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結束,陸舟帶人出去夜巡,沈亦歡和秦箏一塊兒回房。
軍營里的宿舍都是四人寢,還空了兩個床位。
秦箏洗完澡出來時沈亦歡剛把今天拍的照片導入到電腦。
「亦歡，你和這裡的陸隊長是怎麼認識的？」
沈亦歡點了保存，關電腦：「高中同學。」
秦箏笑：「只是老同學？」
「還是前男友。」沈亦歡沒瞞她。
「聽說這個陸隊長很厲害,一入隊才是上尉，後來立了不少大功，年紀輕輕就到了現在的位置,他父親是上將，我今天聽人提起,都說是虎父無犬子。」
「上將又怎麼了。」沈亦歡嘟囔一句。
還不是只顧工作，連兒子日常的生活都不管不顧。
那時候陸舟因為發燒幾天沒來學校，沈亦歡去了他家才知道，他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連個照顧的傭人都不在。
陸舟一邊發著高燒，還要自己去醫院，自己做飯吃。
可憐的不行。
秦箏聽出她話里的怨懟,也知曉這軍人家庭說不定是有些外人不便探究的內情,沒多問,看沈亦歡上了床，說：「我關燈了？」
「嗯。」
***
夜巡迴來後，陸舟就直接被馮司令叫進了辦公室。
他坐在辦公桌前,剛把自己的那支煙摁滅在菸灰缸,又給陸舟扔去一支。
他穩穩接住。
知道了這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司令員對部下的談話,就是聊聊閒天。
馮司令和陸舟父親陸有駒是多年的戰友了，那真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老朋友了，雖天南海北的隔著，倆大爺們也很少電話聯絡寒暄，可那份情誼在心底是淡不了的。
所以陸舟剛來軍營，軍職飛快上升起初是有人不滿的。
後來馮司令一句「誰不服，誰就出來打一局，靠拳頭說話。」
陸舟就這麼贏得了大家的尊重和佩服，如今也再沒人敢這樣挑釁他，當真是靠拳頭說話，不過相處久了，大家也就發現，陸舟雖脾氣冷，人卻是很好的。
「之前那個軍火糰子有進展了嗎？」
「讓各個邊防站點查著，目前還沒有。」陸舟說，「等電視台這裡結束，我會帶隊去沿邊巡邏。」
「注意安全，不然我可跟你爹交代不了。」
他們這裡的邊防可謂危機重重，每年巡邏，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可只有他們守住了，這片土地才能安寧。
陸舟咬著煙「知道。」
「另外，你這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事兒了吧，也好了了陸司令的心頭擔，立業了，就該成家。」
陸舟看向他：「陸司令不急這事。」
「我急。」馮司令笑罵一聲，「你看咱們隊裡新來的何粲怎麼樣。」
陸舟沒作聲。
「人姑娘願意來新疆，又是醫生這樣穩當的職業，長相年齡都合適，不好好相處看看？」
陸舟說：「我現在沒想這事。」
「你小子！現在不想，明年不想，以後四十幾歲一身傷病的再想，你看誰還要你！」
陸舟含混的笑了聲。
馮司令：「實話跟你說了，這何粲是我侄女，我就直接跟你兜底了，人姑娘覺得你挺好的，也不是什麼嬌氣的性格，適合你這種工作。」
陸舟抽了口煙，也明白了馮司令大晚上的找他過來的意思。
他們這工作，總是不能時刻聯繫到人，在外奔波，沒安全感，嫁給他們，很多事都有限制。
陸舟這些年在新疆也不是沒女人追求。
雖在滿是男人的軍營，可有時到處巡邏、救援的時候也遇上過幾個新疆姑娘，也有來旅遊的女孩，他長得好，的確不缺追求。
可真正願意忍受這種生活的，有多少，有沒有，他不知道。
他忽然想起自己剛剛進軍校，一個月後才第一次放假，沈亦歡接他放學，在軍校門口哭的喘不上氣，憤怒又委屈。
理直氣壯沖他喊：「陸舟！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馮司令睨著他表情：「你笑什麼。」
「沒。」他收了嘴角，坐直些，「您沒事我先回去了。」
「剛跟你說得聽到沒！」
「別耽誤人家姑娘了。」
***
訓練場上一如既往的熱，萬里無雲，只有微風，吹來都是更加熱燥的空氣。
今天的訓練內容和昨天不同，練射擊。
操場另一端遠遠幾十米，豎著幾十把靶子，筆直的一排，中央是紅心，距離太遠，幾乎看不清。
「今天練射擊，五發，平均八環以上就休息。」
話一落，已經有平時射擊成績好的人歡呼起來，這今天的訓練也太輕鬆了。
陸舟下一句話說出口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從一號輪流依次發槍，誰沒達到標準就從頭開始輪，全部一次八環通過才能吃飯。」
「這怎麼可能啊！」有人喊了一聲。
陸舟看過去：「你們進來的成績都要九環，怎麼不可能。」
有人小聲道：「那也看運氣啊。」
何閔倒是沒什麼反應，不過是打槍，他是隊裡的神槍手，不怕這個，他忽然目光一動，看著一邊的小門裡過來一個女人。
沈亦歡。
這有好戲看了。
他出聲：「陸隊。」向他身後抬了下下巴。
陸舟回頭，又轉回來，對他們說：「十圈熱身，二十個引體向上，兩百個伏地挺身，最後做完的一會兒射擊排最前面，開始！」
話一出，大家都來不及整隊，直接衝出去。
射擊排最前面可得累死，不知道這一天下來要打多少槍呢。
沈亦歡抱著相機走到他旁邊：「我來拍照的。」
「拍訓練照？」
「嗯。」
「拍吧。」
沈亦歡工作起來還是很認真的。
這裡陽光很大，她還戴了副墨鏡，最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白板鞋，黑髮被束起，馬尾，露出一截白皙的纖頸，很青春。
她全神貫注，對著在操場上跑圈的男人們拍照，他們在跑到沈亦歡面前時還有幾人會對著她鏡頭揮手。
陸舟站著她身後，脊背筆直，略微皺眉。
拍了不少。
沈亦歡撥弄相機，推到陸舟面前：「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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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嗯。」
沈亦歡仰著頭看他一會，手掌搭在眉間，擋刺眼陽光。
陸舟和她對視。
「我還沒拍你的照片呢，你怎麼不去訓練。」
陸舟：「那就別拍我。」
「不行，把你這照片一拍，要是發網上去，來年你們這都得有不少報名女兵。」
陸舟唇線繃直，沒理她。
「我給你拍張照吧，就我自己看的那種。」
她說著，扭頭看來看去，不知道在找什麼，最後取下自己的墨鏡，朝他伸直手，「你戴著這個。」
「不要。」他拒絕的很乾脆。
「我這買的是男款的！」沈亦歡不滿。
她踮著腳尖，要去給陸舟戴。
其實她在女生中也不矮，一米六七的身高，可陸舟有一米八八，他不願意戴，往後仰頭，沈亦歡就更加戴不上。
「你能不能別動啊！」沈亦歡喊一聲。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她踮著腳站不穩，一下一下的往陸舟身上撞。
體溫順著單薄的衣料傳遞。
陸舟眼裡，兩條白皙的手臂在眼前晃蕩，還有小姑娘明媚的笑容。
有點忍不了。
他捏住她手腕，把人往後扯，按著她肩膀不讓她再動，表情淡漠。
沈亦歡掙了掙，什麼勁兒都使不上，瞪他。
陸舟：「無不無聊。」
「？」
她氣死了，忽而眸光一動，仰頭看著他，指間勾著眼鏡架，脆生生的就是一句——
「哥哥。」
陸舟動作果然頓了一下，喉結上下滾動，垂眸看著她。
「你就戴一下，給我拍張照，好不好？」
他沒動，卻也沒拒絕。
沈亦歡再次踮起腳，故意說：「戴不上，你彎下來些，行嗎。」
他沒回答，只略微躬下身。
一切深情都將這個動作播放成慢動作，他面無表情，卻慢條斯理，心悅誠服。
他在這一片土地上，被鑄成了銅牆鐵壁。
卻在沈亦歡面前，柔情萬丈。
將墨鏡戴到陸舟的臉上，她拿起相機，對著男人的臉，按下快門，定格這一刻。
***
跑完十圈，大家都已經是大汗淋漓，全部脫了上衣，陽光直接鋪在他們小麥色的身軀上，肌肉線條流暢。
一躍而上，拽住杆子，手臂用力，肌肉緊繃，青筋突顯。
一下、兩下、三下，將下巴拉過杆子上方，汗水淌下來，一邊做引體向上，一邊報數喊出聲。
「你們訓練量這麼大？」沈亦歡看著不遠處，不由問。
陸舟：「這是熱身。」
「……」沈亦歡咋舌，「除了這個，還有嗎？」
「伏地挺身。」
「幾個？」
「兩百。」
「……」
沈亦歡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完不成他們一個早上的運動量。
她看著那邊揮汗如雨的男人，已經有速度快的做完了二十個引體向上，伏在地面上做伏地挺身。
汗水順著他們的臉頰下滑，匯聚在下巴，低落在正下方的磚紅色塑膠場上，氤氳成一塊暗色的小圓點。
……
陸舟餘光里是沈亦歡。
他看到她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對面。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她耳後一顆淡褐色的痣，很小。
那裡曾經是他的歡樂地，每次當他的嘴唇碰到那裡，沈亦歡都會忍不住輕顫。
那樣的舉動很討好他。
因為天氣熱，她不停用手在臉側扇風，胸腔微微起伏。
他目光收緊，又順著她的視線，看到單雙槓下，赤著上身的男人們。
……
沈亦歡看到一半，眼前忽然被一個高大的身軀擋住了。
她仰頭，問：「你幹嘛？」
「拍完了？」
「拍完了。」
「拍完就走。」
「那就還沒拍完。」沈亦歡說。
陸舟皺眉。
沈亦歡不想理他，抬腿就往前走：「我去拍他們。」
剛邁前一步，手腕就被拉住。
「不行。」
「憑什麼！」
「這裡我說了算。」
沈亦歡沒話講了，來這裡的第一天的確是說了在這裡一切都要服從命令。
她居然有一天得無條件服從陸舟命令。
她揚眉，最後問他：「那我走了？」
「嗯。」
「……」
他看著沈亦歡走遠的背影。
他從前就想。
要是能時時刻刻把她帶在身上就好了，像個小玩偶，想見了就可以拿出來看，只給他一個人看。
不想見了……好像沒有不想見的時候。
可是不想讓更多人看她，也不想她去看別人，只能把她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