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七王府送了傳信符,將老皇帝宣她進宮一事詳細告知。新𝟼𝟿書吧→
月上柳梢頭,回去時遙遙便望見兩道人影拉扯。華服男子一身濃烈酒氣,醉醺醺走的東倒西歪。旁邊的女子小腹微微隆起,一副想扶又不敢扶的樣子。
燕從靈微愣一下,轉身挑了另外一條路避開。
多事之秋,也不管太子打的什麼算盤,總之能躲就躲。
但這一躲,又撞上一個人。
如水月華下,橋頭坐著一名身穿素灰長袍的青年。
他長發散在肩上,袖袍被風吹起,越發襯的清俊出塵,眸底如藏十里春風。只是一開口就壞了風景。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哎,仙家秘方特製丹藥,包治百病童叟無欺!」
「現在買不要九十九兩,也不要十九兩更不要九兩!只要一貫銅板就可以帶它回家,擁有滿滿的幸福!」
嗓音溫柔清亮,很可惜壓根沒人搭理他。
這種類型的神棍騙子,靠皮相吸引人,眾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倒是燕從靈目瞪口呆,站在那裡木了好一會兒,才上前相認。
「……師伯?」
她有點不敢認。
「小靈兒?」
玄風和見到她同樣吃了一驚,隨後又坐了回去,繼續凹那個仙風道骨的姿勢,「等回頭再和你敘舊,讓師伯先把這些藥買完,待會兒請你吃大餐。」
燕從靈恍然大悟,「您又把師父師叔他們給的那些錢,霍霍完了?」
「咳咳,什麼叫霍霍?」她師伯不滿了,嚴肅發出指責,「就他倆給的那幾個銅板子,塞牙縫都不夠,那能叫霍霍嗎?」
恰好有風吹過。
兩個人,四隻袖子,都空蕩蕩的。
為這份貧窮輕嘆一口氣,燕從靈坦言,「師伯,你這樣是賣不出去的。」
他在帝京露面的太少,沒幾個人認識他,只會被當成江湖騙子。
「怎麼可能呢?你師伯我煉的丹藥,那可是獨一無二,天上地下只此一家。」玄風和不服氣了,「誰呀,這麼瞎這麼不識貨。」
沒再爭論,燕從靈乾脆坐下來陪他。
這個點,街道已經沒什麼人了。
自從飛虎獸事件後,百姓們多多少少留下些心理陰影,早早收攤回家,不再像以前那樣熱鬧。
吆喝一陣子後累了,玄風和終於消停下來,接過少女遞的水袋,灌上兩口問,「你師父師叔他們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燕從靈掀了掀眼皮,「您明日不是要回去了嗎?」
「我的意思是——」對方語氣一頓,壓低聲音湊近,「我把那些錢都花光了,他們應該不會打我吧?」
嘴角抽搐,燕從靈原話奉還,「就他倆給的那幾個銅板子,塞牙縫都不夠。」
「就是說嘛。」玄風和放心了,又伸手掐住她的腕把脈,眸光微凝,「靈兒,師伯給你開的那些藥,你都有按時吃嗎?」
燕從靈點頭。
從她被帶回雲山起,這樣安神的藥吃了快到十年。
「那就好。」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少女腦袋,玄風和語氣帶著心疼,「等你大好就不用再吃了。」
燕從靈微笑應著。
心裡卻是清楚,這一天恐怕遙遙無期。
「師伯,我想問問,連心蠱真的只有一種法子可以解嗎?」
她忽然想起來,因為在外遠遊數年,玄風和還從沒給寧封離看過。要是這蠱毒能直接解開,不用受制於人,那事情就會好辦許多。
「連心蠱?」
對方沉吟了下,說道,「你說的應該是那個小王爺吧?之前你師父他們在書信里提過好幾次。那確實是個棘手東西,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當真?」
意外之喜讓少女雙眼一亮,「我看那些古籍記載,還有師父師叔他們也說過,連心蠱本該是一對。只有犧牲親族血脈供養的另一個蠱蟲母體,才能引出。」
「一生一死,二者只能活其一。」
至於寧封離身上所對應的另一枚蠱蟲,他們尋了這麼多年都沒有下落。最後,只能推斷應該是隨難產的先皇后死去了。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這樣。」看了她一眼,玄風和突然笑道,「但這位小王爺運氣不錯,碰上了你。」
「我?」
夜風夾雜著一絲燥意和悶熱,暑氣將至。青年摩梭著手中的藥瓶,話語很輕,「是的,既然原先對應的那枚蠱蟲找不到下落,那就自己再造一枚出來。」
「靈兒,你是天生靈體,若是供養一枚蠱蟲,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遭到反噬……」
「師伯。」少女倏地站起身,發繩揚起,「我暫時不願意。」
這樣一來,她的天生靈體必定徹底作廢。沒有天生靈體,接下來拿什麼報仇雪恨?
士為知己者死,她有救七王爺的心。但那也是尋到鳳凰血,可以保證一舉將皇貴妃和另外一個幕後之人徹底殺死。
雲山的散養法則,只有岳凌恆一人當耳邊風。玄風和拍拍她的肩,「你長大啦,這種事情自己看著辦就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期間雖然施了隔音術,那些行人是聽不到兩人談話的。但玄風和的生意依舊淒悽慘慘,半個客人也沒有。
「師伯,別掙扎了。」
起身拍拍有點皺起的裙角,燕從靈露出清淺笑意,「給師叔帶一壺好酒,給師傅帶一隻燒雞,什麼事都好說。」
坐在台階上的男人仰著她,可憐巴巴,「沒錢……」
燕從靈:……
最後還是她出了這份孝敬的錢。
說好的學醫煉藥能暴富,怎麼到她師伯這裡,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
回去時月明星稀,四下寂靜。
思索著寧封離和吳皇后一事,燕從靈解了外裳躺下。幾乎是在合眼的那刻,熟悉的熱意從骨頭罅隙里鑽出,燎原之火般迅速向四肢百骸蔓延……
「唔……」眼尾暈紅,燕從靈卷著被子,重重從榻上摔了下去,像條離水後即將渴死的金魚。
視野堆著熱霧,她趴在冰涼的地面喘息,費力朝前爬去,想要去夠桌上的茶水,以緩解喉嚨的燥意。
燕從靈很清楚。
自己身上的情毒,又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