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襄陽之夜
西城門的防守並非只有他一個城門長和麾下的士兵負責，而是由三班人馬輪流值守。
在經過了牛大壯「打開道德束縛」、「金錢直接引誘」、「未來前途畫餅」三重心理攻勢之後，此人已經徹底淪陷了。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棄魏投漢，匡扶漢室。
當然，他的動機不純、意志不堅，但這不重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是進行「地下策反」工作的真諦。
劉禪雖然不可能實時對每個士兵進行一對一指導，但他的很多思想卻持續在以老帶新、傳幫帶的形式在赤星軍以及影衛中向下傳遞。
這項在其他軍隊中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唯獨每個士兵都必須識字明理，同時劉禪又聲威無兩的赤星軍中可以順利施行。
而被牛大壯策反的城門長，很快便依照他的指示開始了下一步行動——從自己手下最可靠、以及對魏軍抱怨最多的士兵開始，擴大策反人員的規模。
在牛大壯的指導下，這件事做得十分穩妥。
牛大壯作為被徵發的役夫，與他的接觸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哪怕是斬了元仲之後越發敏感的滿寵。
他們並不打算將西城門守軍全部試過一遍，知道的人越多，向滿寵告密的風險就越高。
畢竟這麼多人，難保就沒幾個鐵了心跟著曹魏乾的。
他們只將知情範圍控制在了這個城門長手下的可靠什長、伍長。
普通軍隊的小兵，其實是十分麻木的存在。
沒有思想、沒有信仰、飢一頓飽一頓的撿拾上級將校手指縫漏下來的糧餉……這才是此時絕大多數軍隊的常態。
像赤星軍那樣的軍隊，在外人看來和一群難以理解的怪胎沒什麼區別。
因此只要掌握了將校，基本也就控制了那支隊伍。
而這城門長手下的基層將校，原本就對襄陽保衛戰的勝利不抱任何希望，大軍被荊州水軍攔在沔水對岸，空有兵力卻根本無法對襄陽進行救援。
在他們眼中，這也是一場根本等不來援兵、看不見希望的戰鬥。
更要命的是滿寵當眾斬殺元仲的一幕，讓他們愈加心寒。
再怎麼樣，那也是敢出城一戰，浴血廝殺的勇者。
結果好不容易殺了回來，卻死在自家將軍手裡……這讓不明內情的將官們，頗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而滿寵之後的多疑表現，更是讓他們心生不滿，他們每天都在冒死守城，結果等來的不是將軍的誇讚與獎勵，反而是懷疑和盤問。
在城門長初步暗示之後，這些人立刻表示願意跟他一起干。
滿寵以為斬殺了叛徒，成功打亂了荊州軍的計劃，所以才令關羽不敢貿然攻城。
卻不知正是他自己，幫助荊州軍補上了整個計劃的最後一塊拼圖……
七月下旬，襄陽的夜晚依舊悶熱。
蚊蟲也仍舊繞著點燃的火把嗡嗡飛舞，時不時試探性的靠近士兵裸露在外的皮膚叮咬。
只是以往總是不厭其煩揮手拍打驅趕的襄陽守軍，今天卻無視了這些煩人的蟲子。
他們都有些緊張，因為在此次輪換之前的最後時刻，這些人接到了驚人的命令——在接到指示後打開城門，並設法在漢軍進城之前守住。
他們的城門長，這是要放敵軍進城啊……
為了儘量避免節外生枝，這些士兵是在入夜後的最後關頭，才知道他們居然要反了。
但當他們看到自己的伍長、什長，正握緊刀柄，犀利的看向自己時，就知道他們已別無選擇。
更何況，他們也沒有拼得一死去通風報訊的理由，不過是換個地方混糧餉罷了。
而且聽說，似乎蜀軍那邊的軍官盤剝士兵沒有這麼狠……若真如此，那反倒有可能是件好事。
至於劉備能否以兩州之力擊敗大魏，誰還想的了那麼遠，眼前能活下來才是真的。
混在士兵中，穿著魏軍軍服的牛大壯，正在神情淡定的用手中火把畫著圈向城外打信號。
此次行動無論成敗，他都極有可能死在這襄陽城門下。
大軍行動聲勢浩大，根本不可能在城內其他守軍一點沒察覺的情況下偷偷摸進來。
何況滿寵還安排了巡邏隊，即使夜間也會定時巡視四門。
但只要能助關將軍，助太子拿下襄樊，揮軍北上……為了太子口中曾經描繪的那個世界，他死而無憾。
很快，城外遠處同樣亮起了一個光點，也在畫著圈。
牛大壯揚起微笑，停下動作，耐心的等待著大軍開來，城外收到訊號的斥候則立刻派人回報。
荊州軍大營。
一名騎兵背著令旗、高舉火把，揚鞭飛馬而來。
「駕！緊急軍情——！」
守營士兵被這一聲喊嚇得一激靈，少許困意消散無蹤。
他們匆匆將營門外的鹿角拉開，放他入營。
單人匹馬的騎兵入營後馬不停蹄，背後背著的令旗讓他一路暢通無阻，直達關羽中軍帳外。
「站住！」
親兵們雙戟交叉，封住帳門，其他人架戟列陣以待，嚴格的執行著自己的使命。
「吁——！」騎兵勒馬急停，累得直噴白氣的駿馬人立而起，他順勢翻身滾落。
騎兵雙手抱拳高聲道：「請通報關將軍，襄陽急報！」
刷！
營帳中的關羽掀開帳簾邁步而出，也不顧自己只穿單衣，腳還光著。
他揮開親兵，大步走到那騎兵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可是收到城內訊號？！」
「正是！」
「哈哈哈哈！」關羽暢快大笑，雙目精光一閃，「取我寶甲、青龍刀來，備馬！傳令全軍，整裝出擊，先鋒騎軍隨吾先行！」
「是！」
對於荊州大營的動向，滿寵自然也趁夜派了人去盯著。
同樣隱於山間的襄陽探子，此時一見荊州大營開始熱鬧起來，自然猜到是要夜襲襄陽，他自然也立刻回報襄陽。
「駕！快開城門，緊急軍情！」
可惜這位探子走的，是離他最近的西城門……
在城門長示意下，城門被緩緩打開，那探子不疑有詐，立刻拍馬沖了進去。
「吁！」
然而進去之後，他卻發現眼前路障尚未撤除，後面則是架著弓弩瞄著他的西城門守兵。
「你們這是作甚，快讓開，若是延誤了軍機，滿使君怪罪下來你們……你們要幹什麼？！」那探子話說到一半，卻忽然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這些守兵惡狠狠的模樣，似乎不像是普通的警戒……
「放。」城門長面無表情的下令，抬起的手輕輕一揮。
簌簌簌！
「呃啊——！」
如此不足二十步的距離，弓弩手們斷無失手的可能，可憐的探子還不知怎麼回事，便身中十數箭，連腦門上都中了一根……死的不能再死了。
「拖走，快！」
城門長立刻派人清理屍體，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他此時雖然表面平靜，實際胸腔裡面嗵嗵如擂鼓一般……
「可千萬別出什麼岔子啊……老子升官發財，就指望今天了！」
可惜怕什麼來什麼，西城門這邊正在清理屍體，城內卻有一隊明火執杖的巡邏隊越來越近。
「嗯？」為首一人發現了西城門處的異狀，疑惑的率隊靠近了過來，「伱們在做什麼？」
城門長心裡咯噔一聲，扭頭看了一眼偽裝成士兵的牛大壯，對方沉著的眼神令他安心不少，二人默默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