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的差不多了,王子悅找到還在原地的薛世攀。
「十三……」
薛世攀滿臉不高興:「跟我來。」
他們坐上馬車,軲轆前行,薛世攀面色依然痛苦凝重,王子悅滿腹話語不知如何起頭。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停車。」薛世攀突然抬起頭。
馬車應聲停下,薛世攀掀簾跳下車。
「你下來。」
王子悅只得跟下來。
馬車停到護城河邊的一棵大柳樹旁。柳樹五人來高,細葉繁茂,枝條修長纖垂,正是賞河談心的好依靠。
王子悅抬抬手:「十三……」幾欲叫住他的名字。
「你為什麼要幫她?」薛世攀開門見山問道。
「路見不平踩一踩,這不是你說的嗎?小姐勢單力薄自然需要我的幫助。」用他的話來堵他的嘴。
薛世攀更憤怒了:「你不是在助人為樂,你是在助紂為虐,你親眼見到了她的狠毒,也親口聽到了她的不孝,那你就應該明白,她不是個好人。」
「好與壞十三你是如何劃分的?她如果不狠毒可能將會被歹人劫持,至於她的不孝,我們不清楚她經歷了什麼,又怎敢妄斷?」
「不對,是歹人有可能劫持她,但你也見了,她一身技藝,還怕一個歹人嗎?明明是心狠手辣,連別人一絲的活路都不給留。」
「人本身就是平等的,因為她強,因為她比別人受到傷害的可能性小,所以她就要放縱歹人肆意妄為嗎?道理不是這樣的。」
「你和她一樣心胸狹窄。」薛世攀突然激動駁斥道:「她沒有寬容的德行,不僅心狠手辣,而且還詭計多端,你以為她真的是因為沒有證據告不到施大夫才罷手嗎?錯,大錯特錯,她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與施大夫掙出一個是非,她招搖過市,挾民以鬧事,就是為了讓民眾懷疑施氏的品行,讓人民猜忌施氏,厭惡施氏,詆毀施氏。她這是要毀一個世家你懂不懂?」頓一下他又道:「殺人不用刀,這樣的人多可怕,多可怕,你竟然還能和她同流合污。」
王子悅幾欲反駁都插不進去嘴。
薛世攀吐沫橫飛:「你我相交多年,別說我沒警告過你,你知道我的為人,不忠不孝之人我絕不相交,子悅你現在是否還認為她是對的?」
王子悅一愣:「一定要選嗎?」見對方一臉嚴重,他無奈道:「十三,小姐也是個弱女子啊,你何必和她較真?難道就因為她駁斥過你?」
「那你方才為何不出來指責他?指責我撒謊?」薛世攀的固執己見也有些激怒了王子悅,他反問道:「其實在你心裡還是認為她是對的,你如今的憤怒只不過因為她是女子,女子無才便是德,她的德行你不服氣。」
「胡說,你胡說。」薛世攀惱羞成怒,一撩衣袍,將袍角扯在手裡,痛心道:「你我多年的交情,你既不解我,今日我們做個了斷,我只問你一句話,她對不對?」
王子悅哭笑不得垂下肩膀,倔著聲音道:「我覺得她無錯。」
「那便是我錯了?好好好,王子悅,聖賢書你都讀到狗肚子裡了,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多年交情就此一刀了斷。」
薛世攀嘴角一閉合,王子悅能看出他的用力,裰角下擺便在他手中斷了一節。
薛世攀將那節布灑在地上,因為沒有風吹,布便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薛世攀轉過頭再沒看他一眼,掀開車簾上了馬車,猜也知道是讓車夫前行,因為馬車很快便駛進了大道。
王子悅直到再看不見馬車的背影才將地上的布片撿起。
「十三啊十三,你太固執了。」他嘆息道,忽然一抬頭,目光四顧著星光不明的護城河邊。
「這是哪啊?薛世攀你將我扔到這,我可沒錢回家啊。」對著空無一人的巷口喊道。
突然心中一駭:「公子恐有,不便了,您要去哪?我可載,公子一程。」那小姐的話猶在耳邊。
難道她說的不便,就是這個,是巧合還是……識人的本領太高了?
王子悅倏然收起失落的心。
林孝珏最後還是選了最貴的那家客棧住下來。洗漱過後便沒什麼事,但周一很精神睡不著。
這是個二層高的樓房,從窗口中向下望,可看見田井院裡里高長的丁香和薔薇,和她們後山差不多呢。
「哪都好,就是貴了點,二兩銀子一間房,不過為了小姐的安全也值得。」不住嘴的碎碎念。
「我在哪,都安全,因為我,很安全。」林孝珏坐在桌邊不知道寫著什麼,奮筆疾書。
周一回頭咧嘴笑道:「既然哪裡都安全,那為什麼要住這麼貴的客棧啊?小姐雖有錢,但也不能亂花。」
她還明白些省錢經。
林孝珏此時已將安宮牛黃丸的方子、治療癥結合禁忌整理成紙張。
「我住客棧,是為了,招搖。」她放下筆站起來,伸了伸懶腰。
周一忙走過來收拾桌案:「為何要招搖?」
「招搖,引不安的,人們,出來。你要記住,我們光明,正大,所以永遠,不要因為,害怕,而,躲在暗處,這樣別人,更容易,欺負你。」
周一直起腰來更疑惑的看著她。不解。
「因為,我會的,很多人,不會,所以我,拉了仇恨,覬覦,我醫術的,何止少施,氏,一家啊。如果我,躲躲藏藏,定會被人,盯住陷害。將事情曬,曬出來,這樣,就算我,死了,也會,有人明白,是什麼人,害死我的。不會,不明不白。」
「那小姐豈不是很危險?」周一緊張的將雙拳放在胸口。
「有保鏢啊。」林孝珏嘴角一勾答道,惡趣味滿滿。
周一還是不明白。
周一還是沒有睡意。
「小姐,我還有一事不明,你告訴我再睡。」她坐在床上不肯躺下。
林孝珏胳膊枕在腦後,很好說話的淺笑道:「問吧。」
「您鼻子怎麼那麼靈?我根本沒聞到那人身上有藥味。」
「呵呵。」林孝珏勾嘴嘴角壞笑:「我也沒——聞到。」
「啊?」周一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那老施頭怎麼那麼害怕您說啊?」
「逃跑那個,身上有,但不是,安宮牛黃,丸的味。我記住了,就想到,這個辦法。因為他,做賊心虛,做壞事,卻想要,好名聲,瞻前顧後,勢必有所,顧慮,自然就,害怕我。」
周一聽得委屈:「那小姐呢?小姐今日所為,站在大街上跟人吵架,最後也會落得個不賢多口舌的惡名。」
「那個啊。」林孝珏目光轉了轉:「活給,自己看,那些東西,我最是不,在意,故而,誰都別想,用它來,約束我。」
「這樣好嗎。」周一連連搖頭不認成:「小姐你是在逞強。
「……睡覺吧。」林孝珏抬手摸摸她的頭,笑道:「你可真像,當年的我。」單純。伸開了腿腳,不想再多言語。
周一扳著她的腰:「小姐,我還是不懂,那大嬸也說聞到了。」
「……」林孝玨任由她搖晃,閉著眼睛不語。
「……」周一無奈一嘆:「小姐你是裝睡還是睡著了?」
均勻的呼吸聲一點點染上夜空的寂靜。
周一又一嘆,這才開始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