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磨蹭磨蹭的就太陽西斜,柳林沒有在家吃飯,而是自己穿了差衣,拿了長刀出門。
他有些搞不明白,這韓青煙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怕也沒什麼用,反而越怕越容易捅婁子,所以他還是和之前一樣,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邁著八字步走進一間食肆,點了一壺花雕,一隻肥雞,外加一小盆米飯。
這練武之後食慾暴增,他的食量每天都在漲,還好他家境頗為殷實,否則的話,一般的平民百姓想供出一個練武的,早早的就得傾家蕩產!
隨便找個地方坐下,輕輕撕下肥雞的大腿,這店家的手藝還算不錯,雞肉鮮嫩多汁,不腥不柴,當真算得上一道美味。
在這世道當中,做的不好吃的早都捲鋪蓋卷滾出內城了,能留在這裡的飯莊食肆,那都是有幾招不外傳的絕活!
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但是這食肆之中卻相當冷清。
來往的人群之中,皆是行色匆匆,哪怕是內城,哪怕是身穿綾羅綢緞!
世道就是如此,窮富都不好過,窮人怕丟命,富人怕破家,誰也別說誰過得容易。
柳林低下頭,狠狠的咬了一口雞肉,又扒了一大口米飯,他只是個小吏而已,管不了什麼人間疾苦,就連他也是這窮鄉僻壤里仰面看天的井底之蛙而已。
外邊是什麼樣子的?他可不知道!
飯吃了一半,幾桌客人行色匆匆的走進屋裡。
但是這零星的食客,卻都在埋頭苦吃,少有高談闊論者。
故此,一些人的話音在這廳堂之中就無比清晰。
「聽說了嗎,那劉老郎中又開始欺負人了!」
「我知道,莫提莫提,提那些糟心的事幹啥?好不容易出來吃頓飯,可別因為這些事壞了心情!」
柳林面無表情的端起杯花雕一飲而盡,他從心裡往外忽然升起了一股戾氣,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富人欺負窮人,怎麼就沒個夠?
天天欺負,月月羞辱,難道他自己不膩嗎?
「可不是嘛!聽說那劉老郎中要新納一房小妾,那小妾生的國色天香,卻偏偏提了一個怪要求,非讓他以續弦之禮迎娶……」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聽說那劉老郎中就是因為這件事,心中憤憤不平,所以才開始欺負藥鋪內的小學徒!」
這二人唏噓不已,旁邊那個不愛聽的也是微微嘆了一口氣,世道就是如此,又有什麼辦法?
這柳林也頓時感覺這桌上的肥雞米飯沒了味道,隨手拿了一張荷葉,把這飯桌上的東西都打了包,拎好包裹,順手拿起配刀。
「小二,結帳!」
小二哥被嚇得一哆嗦,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小塊散碎銀子。
「那個,柳二爺,可是小店今天菜品的味道不好?這點銀錢就算是賠罪的,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小店一般見識……」
零零星星的兩桌食客一聽這話,火速打包了桌子上的飯菜,扔下一串銅錢便走,那樣子就好像是家裡著火了!
看到客人都跑了,那小二的臉色更加悽苦,但又瞧了瞧柳林手中的配刀,只能瑟縮著往後退,本來以為這一頓好打是逃不過去,但柳林卻面無表情的從懷裡掏出一串銅錢扔在了桌子上。
「哪他娘那麼多廢話!不好吃,二爺能打包嗎!?」
那小二不知所措,柳林去拎著包裹出了大門,看著外邊夕陽西下,口中無奈的喃喃道。
「我這個名聲啊……真他娘臭了大街了……」
藥鋪門口。
那懸壺濟世的牌匾依然閃亮,兩個小學徒趴在長凳子上,那老郎中劉翔峰拿著一個竹條,對著他們的屁股就是一頓抽打!
「讓你弄撒了我的藥!」
「讓你們幹活不細心!!」
蠻橫的吼罵聲和噼里啪啦的抽打聲讓旁邊的人都微微有些皺眉,但又是藥鋪掌柜又是郎中的劉翔峰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萬一到時候自己生病被人家使了絆子,那可怎麼辦?
這倆小學徒還都是七八歲的丫頭,為什麼招她們進藥鋪簡直就是路人皆知?如今把這倆孩子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抽打,這劉老郎中也算是黑了心!
柳林躲在人群後面,側著腦袋問一個上了年歲的婆娘,「聽說這劉老爺子要去迎娶小妾?還是以續弦之禮?」
那婆娘攏了攏花白的長髮。
「那對呀,這事你算是問對人了,四天以後就得動身了,誰讓這老劉頭饞人家姑娘的身子!」
婆娘的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輕蔑,又緊接著開口說道。
「如今這五兩買身銀子都送過去了,退了親是一分不退,上了公堂也人家女方有理!劉老頭這是不去也不行了……」
柳林的額頭上浮現了幾次黑線,「那不叫彩禮嗎?怎麼還叫買身銀子了呢?」
那婆娘大嘴一撇。
「那不都一個意思嗎?」
「現在這誰家要是生出了一個標誌的閨女,那可是天降的富貴!」
「攀了高枝兒就不用說了,哪怕是當個妾室,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就算是沒攀上,那也是能給家裡賺來些錢,現在這世道,笑貧不笑娼,收錢辦事,花錢買身,都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柳林忽然發現自己有些無言以對,客氣了幾句之後,慢慢的朝城外走,一邊走一邊掐算著日子。
慢慢的,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口中喃喃道。
「正好七天,正好七天啊!正愁沒什麼人送血食呢!」
此時已經天色漸暗,柳林心中也有些無奈,昨天晚上他親手結果了香桃那娘們,今天晚上去了城外睡哪啊?總不能真的去巡邏吧?
這年頭,官差誰干那費力不討好的事啊?
漫無目的的來到了自己巡邏的地方,一個破村子,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看起來非常熟悉,實際卻無比陌生。
「喲!二爺,您來了?」
一個小青年快速湊了過來,彎著腰諂媚的開口說道。
「二爺,嘿嘿,我妹妹在屋子裡沐浴呢,要不您今天在我們家湊合一宿?」
柳林有些愕然的側過頭,這原身的記憶在他腦海之中就像是一本書一樣,並沒有和他融為一體,他也不想和這些記憶融為一體,所以這記起什麼都是要靠翻閱的。
所以他整個人愣了愣,想起來之後這才回了神。
「呵,我當是誰,這不是霍三爺嗎?當初老子跟你好說好商量,說要你妹妹做個填房,你是死活不同意呀,怎麼?今天著是想通了?」
那人連忙擺了擺手。
「別別,可不敢這麼稱呼,二爺,您叫我霍三就行,這不是前些天苟家傳信了嘛,小的以前有眼不識泰山,都是一家人……」
說到這裡,那霍三咬了咬牙。
「二爺您就只管進去,您要是想給個名分,那是我們霍家的造化,您要是不想給,那我這妹妹就養在家裡,您什麼時候想來……您就來!」
柳林眉毛一挑,「混的不賴呀!還知道苟家?」
「那事先不著急,我這還有隻雞,這大晚上的也沒啥事,咱哥倆先進屋喝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