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2024-08-14 09:04:28 作者: 臨天
  第118章

  柳太后慢慢地捻動著流珠串,思緒也隨之轉動起來。

  皇帝對柳仁詢不過是奪爵和流徒,並未禍及柳家滿門,這罰得已經是輕了,已經是看在了他外祖父和自己的份上。

  柳家雖淪落為了罪民,三代內不得科舉,但是,犯事的是兄長,也就是說,等到了曾侄孫那輩時就可以參加科舉了,曾侄孫柳儀錚如今五歲,正好是開蒙的年紀,他們柳家還有將來的,自己還有幾年好活,還能看顧一二。

  柳仁詢目光灼灼地盯著柳太后,一眨不眨,想說什麼,又怕說錯話,最後什麼也沒說。

  終於,柳太后抬眼看向了皇帝,疲憊地說道:「皇上斷的是。」

  這五個字意味著塵埃落定。

  內閣幾位閣老有些意外,誰都以為太后會給柳家說情,沒想到這一次太后的態度如此堅定。

  仿佛一桶涼水嘩啦地傾盆而下,柳仁詢心底本來燃起的那一點點希望,現在也沒了。

  柳家的爵位肯定是沒了,現在也只能保二皇子了。

  事到如今,柳仁詢怪太后沒說方太妃的事也於事無補了,叫囂怒罵也只會把彼此的那點親情消磨光了。

  就算太后怨自己勾結豫王,但她不會遷怒柳家其他人,還是會照拂柳家的。

  柳仁詢在心裡迅速地衡量了利弊,卑微地把額頭伏在地上,再次重提皇長孫:「皇上,臣認罪,也領罰。

  但是,二皇子的妾室秦氏有孕,她腹中可是皇室血脈……」

  柳仁詢把皇長孫掛在嘴邊,不僅是說給皇帝聽的,也是說給柳太后聽的,柳太后一向喜歡孩子,肯定會憐惜皇長孫。

  果然——

  「皇上,承……此話不錯,二皇子固然有錯,但是皇長孫是皇室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被圈禁在皇子府一輩子。」

  柳太后微微蹙眉,還是替二皇子求了情,「二皇子……皇上且從輕發落吧。」

  圈禁之苦柳太后也是明白的,皇帝和她也曾被先帝禁祻了好多年,各種滋味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二皇子勾結豫王有罪,罪無可恕,可曾孫畢竟是無辜的,明明是皇家血脈,一出生就要被困在方寸之地,未免可憐。

  柳仁詢沒有抬頭,維持著伏地的姿勢,心又熱了起來。

  皇帝一向孝順,方才太后沒有給柳家求情,現在為的又是皇長孫,皇帝多半是會答應的。

  顧璟一眨不眨地望著皇帝,拳頭緊緊地握緊,在心裡告訴自己,父皇一向心軟……

  然而,前方傳來了皇帝冰冷的聲音:「皇長孫?」

  這三個字充滿了嘲諷。

  「母后,您不如問問顧璟,他這皇長孫是怎麼來的!」

  皇帝這句話冷得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

  說到這件事時,皇帝對於顧璟只有厭惡與失望了,甚至不想再看這個兒子一眼。

  他這個兒子年幼時也是勤奮好學、謙虛孝順的孩子,他是什麼時候一步步地變成這副面目全非的樣子呢?

  !

  顧璟:「!」

  父皇知道了秦昕肚子裡的孩子……


  這怎麼可能呢?

  !

  顧璟徹底驚了,雙眸幾乎瞪到極致,眼睛通紅,腦子裡更是一片混亂。

  他從來沒想過父皇會知道這個秘密,在他看來,這個秘密應該只有他和秦昕兩個人知道,不會有旁人知道才是。

  難道說,是秦昕在外面胡說八道?

  但是,這件事一旦泄露了,那就是混淆皇室血脈,等待秦昕只有一個「死」字,秦昕活不了,秦昕肚子裡的孩子也同樣活不了。

  所以,應該不是秦昕說的。

  如果不是她的話,那麼,就唯有與秦昕偷情的那個野男人了!

  想到這裡,顧璟的心更亂,雙手緊緊地攥緊了拳頭,眸子裡翻湧著極其強烈的情緒。

  直到今日,他都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是誰,他試著逼問過秦昕好幾次,想要以絕後患,可是秦昕這賤人咬緊牙關,就是不肯說,還說什麼要防著他「去母留子」云云。

  從秦昕的嘴裡問不出來,顧璟也不敢派人去查,畢竟這件事事關重大,絕對不能透露出一絲一毫的風聲。

  柳太后一頭霧水地動了動眉梢,追問皇帝道:「孩子怎麼來的?

  ……是不是去求過仙問過道?」

  柳太后不由想起了雲光的「生子符」,想起了安定侯府的世子妃是怎麼從雲光那裡求的子。

  難道顧璟和秦昕也去哪個妖道那裡求過子?

  想到這種可能性,柳太后心一涼,臉色霎時就不好看了,面沉如水,差點沒捏碎手裡的流珠串。

  「顧璟,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太后目光如箭地看向了顧璟,連名帶姓地質問道。

  連著跪在顧璟身旁的柳仁詢也咯噔一下,心裡浮現一種不祥的預感。

  難道說,秦氏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問題?

  顧璟想也不想地否認道:「皇祖母,孫兒和秦氏不曾去求過子。」

  「父皇,兒臣也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顧璟的聲音越來越尖利。

  這種事顧璟怎麼能認,也絕對不能認!

  如果認了,那他就要成為整個大祁的笑話了!

  顧璟的額頭汗如雨下,連鬢角的頭髮都被汗水浸濕了,就算他用盡全身力氣掩飾心頭的惶惶,但是,那種由內而發的絕望還是不可抑制地散發了出來。

  皇帝淡淡地問道:「顧璟,你真的不知道?」

  坐在御案後的皇帝平靜地俯視著跪在地上的顧璟,已經沒有失望了,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帶著一種淡漠如水的疏離。

  顧澤之終於收回了看著窗外的目光,悠然飲茶。

  此刻,那蛛網上早就空蕩蕩的,只餘下粘連在蛛網上半片透明的蟲翅還在微微顫顫地隨風晃動著,無聲地宣告著它的結局。

  既然獵物已經踏進了這張天羅地網,那自是再無逃出生天的可能!

  角落裡的銀霜炭盆火光黯淡,眼看著快要熄滅了,可是在此時此刻的氣氛下,御書房裡服侍的內侍們根本不敢亂動,生怕製造出任何不必要的聲響。

  柳太后看看顧璟,又看看皇帝,從這對父子的眼神中,她知道事情可能比她想得更糟,心口又是一陣發緊。


  要是顧璟和秦昕真的遇到了類似安定侯世子妃被人下藥後沾污這樣的事,以皇帝的性子,只是會憐惜兒子,但是現在,皇帝這種超然的態度分明已經是徹底厭了顧璟。

  柳太后的心沉得更低了,艱聲問道:「皇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帝慢慢地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這種腌臢事他還覺得髒了自己的嘴,又道:「顧璟,你自己說。」

  顧璟依舊咬死不認:「父皇,兒臣不知。」

  柳仁詢也是懵的,心道:難道秦氏的那孩子有什麼不妥?

  還是說太醫診出來有問題,可就算診出來是女孩,那也是皇帝的第一個孫輩啊,也不至於會讓皇帝不高興啊!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御書房的其他人皆是垂眸,神情微妙。

  就算皇帝這話還沒說白,但是他們這些精明的老臣也能聽出來這多半是皇家陰私。

  他們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要繼續留下去。

  畢竟二皇子、柳仁詢與豫王勾結,那是朝事,這二皇子的妾室肚子裡的孩子到底如何就是皇家的私事了。

  宸郡王和柳仁詢也就罷了,他們好歹一個是宗室,一個是皇帝的舅父,是皇親國戚,相比下他,他們這些外臣就有些尷尬了。

  「皇上,」想了又想,首輔硬著頭皮出面,猶猶豫豫地說道,「袁指揮使呈上的這帳冊是否交由戶部查驗……」

  首輔想說的是,此前柳仁訓彈劾衛修石,鬧得朝堂上沸沸揚揚,現在這件事也不能無聲無息地就算了,乾脆在明面上走個流程,堂堂正正地還衛修石一個清白。

  不過,說穿了,這其實只是首輔的一個藉口,也好提醒皇帝他們這些外人還在呢,那麼他們就可以順勢退下。

  「該查的都要查。」

  皇帝打斷了首輔,神情冷峻,「不急,一件件來!」

  如今皇帝也不嫌丟臉了,他也想透徹了,有些事讓這些人看看明白也好,不然總有人心存僥倖,想要爭個從龍之功,鋌而走險,鬧騰不休,朝廷可經不起這些人再這麼折騰了。

  首輔等朝臣們神情更加尷尬,卻也只能頂著壓力留著。

  皇帝再次對著顧璟道:「說!」

  炭盆里的銀霜炭徹底熄滅了,空氣似乎都隨之冷了下來。

  「兒臣不知。」

  顧璟還是同樣的四個字,平日裡挺拔的身形透著一種傴僂的感覺,似乎日暮西沉。

  皇帝的嘴角扯出一個冷笑,吐字清晰地放慢了語速:「顧璟,那是不是要朕找個太醫過來,你才肯說?」

  「……」顧璟心頭猛地一跳,就仿佛被擊中了死穴似的。

  父皇竟然還知道這件事?

  !

  不可能的!

  他垂死掙扎地對自己說,明明當時涉及的人都被他全數處置了,連那個大夫都被他暗中讓人解決了,下人也是。

  顧璟的眼眸明明暗暗地閃爍不已,這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當時,當大夫支支吾吾告訴他可能會傷及子嗣的時候,他感覺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周圍再沒有了光明,只餘下了陰冷的絕望。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事,他自出生起,就是天之驕子,外祖父、母妃都告訴他,他將來是可以登上帝位的。


  他害怕了,也慌亂了,怕得不敢告訴任何人,更不敢告訴父皇。

  一開始是僅僅是因為害怕,到後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後來是出自什麼情緒了。

  身有殘疾者不能繼位。

  他已經這樣了,不能再失去皇位了,況且,要不是為了大祁與北燕和談,他又怎麼會招惹上耶律欒這個瘋子,他是為了大祁才落到這個地步,皇位更應該是他的,憑什麼要讓給顧瑧這個一無是處的垂髫小兒!

  他急匆匆地納了秦昕,就是為了給自己做掩護,但是,他沒有想到,他付諸真心還為她不惜頂撞太后的女人會這樣對他!

  她背叛了他,還是用一種最齷齪的方式,讓他覺得髒。

  自去歲冬至那日起,已經兩個多月過去了,連顧璟自己也無法區分,他的怒氣是源於被所愛之人背叛,還是自己看錯了人。

  他的心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這兩件事都不能讓人知道。

  而現在,父皇竟然全知道了。

  顧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透著一種死氣沉沉的灰敗的,像是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似的。

  柳仁詢與顧璟離得最近,能看到他身上最細微的變化,心裡越發覺得不妙了。

  柳仁詢了解顧璟這個外孫,往往沒理他都能強辨上幾分,但是現在,他卻像是被掐住了要害似的,說不上話。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

  皇帝還是那個字:「說!」

  「……」顧璟渾身劇烈地一顫,垂下了眼瞼,已經無法直視皇帝的眼睛。

  他的腦子裡已經亂得無法思考了,只恨不得這是一個噩夢,下一刻他就能從夢中醒來。

  他的指尖狠狠地掐進了掌心,疼痛感告訴他,這是現實。

  顧璟的身子肉眼可見地顫抖了起來。

  看著這個不孝子,皇帝的心早就泛不起一絲漣漪,沒有一點心軟。

  既然顧璟死活不肯說,皇帝就乾脆讓別人說:「袁銘綱,你來說!」

  袁銘綱:「……」

  袁銘綱心裡真是有一萬匹馬奔騰而過的無力感,想要罵粗話,這二皇子也太不是個男人了!

  也不對,二皇子現在還算是個男人嗎?

  袁銘綱強忍著沒去看顧璟的,儘量以公事公辦的態度稟了起來:

  「去歲,二皇子殿下被北燕二王子刺傷,當日殿下堅持推了太醫,是由京中千金堂的王大夫給殿下看的診。

  臣查過那位王大夫,王大夫已經死了。

  王大夫死的那晚,二皇子府的侍衛長徹夜未歸。」

  雖然在場其他人聽到這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四個字已經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們心口——

  殺人滅口。

  王大夫顯然是知道了二皇子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不得不死。

  袁銘綱還在有條不紊地稟著:「臣繼續調查王大夫,發現千金堂從五月開始就不再收藥農的藥材了,王大夫對藥農聲稱藥材夠用,可是私底下卻在找牙婆,對著相熟的牙婆暗暗透了口風,說他要賣了鋪子,打算回老家。


  可是,沒等他賣了鋪子,去歲六月初三,他夜裡出診,不慎掉到溝里摔死了。」

  「千金堂隔壁的鄰居交代,王大夫有妻兒在老家,他死後,他兒子曾經來過京城給他奔喪。

  臣就親自跑了一趟王大夫的老家,見到了王大夫的兒子王利傅。」

  「王利傅說,他爹知道了一個大人物的秘密,早就猜到自己多半會被殺人滅口,提前給他寄了一封信,說要是那個大人物連他們也不放過的話,憑藉這封信,他和他娘也許能撿回一條命。」

  「臣過去後,王利傅就把其父留下的那封密信交給了臣。」

  說到這裡,袁銘綱停住了,眸光微閃。

  眼角的餘光瞥向了皇帝,也不知道是否該繼續往下說。

  皇帝隨手拿起御案上的一封信,直接把信扔向了顧璟……

  袁銘綱終於鬆了口氣,還好,看來不用再由自己往下說了。

  他頗有種逃過一劫的慶幸。

  那封信輕飄飄地落在了顧璟身前的地面上,信封上還隱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這藥味對於顧璟而言,宛如另一場噩夢,他仿佛又回到了剛受傷的那段日子,感覺似有惡鬼盯上了他,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這種事偏偏會發生在他身上?

  !

  顧璟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咆哮著,汗如雨下,渾身汗濕得仿佛從湖裡撈出來似的。

  他不敢看那封信,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

  御書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柳仁詢的臉色青青白白地變化不已。

  終於,他忍不住把那封信拿了起來,手指有些顫抖地拆開了信封,取出其中的信紙,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臉色隨之越來越難看,就像是有人拿刀子往他心口捅了一刀又一刀似的。

  他捏著信紙的手顫抖不已,轉頭再看向顧璟的時候,那幽深晦暗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麼怪物一樣,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不上下不下,簡直快心悸了。

  柳家付出了一切去扶持顧璟,他也付出了一切,結果真相竟是如此!

  柳仁詢蒼老渾濁的眼眸中翻湧著異常複雜的情緒,懊惱,後悔,憎惡,輕蔑,皆而有之。

  他以為柳家能搏個從龍之功,他以為柳家可以憑藉顧璟再輝煌下去,結果顧璟騙了他。

  顧璟騙他把柳家全都押在他身上。

  要是他早知道顧璟傷到了要害不能人道,他肯定不會再淌這混水了。

  就算顧璟繼位了,他也生不下孩子,這就意味著他勢必要過繼兄弟的子嗣……

  子嗣!

  柳仁詢立刻就想到了秦昕腹中的孩子,秦昕是在顧璟受傷後才過的門,所以她腹中的孩子不是顧璟的?

  秦昕肯定是懷孕了,她有孕的事是去歲冬至在壽寧宮由太醫診出來的,動不了手腳。

  那麼真相就只剩下一個了,也就是說,顧璟他為了皇位,不惜給他自己戴綠帽子也要「借人生子」。

  一個男人為達目的竟然不惜給自己戴綠帽子,等於已經拋棄了作為一個男人的底線!


  而自己,竟然把這麼個人視作大祁未來的明君!

  從他們被錦衣衛拿下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可是對柳仁詢而言,這半個時辰就像是過了半輩子般,一重又一重的打擊令他簡直無法面對現實,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掌攥在了掌心。

  除了柳仁詢,在場的其他人沒有看到那封信到底寫了什麼,但是想想皇帝與二皇子的那番對話,看看柳仁詢恨不得殺了二皇子的樣子,就知道這封信不一般。

  有人悄悄地伸長脖子往柳仁詢手裡的那張信紙上瞟……

  柳仁詢無意識地把那張信紙揉皺,咬著牙,艱難地對著顧璟質問道:「這上面寫得是不是真的?」

  隨著這句話,柳仁詢心頭的憤怒與憎惡好似火山似的轟然爆發了出來,燒得他理智全無。

  「你被耶律欒傷得不能人道,你為了皇位,就讓秦氏去『借人生子』。」

  「秦氏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對也不對?

  !」

  柳仁詢越來越大聲,破口質問著顧璟,近乎咆哮,聲音像是被砂礫磨過似的粗糲沙啞。

  這一刻,他早就忘了這裡還有其他人在,他只想求個真相,而他在說這些的同時,也是在往自己的心窩捅刀子,一刀又一刀。

  原來,他還能騙自己柳家還有一線希望,顧璟暫時落魄,將來未必不能靠著皇長孫再起復,皇帝越過兒子直接把皇位傳給皇孫那也不是沒有的事。

  可現在,這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這一刻,柳仁詢的信仰徹底地崩塌了。

  他也只能怪顧璟。

  是了,都是顧璟的錯!

  如果顧璟提前告訴他那日被耶律欒傷了要害,他就不會冒著把柳家全家都搭進去的風險答應與豫王合作。

  他全心全意地輔佐顧璟,這些年,他幫了顧璟那麼多,可是顧璟卻連他這個外祖父也騙了,顧璟早就是個廢人了!

  顧璟等於是挖了一個布滿刀刃的坑,推自己跳進去啊!

  柳仁詢覺得心口更疼痛了。

  一步錯,步步錯。

  現在,柳家的爵位、他的前程、他子孫們的前程,還有柳家的將來,全都沒了。

  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將來,更沒有希望!

  更愚蠢的是,他剛剛竟然還試圖用個來歷不明的「野種」來請皇帝對顧璟手下留情。

  蠢透了,他真是蠢透了!

  「顧璟,你說!」

  柳仁詢雙目赤紅,就像是被鮮血染紅似的,透著一種癲狂的憤怒,「這是不是真的?

  !」

  顧璟:「……」

  顧璟的臉色青了白,白了紫,紫了黑,顏色精彩地變化著。

  他不知道說什麼,慌了神了,腦子裡嗡嗡地響,根本就無法直視柳仁詢。

  柳仁詢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麼白了,周圍的朝臣們自然也都聽明白了,一個個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果然是皇家的大陰私!

  朝臣們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才好,真怕皇帝事後看著他們也會覺得膈應。


  裡面也有一兩個朝臣有些嚇住了,不禁有幾分後怕,也慶幸自己機靈:前兩年二皇子風光之時,他們也不是沒想過站隊,只是因為謹慎終究沒擅動,打算再觀望一陣子。

  這二皇子都不能人道了,可想而知,儲君之位怎麼也輪不到他身上了!

  看來這儲君之爭已經沒什麼懸念了。

  哎,這一次也虧得皇帝精明,否則秦氏肚子裡的孩子要是真記在二皇子的名下,那可是混淆皇室血脈。

  柳太后自然也聽明白了,她頓覺眼前一陣頭暈目眩,差點就倒了。

  劉嬤嬤機靈地趕緊給柳太后按摩手部的穴位,又給她順氣。

  柳太后深吸了好幾口氣,還沒緩過勁,看著顧璟的眼神中有震驚,有失望,也有心痛,但這心痛不是憐惜顧璟,而是心痛她曾經疼愛的孫兒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受傷後做的這一連串事已經稱得上沒有下限,令人噁心了!

  柳仁詢整個人似乎瘋魔了,繼續質問顧璟道:「你說話啊!」

  「不是這樣的。」

  顧璟終於回過神來了,聲音發緊,「不是的。」

  他除了呆板的否認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顧璟的否認對於柳仁詢而言,無疑火上澆油,柳仁詢更怒。

  他激動地朝顧璟撲去,雙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前襟,「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實話!」

  柳仁詢目眥欲裂,真恨不得將顧璟生吞活剝。

  顧璟嚇到了,瞳孔猛縮,在柳仁詢殺意逼人的目光下,顯得底氣不足。

  皇帝冷冷看著他們倆狗咬狗,就像是在看戲似的。

  顧璟斷斷續續地說道:「是,都是……耶律欒。」

  顧璟又羞又恨又怒,明明他是受害者,為什麼外祖父要怪他!為什麼父皇非要把他的私密揭露在那麼多人跟前!

  他已經很難堪了,明明他是為了大祁才會被耶律欒所傷!

  柳仁詢:「……」

  顧璟的這句話就像是拉斷柳仁詢心底那道繃緊的心弦。

  「啪。」

  柳仁詢似乎聽到了弦斷聲的聲音,渾身的力氣被抽離,四肢無力,整個人都癱軟了下去。

  「大哥!」

  柳太后驚駭地喚道,驀地站起身來,憂心忡忡地看著倒地不起的柳仁詢。

  只見地上的柳仁詢渾身都在抽搐著,口吐白沫,兩眼翻白,顯然是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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