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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卷空城 第9章 無垢(上)

2024-08-14 08:57:08 作者: 貓膩
  月桂峰上,無數瓣hā瓣閃著寒光,飛舞著,像蝴蝶一樣,又像是落葉一樣,飄飄搖搖,不再挾著可怕的速度,不再變幻成斫人的巨斧,只是密密麻麻地滿天飛舞著,忽上忽下,往葉相僧身邊來。

  葉相僧此時持獅子文殊勇像,但面對著這漫天飛舞的hā瓣,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滿天鋒利青蓮hā週遊著,緩緩bī近了葉相的rò身,bī近的極慢,從而顯得異常詭秘,蓮hā瓣在天上飛著,卻沒有發出嗚嗚的破風之聲,反有一種柔滑飛舞的美感。

  大勢至菩薩右手蓮hā朵千年不曾綻開,今日綻開,又豈是單單為了美感?

  青sè的hā瓣里夾雜著大勢至菩薩最jīng純的念力,雖柔潤,卻是在空氣中撕扯開了無數道細密復復的黑sè小絲,每一絲黑sè,便是這空間裡的每一縫隙,後面不知是何修羅地。 這柔hā,生生破開了天地,若真地觸到葉相僧的rò身上,即便葉相僧散去獅子文殊寶像,應以孺童文殊柔弱,只怕也會被撕成無數道rò沫,分散於無數個空間之中,再無生路。

  先前葉相僧以柔弱孺童像對勢至菩薩六動之威,此時勢至菩薩便以天nv散hā,輕柔殺態來應對他的悍勇獅子文殊像。

  不曾有太多的變化,便是在彈指間,兩位大菩薩已經用自己的無上智慧,無上威勢,互印了幾個回合。

  滿天青蓮hā。 瓣瓣噬人,葉相該如何應對?

  ……

  ……

  當以無垢文殊境界應之。

  葉相僧雙手再合,掌聲再起,筆直地站立在月桂峰頂,在四周巨石粉末的環抱中,顯得異常渺小,而他身上地袈裟也早破完了。 絲絲縷縷的,看著好不淒涼。

  那聲掌聲清清裊裊響起之後。 葉相僧的rò身再起變化,眼上雙眉梢處一柔,頓時弱了勇猛無儔的氣勢,削了金剛護法怒意,眉劍散去,五官一模糊,便散了獅子文殊的境界。 淡淡柔潤rǔ白光澤從他的五官處滲了出來,左手一領,捏了個手印,自然進入無垢文殊的境界。

  葉相僧持著無垢文殊境界,眉順眼柔,似全無一絲抵抗地心念。 偏生那rǔ白的光澤從他面上散出,把這個衣著破爛地小僧人洗的乾乾淨淨,滴塵不惹。 看似尋常的面目上,長長的睫máo覆蓋在眼帘之上,十分秀氣,十分潔淨。

  青蓮hā愈來愈近,葉相僧身上的白光卻愈來愈淡——直到那些白光全鑽進了葉相僧的體內,非凡的氣息全部斂去。 只留下了乾乾淨淨一和尚。

  hā瓣破開幽幽地空間,溫柔地貼上了葉相僧的身體。

  ……

  ……

  「嗤嗤嗤嗤……!」

  一陣極其難聽的尖利聲音響了起來,就像是有誰在用一個大電鋸不停挫著陳叔平的大白牙,十分難聽,就連月桂峰上那些在làn石中tǐng拔著的桂樹也被這聲bō震的打起擺子來,不停顫抖著,堅韌的樹皮全數也震酥了,lù出裡面的rò聲。

  青蓮hā瓣與葉相僧地rò身一接觸,便開始發出這種聲音,不過片刻。 葉相僧身上的袈裟便全被這些可怕的hā瓣撕成了粉末。 挾持去了另外的幽幽空間,不復存在。

  葉相僧全身赤著。 被hā瓣包裹著,然後一道佛偈從他口中喝了出來,佛偈聲中,hā瓣無由頹然墜下。


  只見rò身之上一片光滑潔淨,竟是一個傷口也沒有,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大勢至菩薩千年未開之青蓮,居然傷不到葉相僧的rò身?

  ……

  ……

  「無垢?」大勢至菩薩輕聲嘆道。

  全身赤的葉相僧合什持禮,面上無有一絲表情,靜靜道:「心中無垢,身上無垢,既然無垢,垢塵如何沾身?」

  無垢文殊境界!身上塵垢不染,那些hā瓣又如何能夠沾到他地身上?那些hā瓣里破開的空間,在佛眼看來,又何嘗不是一絲塵垢?

  無垢,便無傷。

  無物能傷。

  這才是真正的大無垢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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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城墨水湖邊的小書店。

  今日莫殺在鵬飛工貿開大會,所以小書店裡便只剩下鄒蕾蕾和陳叔平兩個無聊人,

  這兩人乃是天底下最無聊的人物,為何這樣講?且看那陳叔平,天天窩在小書店裡不敢出去,一出去,就會面臨著六處的可怖眼光,教不成書,只好,小書店又沒有幾本教材書,所以陳叔平無聊。

  再看鄒蕾蕾,四處見工,身後卻總有六處人馬小心護衛,哪有尋常公司敢來請她?那個不成材的老公又翹家了,那個胡鬧台的兒子也翹家了,徒留相思之nv,哪有心思做旁的事情?小書店人雖不多,但個個都是沒有「人」味兒的神仙妖怪,不會買合適地衣服,不會去菜場討價還價,不會買很漂漂地保暖內衣……光打理這個家就耗去了她太多jīng力

  而最近天下太平,小書店冷清下來,鄒蕾蕾便忽然覺得自己無事可做。

  雖然沒有過幾天有夫的日子,但她還是繼承了中國家庭主fù地良好習慣,一旦無事可做,便開始給自己找事做。 今天開始給小書店大掃除,拿了兩塊抹布,在書店的書桌木椅上狠狠擦著,一塊抹布是乾的,一塊抹布是濕的,先濕後干,擦,擦,擦,直擦得桌面泛亮,無垢無塵,直擦得她要將心中一直隱藏許久的怨氣全數抹布,直擦得她那顆本來纖塵不染地心。 回復原本最初那個清淨模樣。

  「嘩。 」的一聲,她拉開櫃檯chō屜,準備整理一下,然後清麗的黑瞳骨碌一轉,發現了些不尋常,回過身來,叉著腰吼道:「陳叔平。 你又偷錢!」

  陳叔平從後院走了出來,扶了扶鼻樑上的黑框眼鏡。 訥訥道:「最近省城又沒有書展,我偷錢有什麼用?」

  鄒蕾蕾眯著眼睛看著他,確定這條老狗應該不會說謊,不由疑hò自言自語道:「那就只有葉相了,他拿錢出去做什麼?這和尚,向來身上一分錢不帶的。 」

  「葉相昨天也沒回來,是怎麼回事兒?」

  陳叔平一攤手。 示意自己根本不知道,然後便低頭看著手上那捲高中數學例題編,回了後院。

  鄒蕾蕾想了想,將手上的抹布扔到盆里,進裡屋梳了梳頭,換了件衣裳,便準備出mén。

  陳叔平只好又從裡屋出來,抱怨道:「你去哪兒?」

  「你看你的書。 管我。 」鄒蕾蕾沒好氣地準備關木mén。

  陳叔平見她吃力,趕緊上前幫忙,把小書店地木mén關好,愁眉苦臉道:「易天行上天前揍了我一頓,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在人間保你安全。 你去哪裡,我自然是要去哪裡的。 」


  鄒蕾蕾眼睛微微一轉,嘻嘻笑道:「你每次和我出mén,那些六處地人看著你就恨不得做個狗rò火鍋,也不知道是你保護我,還是我保護你。 」

  陳叔平默然不語,忽而冷冷說道:「我去將他們都殺了。 」

  鄒蕾蕾一擺手道:「少擺這狠勁兒,明知道你不敢。 」

  陳叔平分辯道:「那是你家相公不准。 」

  ……

  ……

  離了小書店,在省城五月令人沉醉的chūn風裡前行,鄒蕾蕾右手提著個包裹。 後面兩米遠處跟著條老狗。 心境全沒有一點*光燦爛,只覺得孤獨寂寞難耐。

  不多時來到歸元寺mén口。 見著護法夫人大駕光臨,知客僧們早迎了上來。

  有僧人要接她包裹,鄒蕾蕾搖搖頭,仍是自己提著,只是皺眉問道:「你們大師兄回來了沒?」

  「前兒個就回來了。 」知客僧應道。

  「還在寺里吧?」

  「應該是吧。 」知客僧沒有資格知道後園的事兒,所以也不知道大師兄是在哪間禪房裡。

  鄒蕾蕾不再理他,領著陳叔平往寺里去,在翠薇亭下的禪房裡先找到了斌苦,發現斌苦大師正捏著那串檀香珠念經,便咳了兩聲。

  「蕾蕾姑娘來了。 」斌苦大師閉著眼,眼窩深凹,微笑著,銀sè的眉máo舒展開來。

  鄒蕾蕾也不客套,從包裹里取出一個東西塞到他手上,然後問道:「葉相僧回來兩天了,還沒回小書店,我覺得有些奇怪,所以來看看。 」

  「去後園看看吧,或許在陪老祖宗。 」斌苦也有些意外,如今的他少管俗務,對於那些菩薩之間的事兒似乎也不怎麼關心。

  蕾蕾脆生生地應了聲,又寒喧了幾句,便去了後園。

  待她離開禪房之後,斌苦打開她放到自己手上地小盒子,不由呵呵笑了起來,原來是副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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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叔平站在後園的石拱mén外,眯著眼看著那在一片煙氣之中的茅舍。

  「葉相去哪兒了?」鄒蕾蕾眉宇間隱有憂sè,一手拿著件máo衣給老祖宗比劃著名長短,一面問道。

  「丫頭,這事兒不是你能cào心的。 」老祖宗淡淡應道,此時的他早已經變作了慈祥的教授模樣,將自己身上那數萬根褐máo隱了去。

  蕾蕾放下手中的máo衣,嘆息道:「這些人怎麼回事?總是說走就走,連個招呼也不和我打,我明明上次和葉相說清楚了,如果他要上天,我也不會攔他,只是要他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好讓莫殺加幾個菜來給他送行,這……唉。 」

  蕾蕾的嘆息,讓老祖宗有些心慌,溫柔安慰道:「葉相沒有上天,只是回他老家看看。 」

  「老家?」蕾蕾聰明,一下子悟了出來,「他去五台山?可是五台山那裡沒師傅幫忙打架,如果那個大柿子菩薩又來殺他怎麼辦?」

  老祖宗習慣xìng地撓了撓頭,嘻嘻笑道:「葉相這廝怎麼也是個大菩薩,只怕老被我佑庇著,他面上有些掛不住?」

  「胡鬧!」鄒蕾蕾恨恨說道:「哪有拿自己xìng命掙面子地道理?」


  老祖宗咂巴咂巴嘴道:「這時候他們正在五台山上打的熱鬧,沒想到啊沒想到,文殊醒了不過幾年,居然修成了四重境界,能和你說的那個大柿子好好玩一下了。 」

  鄒蕾蕾一怔,眼中流lù出一絲擔心,輕聲道:「這該怎麼辦啊?」

  老祖宗忽然沉默了下來,轉身望著這個仍然提著máo衣發呆的清秀小妮子,忽然眼中金瞳一翻,炯炯發光。

  蕾蕾被唬了一跳,心想老同志難道今天準備發脾氣?正想著,聽見老祖宗嘆道:「說來也奇怪,俺家看世間萬物,基本上都能看個通透,為何就是看你這丫頭看不明白?」

  蕾蕾嘻嘻笑道:「您不是說我是您親手灌頂出來的清淨之體嗎?」

  老祖宗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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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葉相僧是在五台山和大柿子打架,鄒蕾蕾雖然擔心,但也知道菩薩之間的戰爭,根本不是自己這種凡俗人等可以影響地,甚至就連跟著自己身邊的這位天狗大人,也不敢靠那個戰場太近,所以別無它法,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禱葉相僧能變身成功。

  出了歸元寺,往后角的巷裡一拐,她準備去買些葉相僧平日裡愛吃的素餅回書店,等他回來。 陳叔平忽然在她身後問道:「就這樣?」

  鄒蕾蕾回頭苦笑道:「不這樣,又能怎樣?」

  正說著這話,她忽然皺了眉頭,清淨無垢的面上忽然多出了一絲憂愁之意,恍惚間,似乎感覺著北方那處戰場的神通衝突,化作了無數道若有若無的氣息,衝破這藍天下空氣的阻礙,穿越了空間,直接沖入了她的腦海之中。

  很清晰地,她感覺到了葉相僧的氣息,還有另外那位大菩薩地威勢。

  下意識里,鄒蕾蕾在口中輕聲說了一句:「不要打架。 」

  緊接著,她地腦中嗡的一聲巨響,.zhasyan.c像是有無數面鑼同時敲了起來,嗡嗡不停,她閉上眼睛,ró著太陽xùe,卻發現自己能看見很多絲顏sè各異地光線在自己的腦中āo織著,糾纏著。

  陳叔平見她撫額,略感詫異。

  緊接著,他便看見鄒蕾蕾身子一軟,就這樣倒在了小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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