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風雪越來越大。
朱靖垵站在大同城頭,眺望北方。
看著城外那呼嘯的寒風,以及飄散的雪花,他的臉色有些凝重。
「天氣越來越冷了,我軍將士所需的冬裝棉衣和取暖用的柴火石炭夠用嗎?」
說話的時候,朱靖垵攏了攏自己身上的外袍,明顯是感覺到了寒意。
大同雖然還算是關內,但距離草原也是不遠了,冬天的時候氣候並不比草原上暖和多少。
現在的明軍中,有大量的士卒都是南人出身。
他們的身體遠不如北人耐寒,如果冬裝和取暖的柴火不安排到位,估計還不等開戰,就會有不少的非戰鬥減員。
這是朱靖垵所不想看到的。
朱靖垵問話的聲音落下,一旁的張進開口說道。
「殿下放心,我軍在自京城開拔時,大軍所需的冬衣便都已經準備好了。」
「都是自江南方面調運來的新款冬衣,質量絕對過關。」
「而木材石炭則是由大同府當地供應,軍方再出錢收購,現在也是不成問題。」
隨著蒸汽機的發明,以及紡紗機,織布機的應用,現在大明的紡織業正在經歷一場非常劇烈的技術革命。
紡織工廠的生產效率在不斷的提升。
正是因為如此,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大明的棉布和成衣的價格均有所下降。
當然了,價格雖然降了,但質量反而是提升了不少。
這也就使得,現在明軍採購軍裝的成本降低了不少。
朱靖垵聞言微微頷首,然後說道。
「如此就好!」
「現在正是寒冬,保暖工作一定要做好。」
就在這時候,大同城外奔回來了一隊哨騎。
這隊哨騎在抵達大同之後,徑直進入了城門,然後登城來到了朱靖垵身邊,表情有些急切的抱拳說道。
「殿下,緊急軍情!」
朱靖垵聞言,微微蹙眉,但還是開口詢問道。
「什麼緊急軍情?」
「關外又出什麼事了?可是蒙古各部要南下打草谷了嗎?」
這隊哨騎是從關外回來的,如果有緊急軍情,那肯定是關外方向的。
這點不會錯!
哨騎聞言,搖搖頭開口解釋道。
「回殿下的話,蒙古各部並沒有南下。」
「但我軍哨騎在草原上發現了好幾處被屠戮一空的蒙古部族營地,行兇者故意留下了不少痕跡,均指向我大明。」
朱靖垵聞言,有些懵逼。
但旋即他便反應了過來,這是有人在栽贓嫁禍給他。
如果說在此之前,蒙古各部表示願意擁護永璇,只是說說而已的話。
那麼,在「明軍」動手屠殺蒙古部族之後,那蒙古各部怕是就真的要一心一意的站在永璇和沙俄那邊,來反明復清了。
之所以他敢斷定這事情肯定不是明軍自己做的,而是有人栽贓嫁禍。
那是因為自從開始降雪,明軍這邊除去哨騎之外,各部均沒有離開過大同。
明軍這邊總不可能隔空殺人吧?
這特麼不是扯犢子嗎?
皺著眉頭,朱靖垵開口說道。
「再探,再報!」
「傳令各部,繼續向草原方向加派哨騎,給孤鎖定行兇者的位置,然後想辦法剿了他們。」
「這口黑鍋,我大明不能白背!」
朱靖垵知道,這事情大概率是永璇或者沙俄那邊的手筆。
雖然死的是蒙古人,動手的是永璇或者沙俄,對朱靖垵來說屬於是狗咬狗,死再多他也不心疼。
但這種被迫背鍋的感覺,還是令他非常的不快。
這委屈他可不能白受!
哨騎聞言,當即抱拳而去。
張進也是旋即告退,安排更多的哨騎進入草原偵查去了。
很快,大同方面的明軍便開始向著草原方向加派哨騎。
一隊隊騎兵呼嘯著離開了大同城,開始深入草原。
這些被派出去的騎兵,基本上都是這些年來投降大明的索倫兵,外加一部份騎術精湛的蒙古騎兵和漢騎。
雖然身份不同,但這些人身上都有著一個很明顯的共同點,那就是個人的戰鬥技藝十分的出眾。
個個勇冠三軍那不可能,但其中能夠以一當十的卻是不在少數。
在正面戰場上,這些人的個人勇武在火槍齊射,在火炮的覆蓋性射擊面前或許發揮不出多大的作用來。
但如果將他們當做哨騎偵察兵使用,卻絕對是好鋼用到刀刃上了。
……
茫茫草原上,風雪稍歇,四周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一隊哥薩克騎兵正在趕路,人與馬都在不斷的呼出熱氣。
只不過,這隊哥薩克身上穿著的卻並不是沙俄的軍服,而是一身款式顏色酷似明軍軍服的衣服。
就連他們所使用的旗幟,也是一面寫著一個斗大的明字的紅色大旗。
嗯,這些都來自於永璇的提供。
清軍和明軍打了那麼多仗,對於明軍的軍服和旗幟肯定是瞭若指掌的。
並且,為了不讓自己這一身紅在雪原上過於明顯,這些哥薩克們還在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披風,用於隱蔽。
弗蘭基騎在馬背上,感受著撲面而來的寒風,不動聲色的催馬繼續前行。
他是一匹在西伯利亞的大荒原上長大的孤狼。
蒙古草原的冬天雖然寒冷,但和西伯利亞比起來,卻是要差點意思。
弗蘭基早已習慣了西伯利亞的嚴寒,蒙古草原的寒冬對他來說,不過是灑灑水罷了。
而他身後的這一群哥薩克們,也大多都是如此。
雖然今天的天氣很冷,還有著風雪,但他們行軍卻是完全不受影響。
一群哥薩克繼續向前,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或深或淺的腳印。
寒風依舊在呼嘯,扯動著他們身上的白色披風獵獵作響。
就在這時候,遠處跑來了另一名哥薩克。
這名哥薩克一路騎馬飛奔到了弗蘭基面前,然後開口匯報導。
「報告准將閣下,我們現在距離下一個目標托克托部的部落營地還有不到三十俄里。」
「我軍可以開始備戰了!」
一俄里差不多是1066.8米,差不多也就是一公里。
對於騎兵來說,三十公里的距離也就是一眨眼大概功夫,很快就能到達。
這個時候,他們也確實該開始備戰了!
弗蘭基聞言,眼睛明顯一亮,轉頭對自己身邊的幾名副官吩咐道。
「立刻派人前出封鎖目標部落的所有出逃路線。」
「然後大軍繼續前出,注意隱蔽行蹤,以便發起突襲!」
弗蘭基身邊的幾名副官聞言,紛紛撫胸行禮,表示自己明白。
……
是夜,星光漫天。
在這個沒有光污染的時代,夜空就像是一塊灑滿碎鑽的漆黑幕布,漂亮極了。
一輪毛月亮掛在天空中,散發著微弱的光亮。
月光照灑在白雪上,反射之下,黑夜中的視野還算不錯。
弗蘭基抬頭觀察了一眼月色,又低頭從懷中掏出一支懷表看了一眼,在確定時間差不多了之後,他當即揮手下令道。
「出擊!」
他的話音落下,一名名哥薩克騎兵翻身上馬,向著托克托部的營盤行去。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只是縱馬慢走。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胯下戰馬的速度不斷提升,很快就變成了縱馬狂奔。
馬蹄聲隆隆作響,騎兵肆意的驅策奔馳。
在馬蹄的踐踏下,大量的雪花被揚起,飛舞的到處都是。
一把把雪亮的彎刀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寒光!
……
一陣尿意襲來,哈比比睜開了眼睛,從厚厚的羊皮毯子中鑽出,隨手扯過手邊的一件袍子披在身上,然後向著蒙古包外走去。
走到了一處背風處,哈比比解開褲腰帶,開始撒起尿來。
嘩啦啦的水花聲響起,黃湯在雪地上留下一道十分明顯的痕跡。
哈比比哆嗦了一下,系好褲腰帶,然後彎腰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清洗了一下自己手上沾著的尿液,這才準備返回蒙古包睡覺。
一陣寒風颳來,哈比比緊了緊身上的羊皮袍子,快速的鑽入了蒙古包。
只是,現在的天氣實在是太冷了,哈比比躺在床上凍得瑟瑟發抖,翻過來調過去的睡不著。
無奈,他只能是起身去外邊取了兩塊牛糞餅回來,用牛糞餅引著了爐子。
伴隨爐子被點燃,蒙古包內的溫度開始緩緩上升。
哈比比坐在爐子旁烤火,看著爐子上的水壺一點點被燒開,熱氣蒸騰,眼神忍不住有些放空。
見水燒的差不多了,哈比比拿起一隻木頭雕刻成的杯子,先是往杯子裡撒了一把碎茶葉,然後這才倒水。
端著茶杯,哈比比喝著茶葉,熱水喝到肚子裡,讓他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大冬天的喝一口熱水,真的是一件再舒服不過的事情了。
只是,忽然就這時候,哈比比臉上的表情一愣。
他注意到自己隨手放在桌子上的水杯中有明顯的波紋在震動。
見此一幕,哈比比下意識的豎起耳朵,開始警戒了起來。
只見水杯中的波紋越來越明顯,隱隱的有隆隆的馬蹄聲響起。
很快,只是眨眼的功夫,馬蹄聲便由隱隱約約,變得清晰可辨。
轟隆隆!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不斷的響起,並且還在越來越大。
哈比比瞬間慌了神,大步向著蒙古包外走去,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什麼人在大半夜的騎馬!
他才剛出蒙古包,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隊騎兵呼嘯著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那是一隊穿著紅色衣甲的騎兵,那一面紅底黑字的明字大旗相當的扎眼。
這面旗幟出現之後,這些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哈比比見此一幕,瞬間扯著嗓子大喊了起來。
「敵襲!敵襲!」
「明軍殺來了!」
「敵襲啊!」
「……」
很快,整個部落營地內便開始有人反應了過來。
只是,還不等這些蒙古人拿起弓箭,騎上自己的戰馬營地,那些穿著明軍軍服的哥薩克便縱馬殺入了托克托部的營地。
馬刀翻飛,一顆顆人頭拋飛了起來。
鮮血如同噴泉般噴灑,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奔馳而來的戰馬輕而易舉的便能將蒙古人給撞飛出去,摔的骨斷筋折,頭破血流。
一支支火把被丟在了乾草堆中,瞬間,火焰漫天,滾滾濃煙沖霄而起。
清脆的火槍射擊聲與慘叫聲喊殺聲混雜在一起,令人感到頭皮發麻。
這些哥薩克騎兵在湧入蒙古人的營地之後,算是徹底撒了歡,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
托克托部的營地很快就變成了一副人間地獄的模樣!
哈比比見此一幕,眼神中滿是遮掩不住的驚駭。
他閃身鑽回了帳篷中,去取自己的弓箭和彎刀。
但還不等他從帳篷中鑽出,一支火把落在了帳篷頂部。
瞬間,火光熊熊燃起。
哈比比見此,只能是用手中的彎刀在蒙古包的側邊開出一個口子,然後閃身鑽出。
只是,他才剛從帳篷中鑽出,便見不遠處一名「明軍」騎兵縱馬而來。
鋒利的馬刀向著他的脖頸劈砍了過來。
哈比比身形一閃,矮身躲開了這致命的一刀,然後就地一滾,還沒起身便彎弓搭箭,向著那名「明軍」騎兵射去。
噗呲一聲,箭矢準確的命中了那名「明軍」騎兵。
這名明軍騎兵慘叫著,從戰馬的馬背上摔了下去。
身為部族裡有名的獵手,排得上號的勇士,哈比比的身手和箭術都是最頂尖的。
見敵人落馬,哈比比快步衝上去,提刀便砍。
「卑鄙的明賊,還我族人命來!」
這次夜襲不知道會有多少族人慘死在明軍的屠刀之下,哈比比的心中滿是淤積著的怒火。
連續幾次劈砍,直到將這名「明軍」騎兵砍的血肉模糊,他才停了下來。
但是,很快哈比比的臉上的表情就變了。
因為他意識到了事情不對。
眼前這名被他砍死的敵人金髮碧眼,明顯並非是漢人。
不由自主的,哈比比開始對這支來犯的敵人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他們真的是明軍嗎?
明軍中什麼時候有金髮碧眼的洋鬼子了?
懷著心中的疑慮,哈比比持著弓箭,準備再射殺一個看看。
崩的一聲弓弦顫響聲響起,又一名落單的哥薩克被箭矢命中墜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