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因為意外而又驚又亂的會議室，那一瞬間，像是按了靜音鍵。
二十幾雙眼睛，全都定在兩個人身上。
顧言反應過來的時候，不動聲色又極可能用力的把手從陸聞檀的手裡抽回來。
「我沒事，謝謝陸總關心。」
顧言現在也顧不上會不會拂了他的面子，當面跟他這樣，她還不想成為行政兩部的眾矢之的。
陸聞檀目光落在她疏離的、低著的臉上。
想到她剛從他那兒出來，就和陸野在那邊卿卿我我，他在辦公室里的每個字是白說了。
臉色更是可見的暗。
叢溫有眼力勁兒，把顧言叫了出去，「擦點藥趕緊。」
顧言跟著出去了。
陸聞檀回頭睇向值會秘書，「第一天做？」
值會秘書已經嚇得頭都不敢抬，嘴皮直打哆嗦，「對不起陸總，我下次……」
「下次？」陸聞檀冷冷的聲音都透出了冰碴子。
秘書幾乎哭出來，一個勁兒道歉。
顧言手背燙紅了，但痛感不強烈，幸好秘書沒有端沸騰的水上來。
擦了藥，隔天應該就沒事。
叢溫再三確認不用去醫院，這才放下心。
顧言堅持回會議室去，剛剛是為了打斷同事們的臆測，她直接出來了。
回去的時候，看到值會秘書果然被罵哭了，顧言才出聲：「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不嚴重。」
陸聞檀在氣頭上，目光暗暗掃過去，「顧秘書打算教我怎麼管教手下的人？」
他這話一出，顧言不敢再多嘴。
值會秘書被打發出去了，對她的處理結果，叢溫後續會去交代。
會議還有一小部分沒完。
顧言坐下前，想起來她的椅子被水澆濕了。
陸聞檀和她差不多同時反應，他順手將他自己的那把老闆椅推過來。
「你先坐。」
顧言頓了一下。
顧言幾乎第一時間就拒絕了，「不用陸總。」
獨一無二的椅子，她坐不下去。
陸聞檀挪開了的視線再一次回到她臉上。
叢溫頭又開始疼了，顧言剛剛就拒絕了四爺的關心，這下又直接當眾駁了四爺的面子。
這避開四爺、撇清關係、保持距離的行為，明顯得有些晃眼。
顧言當然也意識到了陸聞檀那陰涔涔的目光。
但她能怎麼辦呢？
會議室後方有備用的椅子，她過去推一把就行。
他的椅子和員工的不一樣，她怎麼敢當眾坐下去？
宣誓自己在公司與眾不同？
顧言頂著陸聞檀的視線，準備去搬一把椅子，叢溫把活兒接了過去。
他先把自己的椅子推給顧言，「你先坐，我去拿。」
顧言勉強笑了笑，「謝謝叢部長。」
這一混亂總算告一段落。
只是很明顯，後半段陸聞檀整個人收起來了，即便沉著臉，他基本沒再開過口，只是聽著。
行和不行，他只有一個眼神，兩個部長和其他經理只能自己猜。
終於會議結束，陸聞檀拉開椅子，大步離開會議室。
走到門口之前，囑咐了一句：「叢溫，東西送我辦公室。」
叢溫是個人精，他能不懂自家主子什麼意思麼？
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叢溫把顧言叫住，轉手把送東西去總裁辦公室的任務丟給她。
顧言想拒絕。
但叢溫的理由十分正當，「我得先去陳姐那兒對單，然後跑一趟人社局。」
他剛剛被批了，顧言也聽到了的。
顧言只能接下這個活兒。
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顧言至少呆了四五秒之後才敲門。
結果手剛抬起來，辦公室門從裡面拉開。
陸聞檀臉色略沉，順手就接過了她手裡的東西。
顧言已經一腳踏入，早知道他會這麼及時把東西接過去，她乾脆不進了。
陸聞檀拿著資料什麼的，邁著長腿去了辦公桌那邊，隨手放下。
然後又端起了顧言早就送過來，已經冷掉的咖啡。
沒有喝。
一副剛想起門邊有個人的樣子，看向她。
「看著我做什麼？」陸聞檀轉手把咖啡倒進了旁邊的盆栽，「你不挺能耐的？」
說著，他頷首給她指了指門，「喜歡逆著我，直接砸門出去？」
顧言知道他是故意挖苦。
但她也沒覺得自己當時有更正確的選擇。
「辦公室那麼多雙眼睛，陸總又給我椅子，又要把她開了，以後同事怎麼看我？」
「您也該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慮。」
陸聞檀似是而非的哂笑，「我要替你考慮？你教我怎麼體恤員工，還是教我怎麼處分員工？」
這兩項，陸豐在全市、全國，哪怕國際各個大公司里，都極少令人詬病。
「顧言，你難道覺得，我處分值會秘書，是沖你？」
「難道不是嗎？」
顧言下意識的回話，抬頭朝他看過去。
才發覺陸聞檀剛剛雖然幾分哂笑，但眼神出奇的冷，像一把錐子一樣扎在她臉上。
扎出來一句血淋淋的：自作多情。
她嘴唇動了動。
在他的眼神下心裡開始自我審問，難道是為了她嗎？
「顧秘書，你去找找，陸豐上下幾百條規矩，哪一條允許一個值會秘書把熱水潑在總裁手上。」陸聞檀開始解開領帶。
顧言蹙了蹙眉。
看向他的袖子。
陸聞檀今天穿了黑色，濕不太多的話，是看不出來的。
但聽他的話，他也被殃及了。
顧言說不出話，陸聞檀便抬眸冷眼掃來，「這一次敢潑水，下一次是不是敢倒硫酸在我頭上？」
顧言啞口無言。
但是她仍舊覺得這件事沒那麼誇張，值會秘書也只是經驗不足。
犯了忌諱，把水放在了他手肘碰得到的地方，而且從他背後過去放的水，處於視野盲區。
「不頂嘴了？」陸聞檀開始解扣子。
顧言稍微側過身，避免視線看到他脫衣服，答非所問，「那我先出去了。」
陸聞檀指尖動作頓住。
忍了沒到一秒。
「站住。」
顧言嘆了口氣。
身後的陸聞檀似是被她一心想出去的行為惹惱。
「顧言，我會為了一個你，一個零代價能碰的女人，去違反公司規則，大庭廣眾給你護短？」
「無視我的警告，在我眼皮子底下和陸野抱在一起的你。」他沉沉的看著她，「憑什麼？」
零代價……
顧言聽著他的諷刺，倒是笑了一下，「陸總說的對，我沒什麼資格。」
「我自作多情了，抱歉，讓您在那麼多員工面前失了面子。」
說完她很禮貌的欠身，然後退出辦公室。
陸聞檀解到一半的紐扣敞著，雙手叉腰。
又抬起一個手臂，食指橫在唇邊。
明顯在平復情緒。
終於沒收住，低咒了一聲，唇畔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啪」的拍在自己嘴皮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