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瞪大了眼睛,心中雖然有點不敢相信,畢竟這妖魔打開的方式和他記憶當中有很大出入,但這個時候輸人不輸陣,不出去也沒有辦法。
畢竟這東西一聽就不是野獸,能說話文縐縐的,起碼是開了智慧的妖怪,自己偷襲那一套估計是不管用了。
而且既然能談,那就比上手拼命要強的多,柳林放下因為用力過猛導致僵硬雙臂,收刀入鞘,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差袍,深吸一口氣,在床榻上婆娘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推門而出。
破破爛爛的房門被一把推開。
柳林抬腳走出,深吸了一口混雜著血腥味的乾燥夜風。
昏昏沉沉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很多,一股野獸身上獨有的腥臭味也鑽入了他的鼻間。
「小妖見過柳大人,唐突行事,還望柳大人海涵啊……」
沙啞粗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就好像用鋼刀劃玻璃一樣,說話的剎那間,那股腥臭味也瞬間濃郁了很多,甚至壓過了那血腥味!
柳林的身子有些僵硬,側眸看去。
只見一具如同常人一般高矮的犬類明晃晃的站在那裡,身上的肌肉層層疊疊的堆砌在一起,鼻頭黝黑,皮毛髮亮,身子前傾,一雙反曲的腳掌死死的抓著地面,一雙耳朵高高豎起,眼睛也在月光下耀耀生輝!
它就這麼看著柳林,紅布一樣的舌頭圍著大嘴轉了一圈,最後還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緊接著它往前走了一步,一雙扭曲至極的爪子,猶如人類一般疊在了一起,極其彆扭的拱了拱手。
「小妖剛剛受點化開了智慧,剛剛入城還沒有找到伴,聽說柳大人剛剛巡夜,便想著來熟悉熟悉,不知柳大人能否賞臉啊?」
犬妖話語間碩大的獠牙相互交錯,幾滴通紅的口水順著鬆軟的嘴唇滴落,空氣之中的血腥味頓時又濃重了幾分。
柳林低頭看了看地上散落的布片和亂糟糟的頭髮,心中頓時一陣凜然,極度緊張之下,他反而放鬆了精神,極其自然的拱了拱手。
「何須客氣呢?有事直說,又不是外人……」
這柳林畢竟是穿越者,這厚黑之道不知道要甩這犬妖幾條街,所以這一句話就拉近了距離,那犬妖猙獰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
「巡夜的大人們都說柳大人是個油鹽不進的愣貨,今天一看反倒是他們信口雌黃了……」
犬妖放下雙爪,身上的肌肉一下子鬆弛了不少,甚至還輕鬆的把爪子伸到圍裙里撓了兩下。
倒是沒有在意這犬妖說話直白,畢竟妖就是妖,就算是學出了三分人樣,但也總有那麼幾分似像非像的感覺。
但是柳林卻從他這句話里聽出了一些門道,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那些同僚,明白了他們為什麼幹著看似沒有一點油水巡夜差事,每家每戶卻又都活得那麼滋潤,終於明白了,他們晚上出去巡夜的時候,為什麼都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原來他們都有妖怪作伴!原來他們都是與妖怪同流合污!原來他們都在勾結妖魔!
想到這裡柳林的臉上勉強露出一份笑容,「我是新來的,和諸位同僚不熟也實屬自然,哪裡還不分個親疏遠近?」
本來以為這犬妖聽不懂,沒想到它卻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說的對,我就看那些狐狸和狼都不順眼……」
說完這話,那犬妖憨厚的撓了撓自己的大腦袋,微微一側身,從身後拽出了一頭碩大的野豬!
「第一次合作,小妖奉上一些血食,還望柳大人笑納!」
碩大的野豬撲通一聲砸在了地上,看那樣子是被拳頭生生打暈的,巴掌長的獠牙都斷了一根,上面還掛著一些血絲。
可是這一下子柳林可算是全明白了,原來所有的巡夜捕快都是勾結妖魔,做那口糧買賣!而且這種買賣已然是輕車熟路,甚至已經有了某種傳承!
就比如說今天晚上,一個外城暗門子的龜公被吃,無非就是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只有他在衙門裡幫襯,硬是說被野豬吃的,那暗門子裡的窯姐還敢去縣衙擊鼓鳴冤不成?活的不耐煩了嗎?沒聽說過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嗎?
看柳林沒說話,那犬妖還以為他第一次幹不了解這些事情,咧著大嘴解釋道。
「這野豬還是活的,到時候柳大人一刀削去它的腦袋,回衙門那裡也好交差,而且這城中有規矩,誰殺的就是誰的,這麼大一頭野豬也夠柳大人一家好生享用幾日了……」
柳林微微點頭,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每隔三五天就有肉食打牙祭,這年月肉食可不好搞,重稅之下,平民百姓吃糠咽菜都吃不飽,更別說吃肉了,當時還以為是自家老爹有能耐,沒想到這肉食是這麼來的!
「好……」
柳林輕鬆的點了點頭。
此時他是有一點身為人奸的羞恥感的,但是又有什麼辦法?難道就憑自己虛的要死的模樣,也能拔出刀來和這個一人多高的犬妖拼命嗎?
而且這犬妖說的很清楚,這頭野豬夠自己一家人享用幾日,自己家裡都有誰?有老爹有嫂子!這妖怪明顯就是把自己的底摸得透透的!
唰的一聲長刀出鞘!
幹了這麼多年的外科,柳林自然可以照葫蘆畫瓢,刀光一閃,那野豬的脖子上被砍出了一道碩大的創口,鮮血不要錢似的往外流!
那犬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一腳踩住了垂死掙扎的野豬,看向柳林的目光卻柔和了不少,粗聲粗氣的開口說道。
「那咱們以後就是自己人了!這個東西你拿著……」
「就算是見面禮,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在城裡碰上其他的妖族也不會為難你的……」
柳林隨手接過那個東西,好像是一個皮毛包裹著的石頭,但是摸著卻透著一股涼氣。
而此時他眼前忽然蹦出了幾個字。
【狗寶】
【直接吸收可補全底蘊】
【是否吸收?】
柳林悚然一驚,心中剎那間被巨大的驚喜填滿,這世道可不好混,但有了這玩意兒可就不一樣了!
看著柳林高興,那犬妖也咧開大嘴笑的不停,血盆大口之中尖牙森寒,粘稠的唾液從嘴裡如同絲線般垂落!
「那沈大人自去交差便是,以後每七日一個活人口糧,老幼男女都行,殘廢的也行,肉少點我也不挑,我這邊也自會幫柳大人找法子彌補,如果實在彌補不了,還望柳大人幫襯一二……」
那犬妖說完拱了拱手,反曲的雙足微微一用力,三步兩步就跳進了夜空中消失不見。
看著那犬妖遠去的背影,柳林一屁股坐在那碩大的野豬屍體上,不知不覺,這差袍早已經被汗水浸透!
「娘的!這糟瘟的世道!這妖怪都這麼聰明嗎?這麼聰明,它們直接成群結隊進城吃人好不好!?跟老子有什麼合作的……」
柳林嘟囔了幾聲,手裡緊緊的握著那塊狗寶,同時也在喜滋滋的看著眼前出現的那幾行小字,這個是他以後安身立命的本錢!
輕輕的在野豬皮上擦了擦鋼刀上的血跡,柳林回頭一看。
門縫裡,月光下,正好是那窯姐慘白的一張臉!
柳林嘆了口氣,帶著幾分玩味的開口說道。
「唉……你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