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確實晴朗。
河面也很平靜,非常靜,沒什麼風,前幾天河岸邊的水還會一浪一浪地沖刷淺灘,而今天,卻並沒有這樣的情況。
太平靜了,有些詭異。
河水並不清澈,淺灘還好,再往外一米,稍微深一些的地方就看不清水下的情形了。
在這樣一個不能以常理來論的危機四伏的世界,不能小看任何一處細節,忽略便是死。更何況,這條河本就是被部落的人視為跟黑沼澤一樣的高危地帶,過去的幾天能順利捕魚不代表這樣就安全了。
見到邵玄這個樣子,本來興致沖沖的孩子疑惑地停下手裡的動作,往後退了退。他們是貪心,也不聰明,但不傻,誰都惜命。再說,這段時間的事情讓他們對邵玄多了許多信任感,後退之後,都看著邵玄。
邵玄站在岸邊,看著面前平靜的河水,思索。
河面依然平靜,除了這點之外,跟平時沒多大不同。河水沒有變色,也沒有什麼可疑事物出現。
是太多疑了嗎?
突然,一個個白色半透明的生物出現在眼前,它們就像一個個倒著的毽子,還長著很多須狀的觸手。隨著觸手的擺動而遊動。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邵玄知道,這樣的情況不會無緣無故出現,應該是水裡有這種生物,而且這東西還很危險。
邵玄拿著綁好石蟲的草繩,往水裡扔了過去,石蟲落水的地點離岸邊不過兩米。而石蟲落水之後,邵玄並沒有通過草繩感受到食人魚咬餌的那種劇烈拉扯。
浮在水面上的那個黑色塊狀物在輕輕地顫動,不仔細看的話只會以為是下方的石蟲在掙扎,但捕魚幾天了,邵玄對於石蟲掙扎是個什麼情況很熟悉,可現在的事實是,水面上那個黑塊顫動的幅度要比以往稍小,而且還有往顫動更小的趨勢發展。
邵玄將草繩拉回,當看到石蟲的樣子時,一直盯著這邊的小崽子們全圍過來。
石蟲沒有被咬掉,但是,整個蟲身都發白,縮小了一圈,還是僵硬的,維持著水下掙扎時的扭曲狀態。
將變樣的石蟲放在地面,邵玄用石刀的刀背對著蟲身稍用力敲了一下。
咔!
輕微的脆響之後,石蟲斷了,脆生生的斷開,完全沒有正常石蟲的那種柔軟身體。
站在旁邊的小崽子們眼神驚恐。這要是人下水,會不會也會變乾癟變硬脆一掰就斷?
沒有誰敢試,連水都不敢碰了,遠遠躲開。
邵玄又扔了幾條石蟲下水,每次都是同樣的情況,扔下去幾秒時間就能變成脆脆的蟲干,擱水裡半天不見一條魚咬餌。
「不是魚對蟲乾沒興趣,就是今天根本沒有魚在周圍。現在水裡有可怕的東西,魚可能都跑了,大概要等那種生物離開之後,魚才會回來。」邵玄收回草繩,說道。
「那……魚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一個孩子問。現在他們一點都不怕那種長相猙獰的食人魚,反而很期待看到它們,一天不見想得慌。
「不知道,明天再來看吧。」邵玄搖搖頭,還過去跟那兩個負責看守河岸的戰士簡要說了,叫他們注意不要讓部落的人下水,留了一個蟲干給他們研究。
「回去吧,先多編些草繩,下次用。」邵玄勸道。草繩編不好的話並不結實,用兩次就不行了,所以消耗量很大,今天正好歇息,邵玄想著就讓他們扯足了草,坐在洞裡專門編草繩。
雖然看到那條石蟲的樣子讓這群小崽子很害怕,但他們心裡更多的還是不甘。
如果今天能正常捕魚,那得捕多少條?四條得有吧?如果凱撒能挖到更多的石蟲,他們還可能捕到更多。為了小命著想,今天是捕不成了,照阿玄剛才的說法,明天再過來看。可是,明天要是也這樣呢?後天,大後天,甚至以後都不能捕魚了呢?
想想都可怕!
洞裡的孩子們焦慮了,回到洞裡編草繩的時候都是心不在焉的。
邵玄坐在洞口,一邊曬太陽,一邊回想剛才「看」到的那種生物,順便想想即將到來的冬季。
這天,不少往河岸邊過去捕魚的人都被守衛戰士趕了回來。
近山腳區居住的人們幾天前就發現,住在洞裡的那些平時吃了睡睡了吃,難得走出洞一次還到處搶東西的孩子們,變勤快了!那些孩子每天都會出去,下午到飯點了才從河岸那邊回來,而且每次回來的時候都用草繩拖回來一條條手臂長的長著滿嘴尖牙的古怪大頭魚。
有好奇者跟著過去看了,也想學著捕魚,可第一他們很難挖到石蟲,又拿不出別的東西代替,光扔草繩也釣不上魚來啊;第二,就算抓到石蟲或者使用其他可替代的東西,也很難做到像邵玄他們那樣次次都能輕易捕到魚,有幾次還釣上來不知道是什麼的生物,扎一下身上就腫老大。
最後那些人注意到邵玄使用了一種黑色的會浮在水面上的東西,他們手上的釣魚裝備跟邵玄比,就只少了那個。而不使用那東西的時候,確實收穫不太理想。
邵玄分析了一下原因,大概是那些食人魚並不喜歡在水底活動,草繩繫著餌扔過去的時候都往下沉,使用木塊這類漂浮物也不持久,不一會兒就被水裡的生物給拖下去。而石蟲一旦接觸水底,遇到地下的泥土砂石,就很容易逃跑,這兩種因素加起來才導致了收穫不理想的結果。
這幾天邵玄讓凱撒幫著逮了點黑沼澤的蟲子,弄出不少黑色小塊,用這個跟近山腳區的人換了些肉和皮毛,肉不多,換的當天就分給洞裡的孩子們吃了。至於換來的皮毛,即便不是什麼好皮毛,也能讓即將到來的冬天好過一點。
因此,除了洞裡的這些孩子,近山腳區部分沒有外出狩獵行動的人也在捕魚,誰也不會嫌食物少,冬季眼瞅就要到了,不多囤點食物,心裡不踏實。
不過今天讓大家都很失望。
邵玄看著遠處又一批耷拉著腦袋從河邊返回的人,嘆了嘆氣。
突然,趴在旁邊的凱撒站起身,盯著一個方向。
邵玄看過去。
離洞二十來米遠的地方放著幾塊大石頭,平日裡天氣好的話有孩子趴上面曬太陽,現在有事做之後就沒誰再往那邊去了。此時,那幾塊大石頭上沒人,但邊上卻讓邵玄看到一點露出來的獸皮邊角。
就算是一點邊角邵玄也認得出來,那是賽,以前總搶邵玄東西,前些日子在訓練地那邊還被邵玄揍趴下的人。一般來說,賽旁邊會跟著野和占那兩個小子,今兒竟然又來了。
前天邵玄帶著凱撒往黑沼澤邊沿逮蟲子的時候,這三人在碎石地堵了邵玄,要搶那種能浮在水面的黑色小塊,雙方打了一架,只是那時候洞裡有孩子過去,賽他們三個人很快跑了,今天這三人估計沒放棄,又想著從這邊偷點東西。
魚他們不敢搶,部落有規定不准搶洞裡孩子的食物,但其他捕魚工具就不在食物之列了。
邵玄摸了摸下巴,拍拍凱撒,讓它先等會兒,自己則轉身進洞。
「小的們,」邵玄對著洞裡的人道,「最近大家的表現不錯,也獵到了不少獵物,這很好,照這樣下去,再加上部落發下來的食物,咱們這個冬天不會挨餓了。但是,如果這時候有誰要過來搶咱們的東西,怎麼辦?」
原本聽到邵玄的聲音還以為可以出去捕魚,一個個蔫了吧唧的人眼神都亮了,可聽到後面發現不是,眼神又暗下來,不過,等聽完整句話,剛暗下來的眼神被怒火代替。
搶東西?
打!!
不搶魚只偷工具?
工具也不行!!
但「偷」是什麼?什麼,你說不告而拿就是偷?那跟搶還不是一個意思?!照打!!
邵玄說過,對這幫小崽子而言,「吃」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最動聽的字,食物就是這個字的具體詮釋,誰要搶他們的食物,就是動他們最在意的東西,他們就跟誰拼命。
此時,帶著倆跟班躲在洞外大石頭後面商量著帶會兒怎麼趁洞裡的人不注意拿點那種黑色小塊就離開,正壓低聲音說得起勁,凱撒突然從上方躍下,撲向他們三個。
太過突然,三人被嚇到,反射地跳開。
躲開的賽驚魂未定,手裡握緊木棍,緊盯著凱撒,想著這狼要是再往前走一步他就揮棒子。
想得太入神,賽沒注意周圍,直到野和占兩人戳了戳他。
「戳什麼戳?沒見我正……」
賽扭頭大吼,可話還沒說完,賽就順著野和占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洞口站著的,二十多個拿著木棍石頭等東西,滿身怒氣眼帶凶光盯著這邊的,小崽子們。