夏子安和老爺子說實話,很是好奇剛才姐得兩個究竟都說了些什麼?不過兩人也知道,此刻不是詢問這話題的時候。
三人跑了十圈熱身之後,訓練便正式拉開了。
夏子安蹲半個時辰的馬步,清瑤姐弟兩個一刻鐘的馬步,緊接著,便是拉伸三人的筋骨,於是乎,在黎明到來之際,有些容易驚醒的村民恍然能夠聽到,從曬場上傳來那一陣陣男子若隱若現的悽厲低吼痛苦叫聲。
一個時辰天亮後,三人被嚴厲的老爺子摧殘得那叫一個悲慘啊!
三人拖著渾身每一顆細胞都無比痛苦的身軀,一瘸一拐的苦著臉回去洗漱,準備迎接天亮後新一輪的日常工作。
下午時分,匠人們剛剛吃過午飯休息了一刻鐘後,正準備接著開工之時,沒想到,卻看到一大隊人馬朝著這邊走了過來,眾人都很是好奇的矗立觀看著。
三匹大馬拉著的馬車上,緩緩走下來一群穿著艷麗絲綢的富家裝扮之人。
一名消瘦的老頭走在最前方,直直的朝著夏老爺子走了過來,目光很是激動的模樣,好似久別的親人一般三兩步的急匆匆走到夏老爺子的身邊,一把緊緊的握住老爺子的手,不住的搖晃著,哽咽說道:「大哥,小弟如今看到你身子大好,真是太高興了……」
好些沒有見過夏定康的眾人聽聞後這才明白,原來這個老頭子,居然就是那個沒有良心連給祖宗修葺房屋錢都貪的夏定康。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鄙夷的,輕蔑的,咒罵的聲聲匯成一片,而夏定康卻好似壓根就沒有聽到似的。
「在沒有回來給逝去的父母以及祖宗找到一個遮風避雨的容身之地之時,作為兒子的我,怎麼敢死呢!死了不是連祖宗的面都不敢去見了嗎?不知道二弟你覺得呢?」夏定邦生平第一次,寒著臉,如此尖銳的諷刺著自己的同胞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