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他已經死了
「丞相，此時距街亭已近，為何反而面露憂慮？」姜維不解道。
他雖與太子接觸時間尚短，但對於太子的武力智計、大局遠見，皆是極為佩服。
姜維自認已是自幼刻苦好學，卻不知尚是志學之齡的太子是如何有如今這般成就的……
只能感嘆一聲天賦異稟，又有臥龍傾囊相授，才能造就出如此奇蹟。
這樣的太子領精兵駐守街亭，關中尚有張三將軍、子龍將軍牽制，縱然曹魏真的來救隴右，又有甚可憂心？
「嗯？」諸葛亮聞言微愕，沒想到自己把擔憂都已寫在臉上了。
事關太子，卻是失了以往的淡定，不禁搖扇自嘲一笑。
「伯約有所不知，太子自年幼時起便博覽群書，更是自四歲起無論風雨，習武不輟。」諸葛亮說著說著面帶懷念，顯然是想到了當年的日子。
那時候陛下尚且沒有根基，但對於太子的教育問題，雖交託旁人，卻也不曾忽視。
太子雖然幼年時尚未展現出如今的驚人天資，但卻異常刻苦，好似小小年紀便能感受到諸侯爭霸的壓力一般。
若不是每每口出妄言，行事古怪，陛下也不至於見之不喜。
稍稍恍惚片刻，諸葛亮收回思緒繼續道：「太子剛過髫齔之齡便已獨自領兵，且麾下士卒皆是自己招募流民所成，絲毫未借陛下之力。
「成軍後縱橫蜀中，殺得大小山賊路匪雞飛狗跳，吸納訓練其中青壯擴軍。到後來此等烏合之眾已是聞之喪膽……不足四載，竟已掃平匪類，平靖巴蜀。」
姜維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聽傳說故事一般。
髫齔？髫齔之齡自己還因為練武時偷著掏鳥蛋，被柳條抽腚呢吧……簡直不可思議。
他本以為對太子有一定了解了，如今聽諸葛亮一說，太子劉禪在他心中的形象又變得更加神秘，且非同凡俗了。
這麼看來，最近廣為流傳的那些離奇傳說，恐怕也未必皆是戲言。
諸葛亮面帶微笑，就差把「欣慰」、「成就感」寫在臉上了：「隨後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自荊州一鳴驚人後，太子又在三郡、南中數場大戰，縱有小搓，卻未嘗一敗。
「縱然比肩世之名將，也未嘗稍遜。何況太子識天文、曉地理，哪怕農桑畜牧、商賈民情、百工匠作……亦有涉獵，又豈是尋常武夫可比。」
姜維越聽越是欽佩，越是覺得那些太子天命的說法可信度高，但同時也越發疑惑。
「既如此，丞相為何還如此愁眉不展？以太子之能，守住街亭不是手到擒來？」
諸葛亮原本揚起的嘴角漸漸垂下，眉頭鎖起：「吾之所以憂心，緣由正是在此。」
姜維這下更不明白了：「還請丞相明言。」
「盈滿則虧，此自然之理也。太子雖慣有遠超年齡的謹慎與克制，但畢竟仍是少年。一路走來已創造了無數奇蹟，此番北伐曹魏空虛，亦是格外順利。
「連連大勝之下，只怕亦難免熱血難抑，籌謀更大。然曹魏畢竟不比往常敵手，關中張郃領兵多年、兼通文武，亦非易與之輩……唉，亮實是怕太子衝動行事啊。」
劉禪常與他暢談天下大事，關於北伐，二人漢中戰後亦是多有談及。
諸葛亮非常清楚劉禪心中對於北伐的堅定與重視，這也讓他十分欣慰，大漢社稷，後繼有人。
可越是如此，一路上隴右各郡望風而降的順利，越容易讓人衝動。
而且不知為何，一想到街亭這個地方，他便有些心驚肉跳，似乎會有某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諸葛亮未卜先知靠的並非星象占卜，他平日裡對鬼神之說亦是敬而遠之，但事關重大，這種反常的不安仍是讓他很難保持以往的淡定。
「末將倒是覺得，或許此番丞相多慮了。」與諸葛亮不同，被劉禪漸漸折服的姜維此刻反倒信心滿滿，「陛下與太子承天之命，三興大漢，太子豈會失利於一個小小街亭。」
諸葛亮不置可否，半晌輕嘆一聲：「吾亦願如你所言。」
二人正自交談之間，前方探馬來報。
「報——！稟丞相，街亭尚在我手，太子安好！」
這探馬僅與城門守軍短暫交談，便匆匆趕回報訊，因此街亭城外的一場大戰，他還尚不知情。
諸葛亮大喜之下，險些便從大象背上站了起來，還好被前面馭象的士兵攔住。
「好！好啊！呵呵呵，如今我大軍既來，太子無憂矣！啊？哈哈哈哈……」
諸葛亮笑得格外開心，卻隻字未提此番大軍及時趕到，關中援兵就算傾巢而出也救不了隴右了。
斷隴，已經事實上完成了！
這麼大的事，在他心裡卻似乎仍比不上劉禪的安全重要。
……
劉禪短暫的傷感之後，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狀態。
並非平日只是虛情假意，在這個年代，想要一直傷感下去也實在是種奢侈。
無論帝王將相，還是平頭百姓，生死都已經歷的太多了。
每日沉湎於痛苦毫無意義，只有繼續走下去，才有可能改變這種現狀。
赤星軍所耗雖大，近乎半數折戟沙場，但也一舉拼光了張郃的精銳騎兵，陣斬曹魏左將軍張郃！
使其下一步進入關中成為了可能。
失去三千精騎，主力尚在東線的曹魏，再想要把漢軍長久的拖在關中就很難了。
反而漢軍此時進可攻長安，退可守隴右。
而一開始打算給魏延一個小小的教訓，順便再迷惑一下關中守軍的兵馬，或許也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另外，劉禪提前布下的奇兵，也不只魏延這一支。
關中，大有可為！
萬事俱備，只等諸葛叔和老劉前來匯合……
「太子！丞相已領大軍前來，再有十餘里便至！」
「哦？」劉禪刷一下站起身，笑道，「好！來得正是時候，快隨孤出城相迎！」
劉禪留李二等赤星將領守城，自己則帶著前來投誠的盧水胡首領、山賊頭子等人，出城相迎。
很快便見到了領大軍前來，醒目的騎乘大象的諸葛亮。
這玩意還把山賊頭子鄭甘、王照等人嚇了一跳，他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種動物，心中只道漢軍竟有祥瑞之助，暗自慶幸沒有逆天而行……
「丞相！」還有一段距離，劉禪主動停馬下鞍，拱手仍執弟子禮。
他得諸葛亮傾囊相授，情比師徒，此舉並不為過。
然而諸葛亮依舊急急自象背上下來，趨步上前，深深一躬：「臣諸葛亮，見過太子。」
越是人多的場合，他對劉禪越是恭敬，半點不想損及劉禪威嚴。
二人見禮寒暄後，談笑而行，諸葛亮慶幸笑道：「太子萬幸無恙，如今那關中援兵比臣來遲一步，斷隴已成定局。想必就算張郃親自前來，亦要知難而退啦。呵呵……」
劉禪自覺此前的舉動也有些急了，恐怕少不得被諸葛叔嘮叨幾句，此時尷尬的搔搔臉頰：「呃……張郃早先來過了。」
「……嗯？」
「他已經死了。」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