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隱用力咬了咬唇,她貝齒一松,唇瓣立時便冒出幾縷血絲來。
「他利用我的家人來威脅我,讓我不得以女兒身份進宮,更不能對外提起我的真實身份;他這麼做的目的,就是因為我與堂姐要好,我比較了解她的喜好。他威脅我進宮,是讓我幫助他將堂姐奪到他身邊來。」
洛瑤漠然看著她,漫不經心的口吻淡淡道,「所以,剛才說那些事,就是你給他出的主意?」
「不,」洛隱痛苦又激動地捂著腦袋,「你之前不是不相信那些事是真的嗎?」
「我將這件事告訴你,就是想讓你知道,對於他所做那些事情,我手裡沒有任何證據;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因為他在決定做那些事之前,都會先跟我說一遍他即將要做什麼事情。」
「然後還問我意見,如果我激烈反對,他就越放心去執行。因為他知道,我心裡向著堂姐,知道我即便身在囹圄也下意識為堂姐著想。初時我還不知道他的用意,待到後面他回頭將做過的事情一件件又告訴我之後,我才明白他是拿我的反應當參考標準。」
「後來,他再提到與堂姐有關的事情時,我便再不肯讓自己表露出真正情緒。可是,我不肯開口,他也能從我沉默的態度里猜出事情是不是正正戳中堂姐心窩。」
大概太過激動,洛隱這會都忘了自稱「奴才」,而直接與洛瑤以平等的「我」來自稱。
「我忍辱偷生,苟且至今,一是因為家人被他鉗制;二是為了讓堂姐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讓她看穿聖上對她用情至深背後的冷酷面目。可憐我那堂姐,終沒有機會知道這些就……。」
洛瑤漠然看著她哀哀戚戚抹眼角,仍舊冷淡無動於衷的神色,半晌,才淡漠道,「既然如此,你之前應該有不少機會向你堂姐求救,你為什麼一直沒做?」
「鳳姑娘你不知道,聖上他為防止我向外通風報訊,一直讓人嚴密監視我。如今不過確定堂姐不幸亡故,他又已經尋到姑娘你這樣一個可以替代她的人,這才漸漸放鬆對我的監視。」
「那小公公你的堂姐真是不幸。」洛瑤的神情仍舊淡漠得跟局外人沒什麼兩樣,「故事聽完了,你走吧。」
洛隱瞧著她冰冷無情的模樣,一時不由得怔了怔,之後卻幾乎氣炸了肺。
她費了這麼多唇舌,甚至將最不堪最令她倍覺屈辱的事情都告訴洛瑤,洛瑤不是應該跟她一樣表現得同仇敵愾嗎?為什麼還是這副沒有表情沒有反應的冰臉?
「鳳姑娘,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同情心?」激憤之餘,洛隱都忘了自己絕不該失去冷靜,尤其不該在洛瑤面前動怒。
在她心裡,洛瑤要對她在衛王府遭遇那場不幸的屈辱負絕對責任。
如果不是因為洛瑤嫁了人還一直勾引寧煜,以她的美貌與才情,寧煜又怎麼可能在明知與她發生關係之後,仍那般冷漠對待她?
甚至當即就表示要將她另嫁他人?
洛隱越想越難堪,越想越怨憤,憑什麼她現在過著隱姓埋名的卑微生活,而洛瑤害死了寧易非之後還能若無其事繼續享受寧煜的溫柔深情?
「鳳姑娘不覺得作為替代品活著是件很悲哀的事?」怒火中燒的洛隱,早就沒了理智。她完全忘了以她現在的身份,壓根沒有任何資格質問洛瑤。
洛瑤似乎受到驚嚇一般,在她兇狠怨憤的姿勢與目光下,竟然一個趄趔倒退一步,她這一退一腳踩到坑窪處,然後腳一崴,毫無懸念的摔倒在地。
「小姐!」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朱雀一聲驚叫。
「你幹什麼?」挾著排山倒海般凌厲殺氣而來的怒喝聲中,一枚盤龍玉佩含著無比兇狠的勁道朝洛隱手腕飛了過來。
只聽得「咔嚓」一聲骨折的脆響之後,洛隱原本激憤指著洛瑤的手,已經軟弱無力耷拉下來。
再之後,才聽到洛隱咬著嘴唇仍忍不住透出劇痛的「嘶」一聲。悶哼之後,她額頭當即飆出無數冷汗。
她恨極瞥了眼洛瑤,鑽心劇痛之下,真正站立不穩而一個蹌踉單膝跪下。
這時,褪下龍袍穿著便服的帝王已閃電般掠到洛瑤旁邊,他連眼角也沒往洛隱瞟一下;只萬般心疼關切的凝視著洛瑤,「鳳妹妹,你怎麼樣?」
他語氣溫柔得簡直可以直接將人溺斃其中,而他深情盈漾的眼神里,更布滿了緊張與……怒火。
寧煜伸手要抱洛瑤,卻被朱雀搶先一步將洛瑤抱開。
他無奈瞪了眼不識相的朱雀,之後想起剛才所見情景,這才分了點注意力到旁邊還跪在地的洛隱身上,「連她你也敢動,朕看你是活膩了。」
朱雀抱著洛瑤沒再理會這邊情況,不過在進屋之前,洛瑤平靜的嘴角處似乎隱約噙出極淺的森冷笑意來。
這一天之後,洛瑤再沒見過那個自稱為了她才苟且偷生的洛隱在她面前晃。
至於洛隱還在不在宮裡,又或者是否已被寧煜暗中處置,她一點也不關心。
無論洛隱之前跟她說那些事,是真是假,似乎一點也沒影響到她。
每日裡,依然閒來無事就在宮裡亂逛。
而寧煜自從那天的意外後,似乎生怕她再出什麼意外;竟然一有空就往清苑跑,不過,無論他對洛瑤如何極盡溫柔耐心與細緻也好,洛瑤對他的態度始終都不冷不熱,跟對待一個陌生人並沒什麼異樣。
寧煜曾經也懷疑過洛瑤是否已經全無以前的記憶,還曾不止一次暗中試探她。不過在試了幾次之後都沒看出半點破綻之後,慢慢也就相信了洛瑤確實已經完全忘掉從前的事。
外人看著,寧煜這位天之驕子對洛瑤可謂寵到骨子裡。而洛瑤,似乎也漸漸接受了她即將嫁給他為皇后的事實。
這一日,洛瑤默默用完午膳之後,她看了眼只顧盯著她發呆的男子,立時不著痕跡別開視線,淡淡道,「我撞到腦袋這毛病大概短時間內不會有明顯起色,但我在宮裡已經住了好些日子。」
「明天,我想出宮回家,回去看看我義父,看看我以前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