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無家可歸
夜幕降臨。
天斗城萬家燈火，有人歡喜有人愁。
東宮內，千仞雪坐在椅子上，蜷縮成了一團。
她的面前是兩個老舊的毛絨玩偶。
此刻的她既不是天斗帝國的太子雪清河，也不是武魂殿的千仞雪，而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
偌大的東宮，只有她一個人住，這裡能算得上是她家麼？
至於武魂殿……
從她十歲以後，就再也沒有把那裡當過自己的家了。
她真正的家其實是在天斗城內，在那個小巷子裡。
可是現在，她卻有家不能回……
顧青鋒今天來找她，讓她恢復了記憶，她很開心。
可是，然後呢……
哪怕就是現在收手，還來得及麼？
那句「太晚了」表面上說的是顧青鋒。
可實際上，她是在說自己啊……
如果說二十年前害死雪清河並非她的本意。
可這些年裡，她卻配合著武魂殿，親手將毒藥放進了雪夜皇帝和二皇子的飯菜里。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又會怎麼看待自己？
現在的她是完全恢復了記憶，可是大錯已經鑄成，一切真的還能夠挽回嗎？
想到這，淚水又情不自禁的從她眼睛裡流了出來。
如果她還是二十年前的那個千仞雪，那個什麼都不懂，只覺得天底下男女只要相互喜歡就應該在一起的自己，根本不會做出如此絕情的舉動。
可惜兩者之間已經相隔了二十年，二十年的經歷告訴她，現實遠比她想像的要殘酷許多……
她之所以將他趕走，一方面，是氣他直到二十年後才肯來找自己。
而更重要的，就是不想再讓他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了。
千仞雪知道現在的他實力遠在自己之上。
一個三十歲的魂斗羅，甚至是封號斗羅，還是天斗帝國的伯爵，前途可以說是無限的光明。
要是消息泄露出去，說他竟然在和同黨謀劃刺殺天斗帝國的皇帝，其他人會如何看他？
忘恩負義？還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以後又該如何在斗羅大陸上立足？
和自己在一起，不是將他的前途全部毀了麼？
而更深層次的，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原因是：如果再發生像二十年前那樣的場景呢……
哪怕是現在回想起那個時候他質問自己的模樣，千仞雪的心中都會感覺到一陣絞痛。
與其再經歷一次絕望，不如從一開始便不抱任何希望。
有時候千仞雪都覺得，自己就是一輩子孤苦伶仃的命。
否則為什麼自己喜歡誰，誰就會離她而去？
先是爸爸，然後是蘇阿姨，再然後是顧青鋒……
所以，現在的她已經非常容易滿足了。
顧青鋒能夠知道二十年前她的苦衷，能夠親自過來說一句「我錯了」，這便夠了。
再多的東西，她也不敢去奢望。
其實，她很想告訴他，刺你一劍，我很後悔。
可是……
千仞雪抬起頭，看向窗外的那輪明月，輕聲啜泣道：
「你可以不喜歡現在是雪清河的千仞雪，不喜歡武魂殿的千仞雪，但一定不能不喜歡二十年前的那個小雪……」
……
天斗城某處。
有一個年輕人坐在房頂上，同樣怔怔的看著天空中的月亮
他就像是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可憐至極。
鮮血染紅了他的胸襟，他卻像是一點都不在乎似的。
如果仔細看他的眼睛，才會發現現在的他雙目無神，完全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顧青鋒從來都是一個十分有目標的人。
小時候是為了不讓媽媽傷心而努力修煉，後來是為了要替雪清河報仇而努力修煉。
可是現在呢？
他該幹什麼？
去武魂殿殺了比比東？
然後呢？
顧青鋒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處在迷霧中的旅人，放眼望去，不知前路在哪。
二十年前的事情終於真相大白了，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其實真的很在乎她……
可心裡越是在乎她，那一劍給他帶來的傷痛就越深……
痛到他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胸口還在不停地流血……
就在這時，一聲輕嘆傳入了他的耳朵。
下一刻，一位獨臂老者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顧青鋒的身旁。
老人看著呆坐在那裡的顧青鋒，有些不忍的搖了搖頭。
他其實親眼目睹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那一劍是多麼的相似……
曾幾何時，也有一對男女是這般悽然，只不過，那一劍是自己刺向了綠袍兒……
想到這，一向灑脫的他也不由的生出了幾分唏噓。
而直到這時，顧青鋒才發現自己身旁竟然站了個人。
見是李淳罡後，他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老前輩，您怎麼……來了？」
見對方有意扯開話題，李老頭兒暗自嘆了一口氣：
「在你和那個九頭蝙蝠戰鬥的時候老夫就感覺到了，只不過還沒等我出手，你和千道流就聯手殺了對方。」
「至於後面……」
說到這，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顧青鋒明白過來，後面他就跟著自己一起到了天斗城。
「老前輩……我……我究竟該怎麼辦……」
他神色痛苦的說道。
李淳罡聽完，卻搖了搖頭：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棲，不是局中人，不知此中味，所以老夫也給不了你任何建議……」
「我只能勸你一句，行事不求盡善盡美，但求不悔……」
「不求盡善盡美，但求……無悔？」
顧青鋒有些疑惑的喃喃道。
「去走走吧……隨便走走，都比坐在這發呆要好。」
李淳罡建議道。
顧青鋒現在像是一個提線木偶，在聽到李淳罡的話後，他機械般的走下了房頂，又機械般的走到了大街上。
看著夜市里人山人海的模樣，他的心中又是沒來由的一陣絞痛。
自己就是在這裡給她買了那兩個娃娃……
後面千仞雪還給那兩隻玩偶買了好幾匹布，說是要給它們做衣服……
還有……
往日的記憶就像是潮水般向他湧來。
在這個熱鬧的夜市上，形單影隻的他是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傳入了他的耳朵里：
「那孩子，你過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