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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姆正在哺乳。
長發的弊端就在此刻顯現了，懷中襁褓的孩子偶爾會被頭髮刺激到，打一個噴嚏。年輕的母親驚叫一聲，然後急忙查看孩子有沒有被奶嗆到。
我將一包名貴的菸草塞給我的車夫，隨後與他告別。接著我走進小有規模的日式庭院，穿著漢服和和服的僕從夾道歡迎，向我鞠躬。
「歡迎回家，夫君。」雷姆從女管家手中接過孩子，抱著她走向我：「安安很想爸爸呢。」
「讓我看看我的小小公主～」做了一個鬼臉，隨後從雷姆手中抱過女兒，不料她和我玩了一會兒就開始哭了。
「小姐一定是又餓啦。」一位年邁的傭人笑道：「夫人聽到您出差回來，都沒心思餵孩子呢。」
「嬤嬤，哪裡的話。」雷姆紅了臉，我則笑起來。
「我不在這幾天，你們也辛苦了。」我對傭人們說。
「不辛苦不辛苦。」傭人們都忙說：「全城誰不知道夫人的能耐？有她在呀，咱們屋的人都是白拿工資的，外面中等收入的人都擠破了頭要進來呢——誰家有這種美差？」
雷姆和我進了臥室。雷安安——我們兩個月大的女兒正在雷姆的懷中嗦嗦地吸著奶。我坐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也不去想生意上的事。
「別盯著看啦。」雷姆嬌聲嗔怪我，同時扭了扭身子。
「幹什麼？」笑著把她扳回來。「我又沒有那種想法——就是有，你也攔不住我，只是看著你們母女二人，想著自己這輩子再苦再累，也是值了。」
「雖然也沒必要問，你在外面沒沾花惹草吧。」
「看得上我的人只有你啦。」我拿過梳子給雷姆梳頭：「說沒有好看的，那是假話，但他們在你面前，嘖嘖，那真是西施和東施的差距啊。」
「可你回來，還沒叫我那個。」雷姆有點忸怩。
「哪個？」
「就那個。」
「老婆？」
面對我一記直球，雷姆明顯慌了：「不，不說這個了，生意怎麼樣？那邊同意了嗎？」
「我做了點讓步。」一談到生意，我就像變了一個人。「這會給人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我們在那邊的根基不穩，口碑很重要。」
「我贊同。」雷姆點頭：「你新搞的那個『股票』，雖然潛力無限，但接受需要時間——下一步的想法有變化嗎？」
「現在推行這個是有些操之過急，不過也不壞，起碼安娜塔西亞小姐很賞識我。」
「你要小心。我們是新興產業，很容易被龍頭商會盯上。雖然安娜塔西亞在王選中落敗了，也不能掉以輕心，她隨時都可以吃掉我們。」
「我一直都留了心眼。我還藏著牌，她暫時不會動我。雷姆，過來，你看看這裡的人選……」
我和雷姆似乎永遠有說不完的話，在久別重逢後更是如此。我們從商業聊到時代，又從時代聊到哲學，哲學又可以轉回公司……一個晚上就這麼很快過去了。
「雷姆。」哄女兒睡覺後，我摟住妻子：「等這單談完後，我們再要一個吧。」
「你果然在想這事！」雷姆在我懷中扭動，不過也只是做做樣子。
「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就不是？」我拉著她一起躺倒，翻身在她上面：「快告訴我：你連名字都想好了吧？」
雷姆笑了，又開始扑打我：「你壞！這你都猜的到？嗯，雷姆想好了，如果是個男孩，名就叫久久，長長久久的久久。姓隨你。」
「不，姓還是隨你吧，和安安一樣，姓雷。」
「可是，雷也不是我的姓啊。」
「別管那麼多了，雷姓好聽。」
「那你……」雷姆在黑暗中狡黠地向我眨眼：「什麼時候要？」
「哎呦我的小心肝喏！」兩句話，雷姆就徹底擊垮了我，讓我忍不住上下其手。
雷姆輕撫我的背，平復我的焦躁：「沒辦法，誰叫我們是遠近聞名的模範夫妻呢？你給我寫的情歌都唱到水門都市去了。」
「其實我覺得還是去年那事。」黑暗中我褪去她的睡衣。「誰叫你那天在我辦公室里叫那麼大聲？」
「不許說這個！」雷姆捶了我兩拳。「那我還誰叫你……那個……把雷姆弄得那麼舒服呢……」
這誰把持得住啊！看來今晚我會「粗暴」一點了。
「真囂張啊，對付嘴硬的女士就得這樣！」
「嗯！不要～別動那裡……會吵醒寶寶……」
……
深夜，我不知為何突然醒了，雷姆仍熟睡著，喃喃地說著夢話：
「昴……別總是那麼勞累……會傷身體……雷姆要在昴的前面走……子孫滿堂，有昴陪著……雷姆這一生真幸福……」
聽到雷姆仍叫我「昴」，我心裡咯噔一下。
因為拉姆被遺忘，雷姆的負擔小了許多。現在，她的整個世界裡，就只有我。
這樣的結果還不夠美滿嗎？雷姆忘卻了罪孽，獲得了真正的幸福。
可是，我全都記得。
那些因我而死，為我而死，我知道會死的人……我全都記得。
貪圖享樂是痴人說夢。我現在唯一能做到的贖罪，就是把一切獻給雷姆。
但我還是有所保留，還是選擇隱瞞了一切。
我的一切，都是讀劇本換來的。這個能力給了我應有的報酬，但我卻逃避了它給予的所有責任。
……不能再想下去了，明天還要回公司。我的事業，我的家庭，我的人生……一切都還來日方長。
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趕緊睡著。
但我一夜無夢。
***
結束了。
我呆站著，愣了很久，沒有再做任何動作。星海仍在周圍飄蕩，但我沒有再去觸碰。
這就是我的一生。
害死愛蜜莉雅的兇手、王選會場上的懦夫、放棄抗爭的逃兵、背叛所有人的自私者……
以及，雷姆的唯一依靠和終生伴侶。
結局是不會變的，縱使我已經親眼見證未來，結局也不會改變。
就像明知愛蜜莉雅會死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
故事的最後，我不禁向自己發問：
雷姆真的獲得幸福了嗎？
淡化了罪惡，被迫和我捆綁在一起，甚至忘記了自己最愛的孿生姐姐，這樣的雷姆，真的幸福嗎？
我知道，雷姆每次想起姐姐的名字，都會頭痛欲裂。
那麼，於我而言呢？
那自然是我渴望的，我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但也是最卑鄙，最無恥的。
我甚至懷疑，在得知雷姆忘記了拉姆後，那個我是否有那麼一絲如釋重負？
拉姆不重要，死了反而更好。我是否會有這樣的想法？
如果連對待拉姆的態度都是這樣，那其他人呢？
我試圖用平行宇宙論安慰自己：沒事的，在原著的世界裡，他們都活的很好。
可是，「在另一個世界，你好好的贍養了父母，所以現在就想著自己吧，啃老也沒問題的」這種話能算安慰嗎？
這是開脫，是逃避，是找藉口。
如果是菜月昴的話，所有人都會得救。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而我做不到。
儘管蠻橫無情，但「由於雷毅安的存在，眾人的命運被改變」也是不爭的事實。
我發現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從愛蜜莉雅死亡開始，到雷姆繼承王選資格，最後我還是會主動說服雷姆，和她私奔，剩下的所有人都會死。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發生。
除非——
想到這我打了個冷戰，那是對死亡本能的恐懼。
除非讓故事從一開始逆轉。
我要救愛蜜莉雅。
我要用「死亡回歸」！
確立想法的一瞬間，以我為中心，星塵匯聚成星雲，星雲在匯聚成星河，星河向內坍縮，坍縮，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最後，一切都湮沒在宛如創世的光芒中。
我就和這創世之光，一起下沉，一直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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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受到臉趴在地上的堅硬觸感。接著我用手撐住地面，然後坐了起來。
「……身體，回來了？」
我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將手掌反覆開合。
這確實是我的身體，但這裡是哪？
我身處一片潔白的空間，放眼望去，全是無垠的虛無。
「你來了。」
聽到聲音的瞬間，我猛回頭。一位女子背對著我，瀑布般的銀髮垂至腰間。
「……愛蜜莉雅？」
女子沒有回答我，仍在愛撫她的膝間之物。
再近一點，一名男子正躺倒著，享受來自她的膝枕。
我就像一個不被歡迎的外人，隔離在他們的二人世界外。
我眯起眼睛，仔細望去，男子身著橙色的運動衫和運動褲，雙眼緊閉，任由纖細的手指輕撫凌亂的黑髮。
「……菜月·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