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死士。」沈凌欣做恍然大悟狀,轉頭看向水沁,「水沁,我似乎記得你曾與我說過,死士一般會有個特殊標記,也不知是真是假。」
說著話,沈凌欣伸手整理鬢髮,只是手指在肩頭處略一停頓。
「姑娘想知道?一看便知。」水沁立即心領神會,口中脆聲應著,腳下一步就躥到了死屍跟前。
蕭正青想要阻止,卻又哪裡來得及?但見水沁手中短匕出,死屍的肩頭處的衣裳,立即被削去了一塊,露出了肩頭上的青色印記。
「咦?這不是峰洪國蕭家麾下,才會有的紋身嗎?」沈凌欣驚訝出聲。
「的確是峰洪國蕭家軍的紋身。」魏勝接口道:「蕭少將軍,你派蕭家軍想要擄劫、殺害沈大姑娘,該是你們峰洪國給吾皇一個交代才對!」
他魏勝只不過不是那等舌燦蓮花之人,又不是傻,自然不會幫著蕭正青說話。
蕭正青鐵青了臉色。
原本他還在想,如何設計讓沈凌欣前來驛館,不想沈凌欣自投羅網,令他心中掠過一絲暗喜。
下毒毒倒沈凌欣三人,將沈凌欣裝入棺材當中,再讓人假扮成她們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從驛館離開。
外面那些禁軍,與沈凌欣並不熟識,肯定不會留意到離開的人,並非是真正的沈凌欣。
到時候無論是文順侯府,或者旁的什麼人,察覺到沈凌欣失蹤,也完全不會想到他們身上,更不會想到沈凌欣會在棺材裡!
如此一來,他們就將宸陽侯最大的軟肋,拿捏在了手中,不怕他不乖乖就範,也就可以迫使政淵帝,不得不答應他們借道行軍一事。
只是,蕭正青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有想到,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到了沈凌欣這裡,竟然敗了個徹底!
而在這一刻,蕭正青終於意識到,能得宸陽侯百般呵護的女子,怎可能是泛泛之輩,是他自己太過輕視對方了!
沈凌欣從驛館全身而退,只是未能回文順侯府,而是到了政淵帝面前。
政淵帝看著跪在下面,看似低眉順眼,卻腰杆挺直的沈凌欣,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下方跪著的人並非是沈凌欣,而是身在天牢里的周沐寒!
「沈氏女。」
「臣女在。」沈凌欣已經跪了足足一個時辰,雙膝痛得早已麻木,頭腦卻是異常的清醒。
「你可知罪?」
「臣女不知。」
「哼!不知?假借為你母親買壽衣和棺材為由,求得朕允你出府,你卻將壽衣和棺材,送去給了棲霞公主!罪犯欺君,還敢說不知罪?」
「回皇上,彼時出府之時,臣女只說要出府買壽衣和棺材,未曾說是為家母所買。」
政淵帝一噎,又道:「朕何時派你送棲霞公主一程,假傳聖旨該當何罪?」
「皇上允臣女買壽衣和棺材以安亡魂,不就是讓臣女送送棲霞公主一程,使其魂魄安寧的意思嗎?」
面對沈凌欣的反問,政淵帝險些被氣笑了。
這女人當真是膽大包天,與周沐寒不相上下!
撥弄了一下御桌上的奏摺,政淵帝不再問罪於沈凌欣,而是忽然說起戰事來。
「王將軍昏迷不醒,將士無人統率,邊關險些失守,只待朝廷派援兵。東零國與金北國聯手,失守的城池百姓盡數被屠戮,援兵若再不到,朕的臣民或許要死傷殆盡。」政淵帝的聲音沉重,隱含了絲絲哀傷,似乎為了百姓的傷亡而難過異常。
王大將軍統領了雨墨國半數的兵,除他麾下還有什麼援兵?自是曾經異常強悍,如今因著群龍無首,而幾乎成一盤散沙的林家軍!
沈凌欣心中微動,幾乎要忍不住伸手,去撫摸頸間戴著的那枚玉墜!
可是,若沈凌欣能抬眸,定然會發現政淵帝的雙眼中,只有縷縷精光,並無一絲一毫的難過。
「沈氏女,你雖是文順侯之女,卻也是林家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朕希望你能不負林家的忠心,不失林家的風骨,替林老將軍和林將軍,好好看一看這大好河山的美好!莫讓他們在泉下,對朕生出失望之心來。」
「沈氏女,你可能做到?」
你可能做到?
政淵帝雖然問得隱晦,但沈凌欣卻是清楚的知道,他問的是林家兵符!
有林家兵符在,才能穩定林將軍的軍心,才能派出林家軍,支援王大將軍和另外兩處邊關,護住無辜的百姓,才算是不負林家忠心,不失林家風骨,也才能領略大好河山的美好,才能讓林家眾人泉下有知,也不會對政淵帝生出失望之心。
其他尚且無所謂,但是沈凌欣深知外祖父和舅舅他們的心性,絕對不會坐視百姓被屠戮而不加理會!
沈凌欣心中起了波瀾,猶豫著要不要交出那枚林家兵符,只是念頭剛起,忽然就想起來,昨日夜裡周沐寒用她的筆跡,給她寫的那封信,還有那枚與林家兵符,幾乎一模一樣的玉墜。
玉墜高潔,珍而藏之。
珍而藏之,卻又送她一枚同樣的玉墜……
周沐寒是料到了,會有政淵帝逼迫於她的情形出現,想要她以這枚假的玉墜矇混過關,藉此脫身麼?
只是,似乎時機不對!
思緒千轉百回,沈凌欣緩緩俯身,叩頭道:「臣女叩首,請皇上降罪臣女。臣女做為林家僅剩的血脈,愧對皇上,更愧對那些被敵國屠戮的百姓。皇上降罪於臣女,也算是為他們償命。」
「臣女再叩首,若皇上心慈,暫留臣女性命,則臣女一願棲霞公主魂魄得安,二願為其守靈,直至真正的殺人兇手為其償命,也算報答皇上對臣女的看重。」
「臣女對林家有愧,林家若想前來索命,臣女只能以此身償還。如此,臣女三叩首,拜別皇上!」
沈凌欣三個響頭磕下來,這一次把政淵帝直接給氣笑了,只是這笑容透著幾分猙獰。
此女果真同周沐寒一樣巧舌如簧,也同樣的可惡至極!
沈凌欣的額頭抵在地面上,只覺得整個御書房內,有如死了一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