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狂歡的盛宴
髒街，如同名字一樣，街道上臭水漫溢、垃圾遍地。
不過，這裡熱鬧異常，各種色彩的破爛霓虹燈在各處閃耀，因為惡穹存在常年照不到太陽而膚色蒼白的人們於氤氳中泛出七彩的光。
街頭，一場賭局正在進行。
「趕緊下注，馬上開肚！」牙齒焦黃、說話漏風的獨眼莊家正在大聲吼著。
在他面前有一張髒兮兮的桌子，上面放著一個肚子高高隆起的女人，女人雙眼失神，時不時因為劇烈的痛苦而顫抖幾下。
大裂縫和惡穹散發的毒氣經常會帶來這樣的病患，種種毒素匯集，使得身體孱弱的人患上腫瘤，肚子隆起宛如孕婦。
治療方法有兩種，一是去正規醫院做手術，治癒率還算不錯。二則是買上一支「微光」，這種治療藥劑效果極佳，而且基本不會有任何副作用。
至於價格嘛……哈，要是有錢做手術或者買微光，為什麼一年半載前也不買上幾支更便宜的解毒劑呢？
肯定是不想！
賭局應運而生。
最簡單的開腹手術，然後取出腫瘤。
賭注就是命。
十分鐘內不死，患者就會獲得一個療程的抗感染藥和五支解毒劑。
莊家嚷嚷著，人群匯聚過來。
「兩百，這娘們手都發紫了，肯定死！」
「五百，我也賭死！」
「一百，今天行善嘿嘿，賭她不死。」
「一千！不死！」一個男人嘶吼起來，其他人都投去了注視。
手筆不小啊……
那個男人上前握住患病女子的手，雙目赤紅：「老婆……撐住啊……」
其他人都鬨笑起來，紛紛嚷起來：「這帳算得好啊！」
等到下注的人數夠多，莊家擺擺手示意所有人後退，一個義眼的獨腿人穿著髒兮兮的白大褂走了出來。
頓時有人喊起來：「媽的，不厚道！這老漢克都特麼治死多少人了？早說他開肚，老子就不下注了！」
「滾蛋，落子無悔。」
男人和患病女子的臉一同蒼白了起來。
老漢克擤了擤鼻涕，毫不在意地於白大褂上擦了擦，他掏出一把手術刀，隨意地在那肚皮上比劃了兩下。
「看好了，各位！」
莊家一聲大吼，手術刀劃開了肚皮。
鮮血和痛呼讓圍觀的人群歡呼起來，片刻之後，一個紫色的肉球從女人的肚子中拿了出來。
潦草地撒了一把止血粉，老漢克抽起煙來。
而莊家也拿出了一台破舊的電子儀器，將貼片隨意放在女子的胸口，心跳從屏幕上顯現出來，最上方的十分鐘倒計時也隨之而動。
人們更加興奮了，沒人在意那血肉模糊的場面，沒人看著那緊閉雙眼的女子。
把跪在原地祈求的男人推開，人們盯著那屏幕上的心跳，大吼起來。
「死！死！死！」
「死！死！死！」
喧鬧中，不知是誰在流淚，也不知是誰在流血。
突然，喧鬧的人群安靜了一下，因為，巨大的陰影突然籠罩住了半個街區。
他們抬頭望去，卻只看到黑漆漆的底部甲板。
有人跑到遠處又跑回來。
「好像是傳說中【學院】的飛空艇啊？我看側面還有字兒呢。」
「寫什麼了？」
「感謝【學院】為天堂城做出的慈善壯舉……什麼比玩意兒？【學院】恨不得鏟了髒街吧？」
「鬼知道……飛空艇來這幹嘛？難不成【學院】的老爺們來集體下注了？」
人群鬨笑起來，里里外外充滿了快活的氛圍。
而此時的天空中，幾架印著「監察局」的小型飛行器正漂浮在飛空艇的前方。
為首的飛行器上，一個穿著監察局制服的女人正拿著大聲公喊話。
「天堂城範圍內，沒有允許的大型飛行器不可進入！請立刻出城，獲取入城許可，並按照規定路線停靠！」
飛空艇上，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前方的喇叭傳了出來：「眼瞎嗎？這是【學院】的飛空艇。」
女人的眉頭一皺，這個聲音……
她眉毛一橫：「你究竟是誰？這裡不是【學院】的飛行器停靠範圍！」
「那你去找【學院】啊，再說了，我們可是來做慈善的，隊長妹妹。」
隊長妹妹……冉新燭的太陽穴抽搐了一下。
果然，是那個混球……
她立刻吼道：「肖恩！你要幹什麼？！我有理由懷疑伱竊取了【學院】的財產！」
肖恩走到駕駛室前方，隔著玻璃和冉新燭笑眯眯地揮了揮手，他按下喇叭：「我這可是有證人的，冉新燭。誣告精英人士，監察局就是這麼幹活的？」
「那就讓證人出來！」冉新燭絲毫不讓。
「這不就巧了嗎？」
肖恩隨手拉來顫顫巍巍的船長，後者使勁地吞咽了一下唾沫，嘴巴不小心碰上了喇叭，發出刺耳的嘯叫。
「對、對不起！對不起！」
肖恩溫和地拍了拍船長的肩膀：「沒關係，來，跟冉隊長說說。」
「是、是……冉隊長，【學院】、自、自願將飛空艇贈與肖恩先生，我、我可以作證。」
冉新燭美眸怒睜：「肖恩，你是不是綁架了他！」
肖恩不悅道：「我是這種人嗎？算了算了，讓你看看我的誠意。」
天空中正在僵持，而下方的賭局也進入到了高潮的時刻。
上方的變故和髒街有什麼關係？人們更關心自己投進去的錢能不能要回來。
女人臉上的痛苦在消失，但人們興奮的呼喊聲更大了。
「死！死！死！」
屏幕上，代表心跳的波折線正在漸漸平穩。
臉色蒼白的男人已經痛苦地抓住了頭髮。
「死！死！死！」
幾乎掀翻陰影的呼喊聲中，女子痛苦地顫抖起來，她發出了一聲嗚咽。
人們短暫地安靜，伸著脖子看向屏幕。
「滴——」令人愉快的聲音響起，波折線終於變成了一條筆直的線。
她死了。
半秒不到的寂靜後，山呼海嘯的喊聲響了起來。
「哈哈哈，好死！」
有幾個投了不死的人正在憤怒地罵街：「媽的，沒用的東西。」
隨著賭注被分發下來，歡呼聲更加猛烈，血肉與生命的刺激，這是髒街最熱門的娛樂項目。
這時，遲鈍的男人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呆呆地看著桌上一動不動的女人，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嗚咽聲終於從牙縫裡鑽了出來。
但沒人在意，有人突然大喊起來。
「看天上！有東西！」
所有人齊齊抬頭，只見無數黑點在晃晃悠悠地放大。
此時的飛空艇中，肖恩正大笑著敞開戰利品倉庫的下方艙門。
癲狂獸屍體、稀有金屬、破損的電子器械、飛空艇上備用的各種藥劑，無數東西綁在巨大的降落傘，一個接著一個地掉下去。
倉庫內，雙目無神的【學院】成員正在分類戰利品，然後按照那個人的吩咐把東西綁上降落傘，一個個地丟下去。
他們用腳勾著倉庫里的架子，以此維持穩定性，好不讓自己掉下去。
他們一個個表情惶恐，還要按照吩咐大聲地往下喊著話。
「這是【學院】的恩賜！」
「這是【學院】的恩賜！」
飛行器上的冉新燭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她難以置信地看向舷窗內部的肖恩，後者正笑得直不起腰來。
「你究竟要幹什麼？！」
肖恩抹去眼角的淚水，樂不可支。他裝模作樣地張開雙手：
「這是，【學院】的恩賜！」
無數戰利品從高空降落下來，而髒街的人們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娘的，天上還真的掉餡餅了？」
而這時，已經有聰明人爬上了建築的高層，開始墊著腳夠最近的物品。
降落傘降得越來越快，哄搶也開始了。
屍體、金屬、藥劑……所有能夠得著的東西都被一隻又一隻的手拽住。
有膽子大的人爬到最高處跳上降落傘，然後搖著傘繩往其他方向飄去。
他一個人就獲得一大堆東西！
更多的人開始有樣學樣，不斷有沒有抓穩的人掉下來發出慘叫。
但是，髒街已經成為歡呼的海洋。
一個降落傘上撐不住幾個人，搖搖晃晃的，上面綁著的貨物也掉下來。
有倒霉蛋被砸中，然後拖著骨折的腿死死拽住『罪魁禍首』往陰影里溜。
場面瘋狂地令人作嘔。
就連莊家和老漢克也加入了爭搶的行列，唯獨一個人沒有動。
他妻子的屍體終於不再被圍觀了。
男人痴痴傻傻地望著死去的女人，又哭又笑。
女人的一隻手挺地筆直，詭異而倔強地立著，像是被車碾死的老鼠，那粗壯又噁心的尾巴。
哄搶仍在持續，男人終於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他摸了摸女子已經發涼的臉，然後又擦掉自己還沒落下來的眼淚。
「我們……我們回家……」他開始想念那棟破破爛爛的屋子了。
這時，一個被爭搶尤為激烈的降落傘大幅度傾斜，大堆東西滑落下來。
一支藥劑砸在只亮一半的霓虹燈上，反彈在那看不起字樣的招牌上，最後掉在了女人血肉模糊的肚子上，掉在了男人的眼前。
他下意識地拿起那支藥劑，看到那其中散發出螢光的藍色液體。
那是他曾經躲在街角偷偷地、一次又一次望著的櫥窗里的東西。
「微光……」男人呢喃著念出藥劑的名字。
「嗚嗚……嗚嗚……啊——」撕心裂肺的哭聲再也抑制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