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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卷空城 第4章 葉相的旅程(下)

2024-08-14 08:57:06 作者: 貓膩
  五台是我家,人人都愛她,若你沒有錢,哈哈哈哈哈。 ——葉相僧游五台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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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同學,除了白雲寺不收mén票,其它的寺廟基本上都要收,全部加起來,怎麼也得一百五吧?……一百五?那是折扣價,當前旺季,沒個小二百,怎麼也拿不下來!」圍在葉相僧周邊的幾個黑導遊不停地勸著他,在這些人的眼中,獨身一人,看著像個初中生的葉相僧,很明顯是一塊香噴噴的féirò。

  「跟著我走,我帶您進,進山mén票五折,其餘的mén票全送!我收多少?怎也不能多收,就這個數。 」一個黑導遊在葉相僧的面前伸出拇指和中指,分的極開,就像螃蟹的兩隻大螯。

  葉相面無表情地看了這些俗人一眼,忽然微微一笑。

  此時的他早已除了面上的口罩,清俊童稚的容顏忽然一笑,就像是幽靜山谷半山腰上那朵最潔淨,最嫩美的小黃hā骨朵忽然綻放,麗光四shè,頓時擾了那些黑導遊的心神,讓眾人呆在了原地。

  而等這些人醒過來的時候,場間早已經沒有了葉相僧的蹤影。

  ……

  ……

  取下頭頂的帽子,葉相僧mō了mō帽子夾層里的一百一十六塊零三角的鈔票,笑了笑,在人間這幾十世,雖然遇見過不少風險。 也總被那無趣又凶又惡的大勢至一次一次打死,但他始終還是保持著菩薩地風範,只在各處寺廟裡修行,像今天這般胡鬧,倒是極少見的。

  逃票?或許易天行才做得出來吧,看來自己也是受了這小子不少感染。

  他mōmō鼻樑,抬步往山上走去。 身後山mén外那些黑導遊還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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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得山mén。 只是一片青翠之sè映入眼帘,將自己的嗅覺關閉了,止了滿山香火的俗味熏鼻,葉相僧頓時覺得這五台山的風光乾淨了起來,回復了一抹自己熟悉和喜愛的靈秀之sè,不由滿心歡喜,腳步加快。 循石階而走,逢寺廟而入。

  雖然四處逃票潛入寺廟參觀,卻沒有hā費他太多時間,因為這些廟熟悉,而且裡面供的菩薩羅漢也不會讓葉相有拜倒於地地資格,只是在偏殿裡看見普賢菩薩的寶像時,葉相微微怔了怔,合什行了一禮。

  五台山乃是文殊道場。 所以各廟正殿裡往往供地都是文殊菩薩的寶像。

  葉相僧自然不會自己拜自己,所以是逢正殿而不入,只是這般做法,卻落在了有些有心人的眼中,大感奇怪。

  此時他已經脫了帽子,lù出光頭。 人人都知道他是和尚。 本來這些五台山的僧人們都以為他是遊方僧,並不怎麼在意,但看他偏偏不拜正殿文殊,卻留了些心思在他身上。

  往五台山一幽靜谷中去,由南而入,不知怎地人竟漸漸少了起來。 谷中清涼一片,偶有山風吹過,帶動頭頂一線天際里的蔓草荒枝簌簌作響,好不幽靜。

  葉相僧讚嘆道:「好一處清涼所在。 」

  剛說完這話,迎面一座破落的寺廟便入了他的眼帘。 只見那寺廟紅牆卷皮。 灰sè斷垣在旁,正殿極小。 殿上地黑灰瓦片上滿布著深青sè的濕苔,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來修理過,看著十分淒涼。

  而在正殿之前,卻有個牌子,寫了很模糊的三個字:「清涼寺。 」


  ……

  ……

  「這地方有些眼熟,倒似許多年前來過似的。 」葉相僧微微皺眉,但文殊前數十世的記憶āo雜在一起,讓他有些記不分明,只是覺得這清涼谷外的清涼寺與自己應該有一段故事才對,旋即他一拍腦mén,傻呵呵笑道:「那本叫鹿鼎記的小說里,韋小寶不是便入了清涼寺嗎?葉相啊,你又記hún了。 」

  在省城小書店裡當了好幾年的低級圖書批發商,葉相僧看地閒書也漸漸趕上了易天行的水準。

  然而清涼寺能給葉相留下深刻印象,自然不是武俠小說提到過這麼簡單。

  寺前有一方大石,黑綠相雜,十分普通,卻非常突兀地擺在院中,不知道偌大一塊方石,是怎樣被人運進寺內,又是為何一直擺在此處。

  葉相僧的目光在這巨石上一掃而過,心頭微怔,噫道:「為何這石頭如此面熟?」

  不及多想,他輕踏一足,於空中凌虛而上,施施然踏著空氣上了巨石,雙腳落在石面之上,舉目望去,只見清涼寺破敗不堪,各處院角里雜草叢生。

  「南無我佛,憑那本小說,也應該有些善男信nv來拜才是。 」

  他正微笑想著,打從寺院外面卻傳來雷吼一般的聲音:「那外山和尚,為何踩在我五台寶石之上,好不放肆!」

  說話間,從清涼寺外行入一夥僧人,這些僧人油光粉面,腰寬體féi,一看便是平日裡營養有些過剩,罵咧咧地便沖了過來,殺到黑青石下,將葉相僧圍住。

  葉相僧一愣,行了一禮道:「諸位師兄有禮,不知小僧有何冒犯?」

  「你踩在哪兒的?不長眼的和尚。 」有一個féi和尚冷笑罵道:「此石乃是我五台鎮山之寶,傳說中,是當年文殊菩薩親往龍宮討來地歇龍石,你居然敢踩在上面,也不怕折了福壽。 」

  葉相僧微微一笑,諸般前塵往事盡數湧上心頭,將這石頭的來歷清清楚楚記了起來——當年五台山叫五峰山。 文殊菩薩尚是童子時遊歷至此,於諸生眾中說法,因心憂五峰山天氣炎熱,所以親往東海龍宮借了塊歇龍石。 當時借石之時,還曾與龍王家發生過些不愉快,最後還捉了幾條小龍關在了那個清涼谷里,直到很久以後才放了出去——葉相想到自己腳下這塊方石竟然也是從東海里搶過來地。 不由便想起來歸元寺後園裡的那位,童顏湛清光。 呵呵笑道:「看來與大聖的緣份著實不淺。 」

  底下圍著他的幾個féi和尚,看著這個漂亮的外山和尚竟然不答自己問話,不由又怒又氣,罵道:「你聾了不是?」

  葉相僧滿面慈悲問道:「這石頭踩便踩了,當年文殊菩薩也是心憂眾弟子不敵酷暑,才會從東海借來此石。 諸位師兄如此惡言相加,不免有違菩薩本意。 」

  féi和尚罵道:「你也不瞧瞧你的嘴臉。 這石頭乃是文殊菩薩坐石講經神聖所在,豈能容你隨便踐踏。 」

  葉相僧眉頭一挑,沉默半晌後,悠悠嘆道:「踩便踩了,那又如何?」

  「嗯……」féi和尚皺眉少許,似乎在盤算什麼複雜的事情,半天后咕嚕道:「破壞文物保護,罰款吧。 」

  「罰多少?」葉相僧依然是沒有表情。

  「兩千。 」

  ……

  ……


  葉相僧苦笑了。 還好,沒有想哭地衝動,跺跺腳,似乎想把這石頭上地青苔踩下來。 從石上慢慢爬了下來,他拍拍手中地濕泥,對著身邊的幾個féi和尚又行了一禮。 溫柔說道:「師兄們真是獅子大開口了。 」

  領頭地féi和尚長的有些黑,油光蹭亮,特像魯智深的打扮,一拍他肩膀,嘻嘻ān笑道:「師弟出來遊方,總有廟裡報帳,怕些甚?至於說到獅子大開口……」他轉頭望向高處的山峰,那裡文殊菩薩的騎獅雕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地面上也多出了一絲驕傲:「……你要知道,咱們五台山。 本來就養著天底下最厲害的一頭獅子。 我們口不張大點怎麼行呢?」

  葉相僧哭笑不得,一甩手。 便準備離開。

  那幾個和尚lù出凶顏攔住了他,本來這些和尚是從山腳下的寺里跟上他的,見他孤身一人,年紀又小,偏生穿著的不俗不佛又tǐng華貴,所以動了些鬼主意,此時眼見能訛一大把銀子,哪能輕易放過?

  「龍王當年以為文殊菩薩帶不走這石頭,所以讓他帶走。 如果你們以此發財,那菩薩當年何必留這石頭在此處?」葉相僧仍然耐心教誨著。

  可誰會耐得下xìng子聽他教誨?

  「你這和尚盡拿菩薩說事,有本事你也把這石頭變走,帶走。 」胖和尚冷笑著,bī了上來。

  葉相僧學易天行聳聳肩,一攤手……

  一道清光閃過,淡淡香氣瀰漫寺院,眾和尚一ró眼,發現寺院裡那麼……老大一個石頭居然平空不見!

  葉相僧攤著手掌,如白yù般的掌心靜靜躺著塊小石子。

  他嘆口氣,一揮手,一道佛息吹過,那幾個féi和尚面上lù出一絲無知無覺的微笑,雙手不由自主地合什,蹲到牆角開始蹶著féiféi的屁股畫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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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中台,入了演教室,先從偏廳走過,看見那處地小間裡供著阿彌陀佛,旁邊的觀音大士持瓶若有所思,另一旁的大勢至菩薩面相柔美,藍瞳幽幽,寶瓶於頂,全不見一絲厲氣,只覺威勢。

  葉相僧盯著大勢至菩薩的寶像半晌,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輕輕拂袖,往正殿去,在心頭自問道:「你還不來?」

  ……

  ……

  你還不來?

  原來這慈悲和尚此次出行,竟然是存著捨身飼鷹的想法。 明知道易天行在天上打的苦,葉相自然希望能夠分薄淨土一方地力量。 而如果能將淨土方面名氣最小,但實力最為恐怖的大勢至菩薩yò下人間,易天行的壓力自然就會小上許多。

  而想yīn*大勢至菩薩舍了童子來到人間,除了他這個文殊菩薩,還有哪個目標能有這樣的吸引力?

  所以他才離開了省城,離開了老猴霸道的庇護,單身來到了五台山,放開心神,毫不遮掩自己的神通,希望這個消息能儘快傳到天界,讓那廝下來。

  他雖是文殊菩薩,然而初醒,神通未能全復。 即便他全然恢復,左青蓮右寶劍,智慧與威能相加,只怕也不是那個一動天地六動大勢至菩薩的對手。

  有個凡人說的好,不是境界高,打架就厲害——宗教領悟不是p升級——如果領悟得越多,打架就越厲害,那當今人間,就不會出現霍金被老婆虐待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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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正殿裡,孺童文殊的寶像設在正中,葉相僧咪著眼細細看著,內心一片寧靜,似乎已經做好了迎接又一次終結地來臨。 畢竟被打下須彌山後,他已經被大勢至菩薩殺了無數次了,這種一次復一次地無聊舉動,確實很難引起他的太多感慨。

  超生脫死,證得大菩薩果位,確實蠻容易脫離人間地一應情緒。

  他細細mō著自己的臉頰,比對著文殊菩薩的寶像,微微皺眉,心想這工匠不知道是誰,怎麼把自己這麼漂亮的小臉蛋給生生做成了白胖小子的臉——孺童文殊,畢竟不是那個胡搞的小易朱啊。

  日上中天,五台山上下籠罩在金sè的陽光之中,顯得一片聖潔。

  葉相僧自取了一個蒲團,坐在了演教室外的長檻上,撐著自己的下頜,等待著什麼。

  在他的身後,正殿裡的孺童文殊菩薩寶像漸漸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黑sè的小髻上流lù出純正的黑yù之sè,面容里有淡淡清光浮現了出來,漸漸清光越來越盛,dàng在寶像的面容上,似是要活了一般。

  清光大作,由寶像延漫開去,將殿前mén檻上的葉相僧全數包裹了起來。

  餘光飄灑直上九天,旋即低垂而下,與籠罩四野的陽光一hún, ww.zhashan.om金青āo雜,顯得無比美麗。

  檐角鈴鐺輕響,廟內佛偈聲聲。

  葉相撐頜微笑,菩薩寶像微笑。

  清光處處里,不知哪個菩薩是真,哪個菩薩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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