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是我的信徒……」
今夜的西庇洛斯王城沒有燈火,街巷卻格外明亮。
天上的圓月像一個大大的銀盤,又像是一盞剛好懸掛在頭頂的明燈。這向人們告知了一件事——月神在注視!
一個穿黑袍的青年人趁著月色走近城牆,他戴著的指環閃爍金輝,城牆就為他開了一道「門」,待他進城,「門」又自主合上了。
來人正是永生者奧狄斯,他身上附著一個已消亡古老教派祭司的靈魂——安瑟祭司薩塔。
他們是拯救者,在前不久拯救了一個名叫珀爾修斯的嬰兒。嬰兒和母親被裝在木箱拋入大海,奧狄斯漂浮在大海上扶住這木箱,好叫木箱中的生命不至於沉入海底溺死。直至他們一齊撞入一個島嶼,見到島嶼上兩個穿著打扮像是漁民的人將母子倆救下。
但他們本不應該是拯救者,而是更改預言的人,到頭來卻親手叫預言成為現實。
奧狄斯有些迷茫,他徵求薩塔的意見,決定回到西庇洛斯看看預言的另一半是否應驗。
可他一路打聽,所見所聞,心也就漸漸沉了下去。
一個國度最繁華的地方應該是國度內靠近王都的腹地,可西庇洛斯卻恰恰相反。它的邊境依舊繁華,兩國來往通商,有繁榮的徵兆,而越是往腹地行進,沿途的城市就越是蕭條,本應繁榮的街巷罕有人跡。
街上人心惶惶,都在傳聞去往王都的人是遭遇了不測,但也有熱心腸堅決信任他們的國王,相信人們總會回來,只是或早或晚。
奧狄斯來了西庇洛斯的王都,真相如何心中大致有數。
他一邊往遠處燈火沖天的地方行進,一邊在心裡和體內的薩塔對話。
「我說的沒錯吧,上層已經腐朽了,盲目期待不可取。」
「那些沿路盲目期待盲目堅定的人註定要失望,他們的親人永遠不會回家了。」
體內的薩塔回應他:「那你覺得錯應該歸咎於誰,坦塔羅斯還是「那些人」?」
「如果把「那些人」拋去呢?」
「是,盲目期待不可取,那盲目抗拒又可取嗎?」
「也許沿路的人們心裡也隱約有答案,只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畢竟亡國和逃往其它國度都叫人看不起。」
奧狄斯不由皺起眉頭:「他們就不會反抗嗎?」
薩塔在奧狄斯的心房笑了:「會,可誰來反抗呢?反抗可不是一句空話,它要付出鮮血作為代價。」
奧狄斯想了想,又恢復了他學者的那一面:「那又要怎麼做?」他在心裡問薩塔。
薩塔告訴他:「歷史不是給你答案了嗎?應當建立一個新的秩序。」
奧狄斯不認可這個答案:「新的秩序不過是另一種壓迫,它總會腐朽。」
薩塔卻告訴他:「沒有什麼東西不會腐朽。重在當下,重在變革。今人不曾看見古時的月亮,也就不知道古時的天象是怎麼樣的。盲目採用即是錯,盲目信任也是錯。」
「就像我們沿路見識到的人們總結的巫醫術一樣,它適用於南方卻未必適用於北方,也許隨著人們體質和自然藥物的改變,在未來也將不再適用。」
「可在當時當地它絕對是有成效的。」
「這和秩序是一個道理,除了神祇,沒有什麼東西敢說自己永恆。」
「所以盲目期待和盲目信任難免會出亂子,應秉持批判的態度。」
奧狄斯嘆了一聲,不由將心裡話顯露在嘴邊:「那這也太難了。」
「公正和客觀,只有神祇才能做到了吧!」
薩塔聞言在奧狄斯心房裡大笑起來:「別灰心,奧狄斯。」
「你未嘗做不到,伱未嘗不能成為神祇,也許下一個永恆的人就是你也說不定呢?」
他們談笑著,卻被刀劍相撞聲攔下,只因前方就是王的居所——一座巨大的宮殿群落。
看來今夜是個特殊的日子,整個西庇洛斯王城都熄滅了燈火,而王的居所卻燈火通明照亮黑夜。
守門的侍衛眼神木然,那是殺戮太多過後對生命的漠視。
奧狄斯敏銳察覺到侍衛的眼神已經落在自己脆弱的喉嚨了。
他識趣離開,藏在遠方街角一棵大樹的樹蔭下。
體內的薩塔也在提醒他:「你不能進去,我感覺到了危險。」
「也許時運之神的預言在今晚就要應驗了。」
奧狄斯的目光越過樹蔭落在遠方亮堂的宮殿群落,他嘆了一聲:「我也是這麼想的。預言就像詛咒,總有要應驗的那一天。」
「它的過程無所謂,結果不能改。」
「可惜了一個繁華的國度,它註定破滅,和它承載的人民一齊陷落在黃沙之中。」
他頓了頓,突然問道:「薩塔,你說後世的人們會怎樣評說西庇洛斯和他們的國王坦塔羅斯?」
「是誇耀西庇洛斯曾有過的繁華還是坦塔羅斯後來的殘暴?」
「亦或者保持批判的態度,兩者兼而有之?」
薩塔想了想,他告訴奧狄斯:「我想後世應該是這樣流傳的。」
「坦塔羅斯罪惡滔天,被神只們打入地獄。他在那裡備受苦難和折磨。」
「他站在一池深水中間,波浪就在他的下巴下翻滾。可是他卻忍受著烈火般的乾渴,喝不上一滴涼水,雖然涼水就在嘴邊。」
「他只要彎下腰去,想用嘴喝水,池水立即就從身旁流走,留下他孤身一人空空地站在一塊平地上,就像有個妖魔作法,把池水抽乾了似的。」
「同時他又飢餓難忍。在他身後就是湖岸,岸上長著一排果樹,結滿了累累果實,樹枝被果實壓彎了,吊在他的額前。」
「他只要抬頭朝上張望,就能看到樹上蜜水欲滴的生梨,鮮紅的蘋果,火紅的石榴,香噴噴的無花果和綠油油的橄欖。」
「這些水果似乎都在微笑著向他招呼,可是,等他踮起腳來想要摘取時,空中就會颳起一陣大風,把樹枝吹向空中。」
「除了忍受這些折磨外,最可怕的痛苦則是連續不斷的對死神的恐懼,因為他的頭頂上吊著一塊大石頭,隨時都會掉下來,將他壓得粉碎。」
「這個故事會警示人們要對諸神心懷敬畏,它被稱為「坦塔羅斯的苦惱」……」
……
燈火通明的宮殿群落深處。
坦塔羅斯宴請諸神,諸神也赴他的約。
眾神齊聚的晚宴寂靜到只有外面的風聲。
最顯赫的凡王親自為在場的諸神呈上菜品。
上與下、尊與卑在這場晚宴一目了然。神王宙斯坐在上首,一旁是他的天后赫拉,再一旁才是各有勢力的古神們。至於古神們的子嗣和不入流的神祇,祂們全在下方,好一點的有個位置,差些的只能站著。
天后赫拉望了一眼宮殿之外,探尋的目光落在一位坐著的美麗女神身上。
女神是克洛托。
她眼角的餘光不著痕跡掃向身旁的空位,隨後開口打破晚宴上瀰漫的寂靜:「是我的信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