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房間很小，卻被收拾的整潔乾淨，書架上他讀過的書被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桌上，他小時候玩過的玩具被排放在玻璃櫥櫃中，好多都是他小時候爺爺親手做的……
哪怕黑夜籠罩他的世界，總有幾縷光穿透黑暗。
爺爺是，藍妧晨是，她是，荏裴雪是。
「爺爺，」
他走出房間，想看看爺爺在做什麼？在屋內找了一圈都沒有見到爺爺的身影，
似乎有動靜，穆仁側耳聽後，徑直向院門走去，院牆邊，他的爺爺扶著牆，咳嗽個不停。
「爺爺。」穆仁面露慌張，「您是不是生病了，咱們去醫院看看。」
穆國昌道：「沒事的小穆，人老了總會變得沒用，剛才只是被嗆到了，不用多想的。」
穆仁拗不過爺爺，只能一遍遍的讓爺爺一定要照顧好身體，還要等著看我結婚呢！
爺爺聽得多了，也不再說人老了就這樣，滿口的答應，他會好好注意身體，活到抱上重孫。
晚上穆仁和荏裴雪聊起天。
穆仁：『呼叫阿雪，睡了嗎？』
荏裴雪：『沒呢，睡不著。』
穆仁：『明天就要去掃墓了，』
『對了，你回家了沒有？』
他記得荏裴雪說過不回家的，記得她說是家很遠很遠。
荏裴雪：『我不回去的。』
『那你明天得注意點，別磕磕碰碰，燒紙的時候別燒到手了。』
……
第二天一早，爺爺喊醒了穆仁。
爺爺昨晚已經準備好了紙錢，蠟燭，供香，鞭炮這些東西。
清明下著毛毛細雨，在穆仁記憶中，似乎每逢清明總會下雨，或大或小，很少有不下雨的情況。
小時候聽老人們說，清明下雨好，後半年一定會風調雨順，莊稼有所收成。
此刻，爺爺又這麼說了一遍，穆仁搖頭晃腦，滿口答應，老人們的古經總是很多，怎麼也聽不完。
「小穆啊，清明時節有雨，是先人在保佑，說明我的小穆以後會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成長。」
穆仁緘默，穆國昌以為是乖孫沒睡醒，
「小穆啊，都怪爺爺，上學很苦吧，每天起那麼早，晚上又睡那麼晚，好不容易放假可以休息休息，爺爺卻這麼早叫醒你，你回去再睡會吧。」
穆仁擠出笑容，「沒事的，爺爺，我剛才是再想別的事情，我們走吧。」
清明前後，種瓜點豆。
沿途的植物綠油油的，農作物也都長勢很不錯。
春意盎然。
鄉下的空氣實在清醒，穆仁長長地一口氣，當真是沁人心脾。
沿途很多墳包都長滿了雜草，只有穆仁家這塊地里的幾個墳周圍愣是看不著一根超過十公分長的草。
穆仁看了一眼爺爺，想必是爺爺會經常來這裡。
燒紙點香少不了幾句幾句念叨話，穆仁在三座墳前都讓先人保佑自己愛的人要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父母呢？
也保佑他們吧。
鞭炮響完後，祭祖就算是結束了。
穆仁坐在一旁，聽著爺爺在奶奶的墳前碎碎念。
「花啊，我們的孫子現在很好，大家都誇他被重點高中錄取，將來一定有所作為。」
「他從小就讓我們省心，我時時刻刻都為驕傲著。」
穆仁鼻頭一酸，對不起爺爺，
他沒有將來了。
「花啊，你在裡面一定很孤單吧，你放心，等我，等我來了，你就有伴了。」
「不過，我想替你看看，小穆娶媳婦進門，也想看看我們的小重孫。」
……
爺爺奶奶墳前坐很久很久，
一直在說著沒有回應的話。
穆仁蹲在田邊，他家的墳在半山腰，在這裡能看到小鎮的整個全貌，
這裡的綠色很好很自然，鬱鬱蔥蔥，無形間，人的心情就會被治癒些。
圍繞著小鎮的每座山上都有不少的墳墓，有一天他也會躺在腳下的這片地。
不對，他不行。
他們這裡有民俗，沒結婚的小孩算早喪，
是不能進自家墳場範圍的，
看來，
他註定只能做個孤魂。
「小穆，回家吧。」
爺爺的話語，打斷了穆仁出神，
「好，爺爺，我們回家，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穆國昌哈哈哈笑道：
「活那麼久幹什麼？等我看到我家的小穆成家了，就可以無牽無掛的走了，活得久了就是你們麻煩，不用活那麼久。」
穆仁和爺爺走回去的路上，很多人才走了上來，
「常叔叔，李阿姨好。」
常叔叔和李阿姨是他們家的鄰居，平時也很照拂穆仁的爺爺，他打心底的感謝這一對中年夫婦。
「穆大叔，趕這麼早？」常大叔為人很樸實，長相就很憨厚，「小穆也回來了？啥時候回來的？等有空來給我家小莉補補課。」
「行，昨天剛回來的，常叔叔，李阿姨，你們慢點走，前天剛下過雨，山上有些地方還是有點濕滑。」
「知道了，小穆，你和爺爺回去也慢點走。」
「叔叔阿姨拜拜！」
穆仁和爺爺走出了一段距離，依舊聽見夫婦在誇他，
他瞅了一眼爺爺，發現他的臉上滿是自豪。
被人棄之如履的他，也有人當做驕傲。
吃過中午飯後，穆仁的父親和母親先後回到了家裡，
穆承溫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斥責穆仁，
「你這個混蛋，翅膀長硬了是不是？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讀書，就是讓你忤逆我的？」
穆國昌不干，「要教訓孩子你回家去教訓，在這裡你不許罵他，」
「誰是混蛋，我這麼好的孫子，讓別的家長羨慕的孩子，到了你眼裡，怎麼就如此不堪？」
蔣綰現在旁邊一直沒有發言，只是靜靜地盯著穆家三代。
「爹，你別管。」穆承溫繞過爸爸，指著兒子的鼻頭，「說了我也會回來，讓你別走，你硬是自己先過來，你才吃了幾年飯，再等個幾年，你還不得上天了？」
穆國昌越聽越不受聽，氣的發抖，「穆承溫，你不願意待就滾回城裡。」
穆承溫這才安靜了下來。
穆仁這時在三人不解的眼神中走到穆承溫和蔣綰中間，
「爸，媽，謝謝你們的生養之恩，也謝謝你們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他這輩子還不了了，
來生，
算了，
不想有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