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2024-08-14 09:04:31 作者: 臨天
  第129章

  二樓的宴客廳更亂了,眾人的喊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世子爺!」

  「世子爺暈過去了!」

  而這個時候,顧澤之已經出了樨香樓,翻身上了馬。

  聽到酒樓二樓傳來鬧哄哄的聲響,顧澤之勾唇笑了,意味深長地吩咐小廝道:「給世子找個『好』大夫。」

  「是,三爺。」

  小廝立刻意會,恭聲領命。

  顧澤之沒急著回王府,反而往另一個方向的一家點心鋪子望去,心想:這家鋪子倒還在,他記得母妃說過這家鋪子賣的酥糖不錯,乾脆每種都買些回去,給小氿嘗嘗鮮。

  顧澤之策馬而去,不一會兒,就有人匆匆地帶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大夫進了樨香樓。

  二樓的廳堂依舊亂鬨鬨的一片,顧晨之臥在一道屏風後的美人榻上,雙眼緊閉,昏迷不醒。

  那些小將們全都不敢離開,畢竟還不知道顧晨之的病情到底如何。

  包括樨香樓的人也不敢擅動,因此到現在顧晨之咳出的鮮血還刺眼地留在地板上,無人清掃。

  老大夫一來,眾人皆是如蒙大赦,侍衛長連忙對那位老大夫道:「大夫,方才世子爺咳了不少血,你快給世子爺看看。」

  其他人連忙給那老大夫讓出一條道來。

  老大夫在美人榻邊的的一把圓凳上坐下,先給顧晨之探了脈,眉心微蹙。

  周圍陷入一片沉寂,誰也不敢出聲打擾了老大夫。

  須臾,老大夫收回了手指,取出銀針,以燭火炙烤後,飛快地給顧晨之在幾處大穴上扎了幾針。

  很快,原本雙目緊閉的顧晨之就有了反應,眼皮下的眼珠微微動了動。

  侍衛長忍不住就低呼了起來:「世子爺!」

  顧晨之慢慢地睜開了眼,但是眼神明顯有些恍惚,仿佛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

  老大夫收了銀針,又再次給顧晨之診起脈來,神色十分凝重。

  這一次,他探脈的時間很長,長得周圍的人都等急了,想問顧晨之到底是得了什麼病,但又不敢問。

  顧晨之漸漸地清醒了不少,也想起了他昏迷前發生的事,虛弱地問道:「大夫,我這是得了什麼病?」

  他的臉色慘白如紙,聲音沙啞無力,只是說了一句這麼簡單的話,呼吸就變得急促艱難起來。

  此時此刻,顧晨之也感覺到自己得的怕不是普通的風寒。

  老大夫面有遲疑之色,侍衛長很會看眼色,立刻就明白了,他對著周圍的一眾小將說了一通「世子需要休息」云云的客套話,就把無關人等全都打發了。

  少頃,二樓就只剩下了顧晨之、老大夫、侍衛長與顧晨之的貼身小廝,小廝機靈地去了樓梯口守著。

  老大夫這才委婉地問道:「世子爺最近是不是吃壞了什麼東西?」

  顧晨之:「?」

  過去這半年來,顧晨之也是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尤其是最近。

  他前前後後地請了不少大夫了,每個大夫都說他是勞心勞力過度,真陰虧損云云,開的那些方子也是千篇一律。

  唯有眼前這個老大夫說得和其他大夫不一樣。

  顧晨之握了握拳頭,心一點點地往下沉,心裡那種不祥的感覺漸濃。

  他虛弱地搖頭道:「我沒吃過什麼特別的東西……」

  「不可能啊。」

  老大夫似是反駁,又似是自語道,「世子爺的脈象分明就是中了毒了,老夫曾經去過西方波戈國,在那裡也見過這種病歷,脈象一模一樣。」

  「沒錯,世子爺就是中了毒了。」

  聽到對方提起波戈國,顧晨之驚了,下意識地想從美人榻上坐起,可是他的身子太虛弱了,差點又倒了回去,幸而侍衛長眼明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顧晨之深吸了兩口氣,勉強定了定神,再問道:「大夫,是什麼毒?」

  他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猜測,聲音微微顫了起來。

  老大夫面露為難之色,恭恭敬敬地回道:「世子爺,老夫也說不好,似乎是一種毒草。」

  「當時那個病人已經是病入膏肓了。


  若非是他的家人說他中了毒,老夫也只當是他是身虛體弱,勞心勞神,所以真陰虧損,他的脈象和世子一模一樣。」

  說著,老大夫捋著山羊鬍,幽幽地嘆了口氣,「老夫沒能救活那個病人!」

  隨著他這番話,顧晨之和侍衛長的臉色都越來越難看,混雜著驚疑、恐懼、不安、難以置信等等的情緒。

  「咳咳咳……」

  顧晨之覺得喉頭又是一陣發癢,再次猛咳了起來,身子猶如秋風中的落葉簌簌抖著。

  鮮血染紅了他的帕子、指縫與袖子。

  顧晨之渾身都寒冷徹骨,一股無邊無垠的絕望霎時將他籠罩其中。

  九和香,一定是九和香!

  直到現在,顧晨之才全明白了。

  難怪他這些日子來越來越虛弱,難怪他尋了城中不少名醫,那些大夫們個個說他只是過度操勞,原來他居然是中了毒了!

  九和香是他設法讓人從波戈國弄來的,裡面加了赤鳳草的草汁,非常罕見。

  當時,賣九和香給他的波戈國商人說,用了這香的人會日漸虛弱,身子慢慢被毒素掏空,在一年內死得無聲無息。

  但旁人只會以為這人體弱多病,是病故的。

  可是,他為什麼會中了赤鳳草的毒?

  !

  赤鳳草的毒是慢性毒,只是一兩天,根本無礙,日積月累才會一點侵蝕身體,而他中毒已經有段時日了。

  他是去歲秋天開始覺得不適的,起初是夜裡睡不好,時常驚醒,後來開始莫名地流鼻血……

  顧晨之想到了什麼,身子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算算日子,怕是在父王回洛安城後不久,自己就中了毒了。

  那個時候,顧澤之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手再長也不可能伸到端王府……

  是了,父王自從去歲回西疆後,待他就不如從前了。

  父王口口聲聲說是相信他不會給王妃下毒,但其實是在故意哄他的吧。

  甚至於,父王故意與王妃鬧什麼義絕,就是為了降低他的防心,好對他下手。

  而他卻因為王妃和顧澤之不在西疆了,就以為這端王府就是他的了,竟傻得全無防心……

  只是想想,顧晨之便是心如刀割,痛得無以復加。

  「咳咳咳咳……」

  他咳得越來嚴重,大口大口地吐著血。

  一灘灘鮮血染紅了半張美人榻。

  老大夫一邊又給顧晨之扎了兩針,一邊勸道:「世子爺,您好好休息,別多想,中了此毒,忌勞累,忌多思。」

  「不然……」他哀聲嘆氣,眉峰隆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斟酌著詞語道,「不然,病情反覆,會逐步加重。」

  他說得委婉,但是言下之意很明顯了,顧晨之要是好好休息,還能多活幾天,否則怕是命不久矣。

  顧晨之的心更涼了,那種由骨髓里泛出來的寒意,讓他腦子更亂。

  他一把扯住了老大夫的一隻袖子,急切地問道:「這毒能不能解?」

  老大夫為難地搖了搖頭,正要說話,下方傳來一陣「蹬蹬蹬」的上樓聲,守在樓梯口的小廝喊了一聲:「王爺。」

  一聽到「王爺」這兩個字,顧晨之的臉色霎時就變得更難看了。

  連那「蹬蹬蹬」的上樓聲聽在他耳里都像是黑白無常提著鎖魂鏈朝他逼近的聲響。

  「晨之!」

  端王很快就上了二樓,面上寫滿了憂心,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顧晨之身旁。

  看著顧晨之咳出了那麼多血,端王又焦急,又擔心,他知道長子這半年來身子不太好,只以為他是過度操勞,完全沒想到他居然病得這麼重。

  顧晨之還在不住地咳嗽著,眼角的餘光卻在看著端王,瞳孔中似是醞釀著一場風暴,越來越暴戾。

  他很想問,是不是端王給他下的毒。

  「父……」

  但是,他一張嘴,又是一口血嘔了出來。

  端王愈發焦急了,忙道:「晨之,你別說話了。」

  他又急忙轉頭問老大夫:「大夫,世子到底怎麼樣了?」


  「王爺,請借一步說話。」

  老大夫對著端王躬身作揖。

  端王動了動眉梢,隨老大夫繞過旁邊的屏風,去了另一頭的窗戶邊說話。

  「王爺,老夫才疏學淺,」老大夫再次作揖,無奈地嘆了口氣,低聲道,「世子爺的病,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

  端王眉頭皺得更緊了。

  世子不過是勞累過度,又不是什麼絕症重症,這個大夫如此推託,肯定是個無能之輩。

  既然對方說無能為力,端王也就沒勉強,隨口就把他給打發了。

  跟著,他又回到了顧晨之那邊,安撫道:「晨之,那就是個庸醫!本王立刻去給你另請名醫。」

  然而,此時此刻,無論端王說什麼,聽在顧晨之的耳里,都滿含深意,或者說,不懷好意。

  見那老大夫不在了,端王又說要給他「另請名醫」,顧晨之不得不懷疑端王是故意攆走那老大夫。

  也就是說,父王想讓他死!

  這個殘酷的事實彷如一把刀子般狠狠地刺在了他的心口。

  他又嘔出了一口鮮血,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

  端王急壞了,喊道:「晨之!晨之!」

  「來人,快把世子帶回王府!」

  「……」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顧晨之被一個侍衛從二樓背了下去,放入馬車中。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了王府,接下來,整個王府都炸開了鍋,有人去叫府里的良醫,有人出府去請大夫,有人忙著安置顧晨之,有人跑去通知世子妃、世孫等等。

  自然也有人跑去朝暉苑稟告顧澤之和秦氿。

  顧澤之早端王他們半個時辰回了王府,聞訊後,他立刻帶著秦氿一起去探望顧晨之。

  端王還守著在堂屋裡,大馬金刀地坐著,眉宇深鎖,憂心忡忡。

  「父王。」

  顧澤之與秦氿一起給端王行了禮,端王做了個手勢,示意兒子兒媳坐下。

  顧澤之不解地蹙眉問道:「父王,我今天離開樨香樓的時候,世子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秦氿其實已經聽顧澤之說了樨香樓發生的事,卻還是恰如其分地做出一副憂心的樣子。

  端王正憋著一肚子話,無處可以傾訴,顧澤之這一問,他就像是打開了閥門似的,忍不住就對著兒子傾吐起來:

  「澤之,你是沒看到啊,剛才世子咳了不少血。」

  「哎,他估計是太過勞心了,以致積累成疾了。」

  「這幾個月,他的身體一直不好,正月里染了風寒,到現在不但未痊癒,反而還越來越差了。

  本王真怕他是傷了心肺。」

  說著,端王揉了揉眉心,疲憊不已。

  顧澤之擔心地問道:「父王,那大夫怎麼說?」

  端王朝通往內室的那道門帘看去,沉聲道:「大夫和良醫還在裡面給世子會診。」

  「本王此前也跟世子說了幾次,要他好好休養,可是世子應歸應,私底下還是操勞得很。」

  「他這病就是勞心勞力熬出來的。」

  顧澤之的眉頭又皺得緊了一些,嘆道:「世子確實操勞。」

  「前幾日,我帶著小氿去城外遛馬時,偶然路過大營附近,還遇上了世子。

  當時世子就在咳嗽,我還勸世子回府休養……」

  他的話以一聲嘆息作為收尾,意思是,顧晨之終究沒聽他的勸。

  端王聞言,看著顧澤之的眼神又多了三分慈愛,覺得顧澤之心裡對世子雖然有所誤會,但心裡還是對這個長兄頗為關心的,一心為世子著想。

  「澤之,你有心了。」

  端王不由在心裡感慨著:澤之成了親後,長大了不少。

  顧澤之又勸慰道:「父王,您也別太擔心了,世子的病只要好好靜養,相信一年半載肯定能全好。」

  端王依舊眉頭緊蹙。

  問題是,世子怕是靜不下心來好好養,現在的時機也不對。

  朝廷和豫州很快就要開戰了,本來西疆這邊,他坐鎮後方,由世子領兵是最好的,但是現在,世子病成這樣,肯定是領不了兵的。


  西疆軍雖然有不少傑出的將領,但是因為前些年與西荻之戰,導致軍中將領斷了層,現在西疆軍中二品以上武將多是年老,再下面就是些經驗不夠的年輕將士,這些人還遠遠不足以服眾。

  再者,端王府一向是西疆軍的主心骨,要是豫王謀逆,端王府的人不親自上戰場,怕是會又引來一些無端的揣測,最後反而導致軍心不穩。

  端王又揉了揉眉心,沉聲道:「澤之,大戰在即,我擔心世子的身子不能領兵……」

  世子病了,這不僅僅是王府的家事,也會影響國事。

  屋子裡,靜了一靜。

  「父王說得是。」

  顧澤之沉吟著附和道,「可是咳血症最忌勞心勞力,世子這時候上戰場,怕是會病上加病。」

  端王越發覺得老懷安慰,心想他們兄弟倆的感情肯定是緩和了。

  哎,畢竟是親兄弟,血濃於水。

  澤之其實自小都很敬重世子這個長兄的。

  一旁的秦氿默默地端起了茶盅,親眼看著顧澤之不動聲色地就給端王挖了個大坑。

  而端王很顯然已經上鉤了。

  果然——

  「澤之,不如你留下別走了。」

  端王本來只是脫口而出,但話出口後,他就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顧澤之留下來,西疆軍可以由他來領兵,那麼,世子能好好休養,皇帝也能放心,不會擔心端王府擁兵自重,幫著豫王府。

  端王越想越覺得這主意最穩妥,正色道:「澤之,你留下來,就可以由你來領兵。」

  端王目光灼灼地盯著顧澤之,完全沒注意到顧澤之另一邊的秦氿端著茶盅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秦氿連忙做出一副低眉順眼的姿態,順便在心裡端王掬了把同情淚。

  顧澤之露出為難之色,遲疑道:「父王,這樣不好吧?」

  「我在京城還有差事,我答應了皇上入夏前回京的。」

  「再說,軍中不能有二主。」

  顧澤之神情真摯,目光清澈,瞧著句句發自肺腑。

  端王聽了顧澤之這番話,心下徹底釋然。

  要是顧澤之一口答應,端王還會有些疑慮,生怕他對世子位動了心思,可是顧澤之斷然拒絕了,他如此堅定,反而讓端王相信顧澤之是沒有二心的。

  尤其再想剛剛顧晨之咳血咳成那樣,端王對於他的這個主意就愈發堅定了。

  澤之曾在西疆軍中待過好幾年,也立下了不少軍功,去歲他又為皇帝平定了閩州,是個將才,他應該是頂替世子最合適的人選了。

  於是,端王反而義正言辭地勸起了顧澤之來:「澤之,本王知道你為難,可是現在要以大局為重。」

  「軍中不能無帥!」

  「澤之,你和世子是親兄弟,本王不相信你還能信誰?

  世子如今病著,病得還不輕,需要有人分憂。」

  「朝廷和豫州大戰將至,西疆責任重大,決不能出一點差錯。」

  端王義正言辭地勸著顧澤之,從大局到親情,雙管齊下。

  顧澤之微抿薄唇,眼帘半垂,露出沉思的表情,似乎還有幾分猶豫。

  須臾,顧澤之才抬眼看向端王,道:「父王,這事得問問世子。」

  顧澤之沒有一口回絕,令端王如釋重負。

  「世子一定會答應的。」

  端王喜形於色地頷首道。

  在端王看來,顧晨之不可能不答應。

  長子顧晨之性子穩重,與底下的弟弟們那是兄友弟恭,很有長兄如父的風範。

  聽端王說得信誓旦旦,秦氿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再次感慨他老人家在世子的問題上,還真是一如往日的眼瞎、心也瞎。

  秦氿的目光又移向了顧澤之,顧澤之沒有再說話,一副但憑父兄做主的做派。

  他看著滴水不漏,外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秦氿盯著他俊美的側臉,心口微緊,有些心疼。

  這時,通往內室的門帘被人打起,一個身形削瘦的中年大夫和王良醫一前一後地從裡面出來了。


  中年大夫恭敬地給端王行了禮,稟道:「王爺,世子爺是憂思過重,勞心勞力,乃至體虛氣弱。

  本來是小小傷寒,拖久了,乃至肝木橫恣,腎氣不攝,肺金傷損,所以咳血不止。」

  「待鄙人開個平肝、潤肺、降胃、補腎的方子給世子爺。

  不過,此症還是要多休息,慢慢將養著。

  世子爺萬不可再操勞了,否則這咳血症怕是會更重,小病拖成了大病……」

  他委婉地說著,心裡是覺得世子再這麼下去,怕是要危及性命,可是這話他可不敢說給端王聽,也怕端王覺得他在危言聳聽。

  王良醫在一旁點了點頭,也認同他的看法。

  端王揮了揮手,讓大夫去開藥。

  「澤之,你看,大夫們都這麼說,這藥吃了這麼久了,世子的病卻半點起色也沒有。」

  端王又嘆了口氣,「世子就是太累了,才會每況愈下,還是得有人幫襯幫襯,讓他安心養病。」

  端王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帶著顧澤之走進了內室,秦氿留在了堂屋候著。

  內室里,靜悄悄地,落針可聞。

  丫鬟們全都噤若寒蟬,垂眸盯著鞋尖。

  顧晨之躺在床上,原本沾染了鮮血的外袍已經被脫下了,只著霜白色的中衣,身上蓋著薄被,整個人瞧著越發清瘦。

  世子妃也在,見端王與顧澤之進來了,忙起身給他們見禮:「父王,三弟。」

  顧晨之已經醒了過來,雙眸死死地望著端王與顧澤之,眼神陰鷙如梟,泛著瘮人的寒芒。

  他閉了閉眼,當端王走到床前時,他又恢復如常,虛弱而又憔悴。

  端王看著顧晨之這樣也心疼,安慰道:「晨之,方才王良醫和回春堂的徐大夫都給你看了,放心,沒有大礙的,你只要好好休養,好好服藥,不日就會痊癒。」

  顧晨之的眼睫微微顫了顫,盯著端王問道:「父王,大夫怎麼說?」

  端王答道:「大夫說你是勞累過度,會給你開個方子調劑臟腑。」

  顧晨之感覺自己仿佛又被端王捅了一刀,如墜冰窖。

  父王在說謊!

  樨香樓的那個老大夫不可能沒告訴父王,他中了毒了,但是父王還這麼說,這意味著什麼?

  父王肯定早就知道這件事,而且一直瞞著他。

  父王是想讓他就這麼死得不明不白!

  想著,顧晨之的臉色又白了三分。

  端王只以為他是憂心病情,又安撫道:「晨之,你別太擔心了。

  既然這些大夫都說你不是大病,定是無大礙的。

  你這病最忌多思。」

  端王好聲好氣地說著,一片慈父之心,但是顧晨之越聽心越涼,一顆心急墜直下。

  瞧著時機差不多了,顧澤之恰如其分地開口道:「世子要多休息,不要勞神。」

  端王沒多想,順著顧澤之的話往下說:「澤之說得對,你要靜心休養。」

  這句話其實尋常得很,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顧晨之瞳孔微縮,腦海里反覆地迴蕩著端王的這句話:澤之說得對。

  端王沒注意,又道:「晨之,本王想留澤之在西疆多待些日子,給你分憂,你也好靜心休養,暫時別理會其他的事了。」

  「晨之,你覺得怎麼樣?」

  顧晨之:「!」

  顧晨之只覺得胸口一陣灼燒感,似有一座火山在心發了。

  父王做的這一切,果然是為了讓他給顧澤之騰位子!

  「咳咳咳……」

  顧晨之臉色一白,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再次咳出了一灘灘鮮血,把那薄被濺得血紅。

  「世子!」

  世子妃嚇壞了,發出尖銳的喊聲,幾乎掀翻屋頂。

  端王面色大變,也是失聲喚道:「晨之……」

  端王是真急了,就算他原來還打算聽聽顧晨之的意見,此刻看到他這副樣子,也不敢聽了。

  他當機立斷地說道:「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

  「澤之,你先別回京了,留在西疆。」

  「晨之,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讓澤之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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