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姑娘。新𝟲𝟵書吧→」
為首的嬤嬤欠了欠身,眼神帶了絲鄙夷,「這賤婢沒有眼見,得罪了貴妃娘娘。」
燕從靈一看那傷口,就知道是金簪所致,估計是姚貴妃惱怒時劃出來的。她淡淡收回視線,也沒有要開口求情的意思。
「聖上宣我過去,方才走的急了,有一卷小冊忘在馬車上,勞煩嬤嬤幫個忙。」
說著,她拉過對方的手。
沉甸甸的銀子滾入掌心,老嬤嬤哪裡還管得上其它的,登時拍著胸脯保證,「害,姑娘客氣,不就跑一趟腿嗎。」
那名婢女仍咬著下唇,眼中噙淚。感激地沖燕從靈行了一禮後,轉身跑開。
儘管早就清楚這一趟是用來糊弄自己的,但在煉丹房足足等了兩個時辰,也沒人和她打個招呼,說可以滾回去。
燕從靈溫和微笑還是有些維持不住。
北面林子那趟後,這些方士現在都離她遠遠的,一副都很忙的樣子,生怕被她搭話。
但怕什麼來什麼。
燕從靈本就不是什麼溫馴性子。除去幼年那段遭遇,雲山上下慣的厲害。樓棄雪更是不用說,百依百順的就差她殺人他遞刀挖坑了。
所以誰越害怕,她就越指誰。
「那位大人。」
少女嗓聲清脆,那名躲在藥架子後年過半百的老頭哆嗦下,背過身去想裝耳背。
可惜他不動敵會動,燕從靈兩三步就過來了,眉眼彎彎扯住他衣袖。
「我見大人親切,像我逝去的祖父。」
老頭氣的吹鬍子瞪眼,偏生又掙扎不得。吳皇后安插的棋子,自然不可能全是普通人這麼簡單,不少為妖邪所化,就像當日邊關的那一伙人,身上還佩著隱藏氣息的飾品。
這點還是她靠近之後才發現的。
好不容易進宮一趟,既然來都來了,就不能浪費機會。
「大人,快坐。」
阿芷交給她的那本心法是有用的,她比吳皇后預料中進步的更快,也能看出眼前這老頭不算人了。但吳皇后認為她看不出來,那就當看不出來。
燕從靈套話技術一流。
等老頭反應過來,越想越是汗流浹背。
「燕姑娘,我這老骨頭一坐久了就腰酸背痛,得出去走走透透氣。」
少女比他更積極,「那我扶著您出去。」
狗皮膏藥都沒這難甩!
老頭在心裡罵了個狗血淋頭,面上卻強撐著和藹之色,「日頭毒辣,姑娘家還是不要曬著了。」
「這哪裡能行呢。」緊緊攥住對方胳膊,燕從靈拿出對待祖父的那份孝順,「日頭毒辣,您老年邁體弱,萬一曬暈過去可怎麼辦。」
可惜對方並不領她的好,臉色比刷漆還要精彩。
燕從靈卻是上癮般,還在情真意切地喋喋不休,一抬眼正好撞入窗外那道身影的眸底。
她眼中還帶著幾分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笑意,很快轉為錯愕。
鬆開手禮道,「太子殿下。」
一身玄袍的儲君也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不過比起這個,更讓她訝異的是對方出現在這裡。
「起來吧。」寧君瞻抬了抬手,氣場似乎比往昔沉穩許多,像是終於將那些虛無縹緲的聚作一處。很快,那雙龍紋黑靴停在她跟前。
「父皇今日還有事,想必是不會過來了。燕姑娘不如先回去吧,正好孤順路送你一程。」
燕從靈後退一步,搖頭,「殿下一番好意,但今日有馬車在外頭等屬下了。」
周凝珠不在了,但她帶來的教訓還是得記著。
太子不是她能靠得太近的人。
對方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話,難得對她話語強勢,「走吧,這是孤最後一次送你了。」
話已至此,再拒絕便顯得矯情。
而且今日要是沒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想到這兒,燕從靈攥了攥手跟上去。
東宮的馬車還是和上回一樣,寬敞舒適。燕從靈坐在相對的桌案,懷揣警惕,接過太子遞過來的茶,「多謝殿下。」
態度恭敬,舌尖下壓著的卻是解毒藥丸。
她的多疑,從來都不只是針對樓棄雪。
寧君瞻似乎沒察覺到她語氣中的疏離,目光只透過馬車的輕紗帘子,望著外頭影影綽綽的鬧市街道,屋舍人影在燦金夕暉下,如皮影戲盡數投落在上面。
走馬觀花般躍動、閃過。
他側著臉,燕從靈看不太清他表情,只能窺見幾縷從睫羽間漏出的光影,朦朦朧朧顯得並不真切。
低沉嗓音隨之響起,「燕姑娘來帝京很多年了吧。」
像話家常一樣放鬆,燕從靈摸不准對方心思,只保守答道,「屬下入鎮妖司才幾年,但從前就時常隨二位師兄下山。」
說白了就是換個地方忙活。
她也很早見過寧君瞻,在師伯還牽著她手的時候,對方正是最美好的少年模樣。玉冠玄袍,天潢貴胄。
但並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意氣風發,反而透露著一絲疲憊和厭世。
燕從靈幾乎沒和他說過話。
之後隔著人群每見一次,只覺頹靡更甚,直到……變成現在這樣子。
寧君瞻似乎笑了下,「那時候,孤還沒有看到你。」
從他意識到母親不是母親,而是披著一層人皮的怪物。驚慌恐懼後,他就『變成』另外一副模樣。
一副荒唐的模樣。
可心中始終存著絲僥倖,或許有朝一日能等到吳皇后消失……結果出乎意料的是,燕從靈有家室了。
這點怎麼想都不太符合她的性格,更好笑的是她那個丈夫——
是妖。
厭惡妖的和妖結為夫妻。
起初,他還猜想也許其中另有說法,畢竟提及那隻妖,燕從靈反應總是冷淡的。
之後也確實如自己所料,禁妖令一出,狐妖便馬不停蹄被送去陵城。可再後面……他竟然回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狐狸真的天生擅長蠱惑,以燕從靈那般心性的,竟是三番兩次送去又接回,牽扯不清。
即便最初得知她與別人成親,寧君瞻心底都還算鎮定,但到這裡他徹底沉了一顆心。
人只有在意,才會糾結。
她如今就是在意那隻狐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