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供出來是五小姐給她錢,讓她去和麗姨娘幹仗的。
「你說的都是真的?」老嬤嬤看看三太太,然後回過頭來又確定一遍。
「奴婢不敢撒謊,真的是周一姐姐讓奴婢去請三老爺來看太太,嬤嬤不信可以去問姐姐,一問便知。」
小丫鬟的供詞中還有其他四個中等丫鬟,很可信,知道她沒有偷盜,三太太讓老嬤嬤將人放了,也沒有收回她的銀票。
「叫她的老子娘把人領回去,妒忌生事,這樣的人反而更討厭。」她只是將告密那丫鬟打發出了院子。
這樣的結果在老嬤嬤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太太,那這丫鬟私下裡受人差遣還收了銀子,這是對太太的不忠。」儘管聽她描述和麗姨娘吵架那斷挺解氣的。
「可就算是五小姐也不行啊,沒經過您的允許就擅自主張,以後也不是衷心的奴婢,不處置怕助長其風。」
其他人退下,老嬤嬤不解的問勸言。
三太太當然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她思慮一吸,嘆道:「原來這孩子早都出手了,連我的牆角都挖,你看她行事多乾脆。」
老嬤嬤不知道二人曾經交談過,於是不懂,三太太也沒多做解釋,刻意帶過。
「孝珏花錢買通我的人,也是為了我著想,如果我處置了她還要牽連其他四個人,這樣一起損失五個人,算起來都是因為五小姐,那麼剩下的人呢?以後孝珏還能差遣動她們嗎?降將不殺,不然就沒有人會投降了。」她說著為什麼不能處罰那個丫頭。
「是這麼個道理。」三太太的顧慮更顧全大局,老嬤嬤心悅誠服的點點頭。
「只是便宜那蹄子了,且五小姐也太不懂規矩了。」
三太太知道嬤嬤嫉惡如仇,她擺擺手笑道:「降將不殺只因一時之需,來必不重用。暫且看吧,孝珏嘛,我只是……」
她說了半截話倏然止住了。
老嬤嬤聽得心煩不已:「太太有什麼心事怎麼還瞞著我?」她不滿的說道。
「不是。」三太太組織好了語言,才道:「我只是在想孝珏,她懂醫術……」好像還有點不諳世俗。
「如我料想的一樣,她並不是簡單的人。我又想起路遙當時隱晦的相對麗姨娘說什麼,可對我們又守口如瓶,她到底隱瞞了什麼?」
聽了三太太這麼說,老嬤嬤也想起那個還被關在小柴房的丫頭來,應如是,她想。
三太太雖然沒有處置小丫鬟,但她房中有動靜,周一稍一打聽還是知道了原委。
「小姐,您這麼光明正大挖牆腳,三太太會不會生氣啊?」小姐還是低頭書寫,她有事就湊過來問。
林孝珏也不抬頭,抽過一張草紙就寫下回答的話:「有些人是可以生死相托的,三嬸在母親死後照顧我,她又怎會覺得我不是為了她好?這些情緒不用講明,為明事理的人做事,不用顧慮太多。」
寫完她依然不抬頭,手一丟就讓給周一自己看,然後繼續寫書。
周一也習慣她愛理不理,反正她問什么小姐還是會回答的。
她看罷那紙字跡想了想,若說三太太相信小姐不會妄加揣測,那小姐何嘗不是信任三太太不會懷疑她呢?
原來有的關係,是你不用任何解釋,只因為相信那個人,就可以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周一好像懂得了一點小姐為什麼喜歡替別人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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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有戲班子唱戲,周一心裡興奮睡不著覺,這是她和小姐第一次看戲。
她早早起來梳妝,梳著梳著想起一件事。
小姐給三老爺診病的時候麗姨娘是見過小姐的,今晚看戲麗姨娘也會出席,到時候不是一下子就對上號了?
「小姐,小姐,不能去聽戲。」她放下篦子就往床邊跑。
床上帘子拉起,林孝珏捲縮成一團露著後背,聽見她的喊聲她嗯?了一聲。
「聽戲就要見到麗姨娘,到時候她認出小姐就會泄露您會醫術了,少施家不是到處找您呢嗎?」她答道。
林孝珏無聲的翻了個身。
周一看著目光似在詢問她「現在這樣能不能聽戲」的小姐,啊的一聲叫出來。
「小姐你的臉……全是包。」
林孝珏蹭一下下了床,她來到銅鏡前一照,比想像中還嚴重。
她陰氣受損,陽氣上躍,開始只從喉嚨發出來,如今吃專翕大生豪也沒抵用,已經上臉了。
「果真是醫不自治。」林孝珏好像想起一件不開心的往事。
不過周一的顧慮倒是解決了,如今這樣親媽也認不出來她了。
林孝珏臉上長了許多紅色的疹子,原本清冷絕世的顏容全毀了,周一哭著去告訴三太太,三太太到西跨院一看也嚇壞了。
要是破相可怎麼是好?她心想,但林孝珏無事一樣在那書寫什麼又讓她很矛盾,她自己就是大夫嘛,怎麼還會生病呢?
「疼還是癢,你自己會不會調理,會不會留疤?還有有別的地方不舒服。要不要請給大夫來?」三太太走到林孝珏身邊小聲問道。
林孝珏這才發現有人進來了,她看一眼在三太太身後哭成淚人的周一,然後將目光收回來。
「三嬸不必擔憂,只是陽氣上躍,過兩天就好了,更不必請大夫,此地沒有比我更高明的大夫。」她拿筆在草紙上寫下這段話給三太太看。
「……年輕氣盛。」三太太笑著數落著她的自信,那種擔憂就心情也隨之消散許多。
三太太寵溺的搖搖頭:「那你自己開個方子吧,讓人給你煎藥。」
林孝珏從袖口無聲的順出一顆專翕大生膏,扔到嘴裡吃了。
三太太早就發現這孩子有這個怪癖。
這是吃什麼藥呢跟吃糖粒子一樣?
「你的意思是不開方子,吃這個就能好?」她問道。
林孝珏點點頭,然後又拿出一丸趁三太太說話的份站起來塞在她嘴裡。
三太太防備不及吃到一股海腥味。
「……」這孩子太調皮了,害的她都忘了要說什麼了。
林孝珏彎彎嘴角坐下來,然後在紙上寫到:「香氣四溢來意與此,三嬸長用能生弟弟。」
已經被很多大夫調理過,但都說她難以受孕。三太太被林孝珏的說法嚇著了,她瞪圓了眼睛想問個究竟,卻發現那孩子又跟沒事人一樣低頭寫什麼。
對,她還是個孩子,可能就為了安慰自己才說的。
十幾年都想通了,不想存希望讓後再絕望,三太太反而不敢問個明白。
「那你好好休息,可惜晚上不能聽戲了。」
林孝珏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她,那目光中好像有倔強的意味。
三太太不懂看向周一。
周一哭的更厲害了。
「太太你不能依小姐,她最能忍了,當初嗓子腫的通紅還跟人爭執呢,胳膊上都是血還打架呢,那滿臉包能好受嗎?她不說就是為了晚上看戲。」她想達到的目的,連她自己都狠心虐待。
周一哽咽的數落著林孝珏對自己的殘忍。林孝珏和三太太都看著她。
「爭執?打架?」三太太難以理解的眨眼問道。
確實不是女子所為。
「額」周一明白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家廟被燒,我和小姐無家可歸……」她邊哭邊說,漸漸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孝珏從未提過那段日子的原因吧?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三太太心疼的拍拍周一的頭。
「別哭了,以後就好了。」
她不追問,周一心中慶幸,猛點頭。
林孝珏看著悲傷的二人動動嘴角,低頭繼續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